她曾經希望花蒲英給已經低頭的母親一個機會,但是她自己呢?她卻無法拋棄過去的仇恨,原諒頻頻向她示好……的父親。
就算她心底已經沒有了仇恨,但她無法不掛懷逝去的母親。如果她還在世,看見他們父女相處融洽的場面……她是心酸,還是安慰?
她無法不介意。
……她想花蒲英也是,他到現在無法原諒趙西美,是因為他仍然深愛錢秀榆。
……即使她在他身邊,他的心裡依然沒有她。
「發什麼呆?」花蒲英從浴室裡出來,赤裸著結實的上半身,濕著頭髮,把毛巾丟給了她。
她拿著毛巾,從床上爬下來。
他坐在妝台前的椅子上,她把毛巾覆上了他的發,輕輕的搓乾。
在一起久了,也自然培養出許多默契來。
他不喜歡用吹風機,頭髮總是她在幫他擦乾。
他在書房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所以她幾乎不進他的書房。
他是個對工作非常認真的人,而且不喜歡她在上班時間打電話給他。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通常不講話,那她就要知道,他那晚要一個人睡。這時候她都會回房去睡。
他們之間沒有共同的朋友,他對她的交友圈從來不好奇,不過問,同樣他也不喜歡她問起他的朋友、他的那些表弟。
不過,她生病的時候,他會照顧她。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抱著她。
她把他特地請人打造的後院弄成了菜圃,他也許很心疼,但也只是搖搖頭,就隨便她了。
趙西美曾經問她,他們現在怎麼樣?她當場啞口無言。
該說怎麼樣呢?兩個人只是很自然的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她愛他,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因為是單方面的愛,一旦說出口,只會給他帶來負擔,那不如不說得好。
「……我們認識一年半了耶。」她站在他背後,目光透過妝台前的鏡子凝望他冷峻的臉龐。他最近頭髮長了一點,垂到眼睛下了,
「是嗎?」
「嗯,那時候我厚著臉皮住進來,差點就被你趕出去了。」
「……哼。」
「哼……是怎樣?」她動作停了下來。
「嗯?沒什麼,我在想事情。」他低垂的目光這才眷顧了她,但也只是透過鏡子淡掃她一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想什麼呀?」她柔柔的聲音貼近在他耳旁,終於才引起他的注意。
「接下來我會很忙,在家的時間不多。」他突然像是交代地說了一句。
「哦。」昨天見過趙西美,從她那裡知道他即將接任「忞龍集團」總裁一職,所以聽他這麼說,她倒也沒有特別意外。
「……她告訴你了?」他臉色很沉,不悅的眼神穿透鏡面。
「是啊。」她特意勾起彎彎的嘴角,兩手抱住他的頸項,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恭喜你羅,大總裁。」
他瞪著她的笑容、她眼裡的喜悅,忽然扯掉她的手,站起身。
「沒什麼好恭喜的。幫我泡杯咖啡到書房來。」
「很晚了耶……」她一怔,有些莫名,
他拉了件衣服套上,走出房間。
她沮喪地歎了口氣,跟著出去,幫他煮咖啡。
☆☆☆
初夏方熱的季節,他正式成為「蚊龍集團」的總裁了。
他一句話:接下來我會很忙,在家的時間不多。就把他幾乎等於搬出「綠邑」的行為合理化了。
他為了工作方便,絕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離公司最近的公寓裡;而她,就留守在他的房子裡,等他偶爾想到了她,回來一趟。
一下子兩個多月就過去了了,他們見面的時間愈來愈少。
她知道他忙,知道他忙的時候不喜歡她太黏人,所以她從來不會去吵他。
心血來潮,她會做幾道菜,幾樣點心,以趙西美的名義,請她的司機送過去。
偶爾,她也會打電話,問他想不想喝咖啡?通常當天晚上,他會回來,住個一晚,一大早喝過咖啡,吃過早餐又消失得不見人影。
很多時候,他連接一通電話,和她多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後來就連他的手
機都交給他的特別助理了。
漸漸的,她也就少打了。
然後,她待在「芸姬十方」的時間增加了,和林綠墨在一起的時間更長。從花蒲英很少回來以後,她就常常到林綠墨那兒去住。
現在的她,廚藝精湛,有機蔬菜也種出了心得來,連林綠墨都對她刮目相看了。
至於方德生還是一樣常來咖啡廳坐,而且隨著她在咖啡廳的時間拉長,看見他的機會就愈多。
☆☆☆
夏天,進入真正炎熱的七月,花蒲英那一句「忙」,一用就用了四個多月。
不知道他記不記得,他們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
有時候她會懷疑,他會不會突然回到家裡,猛然發現她還在,嚇了一跳……偶爾在夜深人靜的夜裡,她自己想了,都忍不住會笑。
笑,在嘴上。一顆心,卻既熱且疼。
最近她忍不住在想……忙,會不會只是他的藉口?事實上,他是要疏遠她,要她自己知難而退。
但是她又很明白花蒲英的個性,如果他不需要她了,他是會直接開口要求她搬出去的。
這是她在兩人幾乎一個月都沒有聯絡的情況下,還能安心住下來的原因。
「芸姬,到雙十節只有三個月了,你也該開始準備了。」方亞斯躺臥在一張單人沙發裡,前面還有張柔軟的墊腳椅。他旁邊的小茶几上堆滿了工作檔案,腿上還擱著筆記型電腦。
他的臉色泛紅,有點發燒,卻不肯安分地躺在床上休息。如果不是她過來阻止,他一大早還打算去上班。
她把藥和開水送到他面前,同時一臉狐疑和茫茫然,「要準備什麼?……你想在餐廳辦活動慶祝雙十節嗎?有點土耶。」
他仰頭望著她,緩緩扯起嘴角,「這個雙十節,是我們結婚的日子。你該不會忘了吧,芸姬?」
柳芷芸頓時張大了嘴,眼睛都瞪圓了。「難道那張紙……你還留著?」
那時候,方亞斯逼她簽了一張「結婚證書」,如果她在結婚證書上的日期到來
之前嫁給了花蒲英,那就只是一張廢紙。不然,在她二十五歲的十月十日,她所簽下的結婚證書就自動生效,她必須嫁給方亞斯,成為方家的媳婦……都快兩年了,她早已經忘了這件事。
「當然,我一直都鎖在保險櫃裡等著它派上用場……原來你已經忘了。」他一手拄著臉,接過她手上的開水,一派優閒地笑望她。
她一手覆上他額頭,探了一下溫度,「快點吃藥吧,我看你腦袋快燒壞了。」
方亞斯張開嘴巴,她便把藥丸倒進他嘴裡,他喝了開水吞下去,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她忍不住顰眉,「你把那張紙撕了,不要開玩笑。」
「我從來就不開玩笑。我希望在雙十節之前先訂婚,你應該盡快搬出花蒲英的房子,我這裡隨時都歡迎你。你放心,結婚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他嘴角依然牽著一抹傭懶舒適的笑容。
她瞅著他,既不心動也沒太多感覺。他們之間的感覺就像兄妹一樣,從來就不曾碰撞出火花來。再說,她也知道他的一些事……
「是因為花郁蘭嗎?我聽西美阿姨說,她似乎——」
「和她無關!」眼底迅速抹入了一層冰冷,他打斷她的話,同時拿開筆記型電腦,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入懷裡!
她措手不及,就這麼跌入他的懷抱裡,被他給抱滿懷。
「好痛……一說到花郁蘭你就——」
「芸姬,我不想把感冒傳染給你,不過……」他的手指親暱地撫摸著她的唇,看似溫柔的動作卻充滿著威脅。「反正我們快結婚了……」
「我不說了。」她很清楚絕對不能招惹這時候的方亞斯,所以馬上就舉雙手投降了。
方亞斯眼裡有著滿意的光芒,但卻還不打算放開她。他抱著她,把筆記型電腦擱在她腿上,「你知道李伶芝嗎?」
「嗯,今年才歸國就繼承了她父親的位置,被稱為最年輕美麗的女董事長,最近很紅的媒體寵兒。」她狐疑的眼角掃著他,他該不會想去招惹人家吧?明明就是喜歡花郁蘭,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承認?
「最近很紅的媒體寵兒不只是她一個人而已。自從花蒲英成為墳龍集團總裁以後,也變成鎂光燈的焦點了。你看看,這是一個朋友傳給我的照片。」
她的目光轉到電腦螢幕上,然後,盯著螢幕,她就再也聽不到心臟的跳動聲了。照片上的背景有花蒲英公司附近那棟高級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出口,還有飯店門口、夜晚的路上、車裡……主角始終是同樣的兩人,一個是花蒲英,另一個人是李伶芝。每一張照片,都看得出花蒲英對女伴的呵護備至,還有李伶芝的嬌柔可人,其中還有兩人接吻的鏡頭——
「這些都是被跟拍的。花蒲英已經早一步得到消息,所以這則新聞被他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