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失常和恍神,可可蒂夫人都看在眼底,因此今晚工作室收工後,可可蒂夫人便將她約到私人辦公室,想知道她最近頻頻出槌的原因。
「Aroma,你最近是怎麼了?上課心不在焉,設計圖也失去了昔日的水準,雖然前陣子你才得到全歐洲婚紗設計大獎,但如果你不努力,鞭策自己精益求精,你的才氣只會變成你往設計界發展的阻力。」
暗香不好意思的低垂下頭,過了半晌,她才緩緩說道:
「其實不瞞你說,我在考慮休學的事,我很想回台灣去。」
「為什麼要回台灣?你在法國發展得很好,不是嗎?」可可蒂夫人大驚失色,滿臉愕然。
「嗯,但老實說,我十分的想念家鄉。」
「你來法國都四個年頭了,照理說只有前幾年會想家,怎麼你和別人相反,現在才在想家呢?」可可蒂夫人釋然一笑,她也是從異國隻身來到法國奮鬥,所以她能體諒暗香的心情。
暗香十指交纏,神態忸怩,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說道:
「我在十八歲那年愛上了一個男人,當年我無法得到他的心,所以選擇來巴黎留學。我以為我能忘了他,但我錯了,我對他的思念日益濃烈,我想要回台灣去爭取他的愛。」
「如果這次你再沒成功呢?不但沒有得到他的愛,事業和學業也跟著兩頭空,你該如何自?」
暗香深吸口氣,以著毅然決然的語氣道:「這我也曾想過,但是我若不回去做最後的努力,即使有朝一日我的事業有成,我也會一輩子活在追悔和遺憾中。
聞言,可可蒂夫人默然不語,用著一種溫柔慈藹的目光凝睇著她。
她的眼神教暗香緊張。對她而言,可可蒂夫人不但是個嚴師,還是個慈母,現在夫人一定對她感到失望吧?
為了愛情,她要拋下自己剛起步的事業,和尚待完成的碩士學位,跑回台灣,只為了爭取一個男人的愛……
「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了嗎?」
暗香迎視著她的目光,堅決的點點頭。
倏地,可可蒂夫人笑開了,笑得既溫煦又真摯。
「既然你都這麼決定了,我也支持你的抉擇,你說得沒錯,與其讓你成天茶飯不思的留在巴黎思念著他,時間一久你會成為一個沒有動力、沒有靈感的設計者,還不如現在就讓你回台灣去追求愛情,讓愛情成為你靈感的來源。」
暗香錯愕的抬起小臉望著她,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原本她以為可可蒂夫人會斥責她,罵她為了兒女私情而放棄一切,但沒想到她非但沒有,反而還鼓勵她這麼做。
「想做就去做吧!趁著你現在還年輕,努力去爭取你想要的東西。」
「我以為你會罵我,會斥責我……」她的話讓暗香感動不已。
「傻孩子,罵你或斥責你就會讓你改變心意嗎?我也曾經年輕過,也能體會愛上一個男人的心情,與其成天唉聲歎氣追悔著過去,還不如現在就放手一搏。
不管怎麼樣,我這裡永遠歡迎你回來,巴黎等於是你的另一個家。」
「謝謝你,可可蒂夫人。」暗香的心底湧起一片溫馨的感覺。
可可蒂夫人說的沒錯,該是她勇敢去闖蕩的時候了。
☆☆☆
二個月後,台灣台北。
兩個妙齡女子提著水桶打掃著偌大的夏家公寓頂樓,還不到一個小時,兩個人就忙得汗流使背。
「沐悠,真是謝謝你,如果沒你幫我打理頂樓,我看這裡現在還是一團亂。」
「你這麼一說,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是房東,把頂樓讓給你時,應該要先打掃乾淨才對,但我今天一上來頂樓,才發覺這裡竟然亂得像槍案現場。」
聽到夏沐悠風趣的形容,暗香不由得笑彎了腰,兩個女孩爽朗、不修飾的笑聲迴盪在偌大的頂樓空間。
一個月前,暗香提著簡單的行囊,從法國回到台灣,剛回台灣的頭一個月,她住在梅弈棋的公寓裡,當父親追問她為何沒有完成碩士學位時,她只是輕描淡寫以一句「我很想家」帶過。
前一個星期,她像個克盡孝道的女兒一樣,在家好好做家務和燒飯,但教她詫異的是,這些年來她父親已燒得一手好菜,就連家務也都整理得有條不紊。
由於父親的小公寓只有兩房兩廳,一間房間給她睡了之後,就沒有多餘的空間讓她做為工作室,更別說是放製圖桌和禮服版子,所以她決定要搬出父親的公寓,把所有的空間都還給他。
接著,暗香開始搜集各大婚紗館和設計工作室的資料,—一寄出履歷,先有一份工作才是首要之急。
過沒多久,一家由名媛貴婦成立的婚紗館聘請她當專任設計師,原因無他,光憑暗香頂著全歐婚紗大獎的設計師殊榮,就可以吸引不少顧客上門,更遑論這些名媛貴婦看過她的設計圖後,更是驚為天人。
而今晚是婚紗館的開館酒會,許多政商名流、達官顯要都會抵達現場,而她也是晚會上的靈魂人物之一。
「哇!已經五點多了!距離婚紗館開館宴會僅剩兩個小時,你還不去準備?」夏沐悠笑著提醒她。
「再等一個小時好了,反正我再怎麼打扮也敵不過那些花枝招展的貴婦。」暗香不怎麼在乎地笑著說道。
「你有沒有聽過—句話:當一個人謙虛過了頭,就成了虛偽。」夏沐悠此話一出,兩個人又笑成一團。
「等我把頂樓都打理好了後,這邊就可以放製圖桌,那裡可以放幾個人形模特兒,角落那裡可以請人來做個大衣架,掛滿佈料和成品……」暗香滔滔不絕的說著,眸中流露出的儘是對未來的期待。
「這個頂樓已經是你的了,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沐悠好奇的盯著她看,疑惑地:「你也真是個奇女子,能拋下法國的一切,說回來就回來。」
「因為四年前我錯失一個可以爭取真愛的機會,四年後我不絕讓這個機會再度錯過。」由於暗香把沐悠當成是好朋友,所以她便把和嚴殊影之間的事全都說給她聽。
「我不管我的敵手有多少,勝利者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我!」暗香信心滿滿的說道。
☆☆☆
晚上七時許,一輛又一輛高級轎車停在夏娃婚紗館前面,成雙成對的人兒下了車,紛紛興高采烈的進到婚紗館內。
這時,一對外表教人賞心悅目的男女,從一輛黑色轎車下來,男的是目前事業如日中天的嚴殊影,女的則是華新財團的千金小姐葉可薔。
這半年來,他們兩人走得很近,不僅出入各大公開場所,也毫不忌諱媒體對他們大肆報導。
賓客們紛紛進人大廳,一個侍者端來幾杯雞尾酒,貼心可人的葉可薔立刻端來兩杯,其中一杯遞給了站在她身畔的嚴殊影。
「謝謝你。」接過酒杯,嚴殊影道了聲謝。
「你怎麼了?從我們進來到現在,你臉上都沒有一點笑容,如果被記者拍到的話,隔周雜誌上又要寫我們不和、在嘔氣了。」
「你在埋怨我嗎?」他濃眉一挑,似笑非笑的問道。
「我沒有那個意思,但是教養很重要,更何況我們都算是名人,對於媒體我們本來就沒有抗拒的本錢。」
教養很重要?嚴殊影撇唇一笑,不想反駁她的話,昂首便飲盡杯中的雞尾酒。
「你看起來心情似乎不大好,是不是最近公司的事太忙?」
「我沒事,你用不著擔心我。」
葉可薔凝睇著他.重重的歎口氣,「殊影,有時候我真是不懂你!雖然你的人就在我的身邊,但我總覺得你的心離我好遠好遠,不是我無法瞭解你的喜怒哀樂,而是你根本就不願意被瞭解。」
「如果我時常讓你有這種感覺.那麼我很抱歉。」嚴殊影不在乎地說道,視線落向大廳,「何芊芊來了,你要不要過去和她說說話?」
何芊芊是葉可薔最要好的朋友,目前還處於新婚狀態,泰半的時間都和新婚夫婿黏在一起。害得葉可薔這陣子寂寞許多。
「真的耶!她和她老公真的也來了,這下子我要好好問問她,為什麼這麼久都沒跟我聯絡!」話甫落,葉可薔旋過身子,喜孜孜的迎向何芊芊夫婦。
望著葉可薔漸行漸遠的身影,這時侍者又走過他的身側,嚴殊影順手拿起一杯香檳酒,撥開身後的層層帷幕,獨自一人往陰暗的陽台走去。
陽台很安靜,和喧囂擾攘的大廳比起來,這裡就像是個不被打擾的禁地。
從眼角的餘光中,嚴殊影看到葉可薔在大廳和她的朋友聊得正開心。
可薔是個在溫室裡長大的富家女,從小就習慣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她進退得宜、善體人意,沒有一絲富家女的跋扈和嬌氣。
他們是在一場慈善餐會上認識的,乍見他的那一刻,葉可薔對他就有了極大的好感。
在雙方長輩的居中牽線下,他們開始約會,葉可薔永遠展現出大家閨秀的風範,她溫和有禮、從不任性鬧脾氣,她崇拜他、喜歡他,卻不會愚蠢得想用愛情來綁住他,他們的關係不冷不熱,像三亞永遠燒不開的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