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看到她,他習慣性的「哎喲」一聲,然後誇張的笑喊說:「我的小桃花!」
「我不叫桃花。」女孩面無笑容,不領情。
「桃花兒。」他仍然笑咪咪,俯低臉喊她。
「跟你說了,我不叫桃花。」
「當然是的,妳是我的小桃花。」他還是笑嘻嘻地。一聲又一聲叫著「我的桃花,小桃花。」
女孩鼓著腮幫,一聲聲抗議,「我不叫桃花」。
☆☆☆☆☆☆☆☆☆☆ ☆☆☆☆☆☆☆☆☆☆
旺伯的嘮叨——
啊?!不叫桃花,那要叫什麼?一天到晚有的沒的男人出出入入,時不時嚷些什麼男人不過是消遣的東西,遍地種桃花,四處灑桃露,時時亂開花——不是我說(還連姿帶勢搖頭晃腦起來),四樓那個桃花啊,不欠租、不拖債,嘴巴甜又懂事;什麼都好,就是這點不好!一雙眼老是喜歡勾來勾去,沾這個惹那個的。我看她也不見得就真的喜歡那些男的,可她就是故意,非得勾搭、破壞那麼一下不可!
像五樓那個霉女,好不容易,人家跟趙先生小兩口恩恩愛愛的,那個桃花啊,非去勾一下、挑撥一下才甘心。我就不懂,她跟霉女也沒有仇,何必呢?
你說她真的對趙先生有意思嘛,她沒兩分鐘轉個身又對人家二十八的男人勾勾搭搭拋媚眼。說她兩句,她回你嘴,說她高興,還倒過來編派你偏心不是!
總之,那個桃花啊,就是這德性。她這樣亂勾亂搭,我們也習慣了,也懶得說她。好在那些男的都是自己上門來,也沒見她帶過誰回來。好歹桃花亂勾搭歸勾搭,至少沒帶過不三不四的人回來,但你總不能阻止人家上門來找她對不?所以,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誰叫我們把房子租給她,可偏她命定帶桃花!
總之,桃花只要像這樣安安份份,不給我惹是生非,就夠萬幸了,我也不敢奢求太多啦!
旺嬸的嘀咕——
桃花啊!就是惟恐天下不亂,沒事沾惹這勾搭那的!看看成天到晚、時不時上門的那些男人,像逛菜市場似,定期來報到,一待又都是大半天,也不知一堆人關在裡頭做什麼!沒錯,是「一堆」,一來就一個蘿蔔串。
真是的,也不知道這桃花心裡在想什麼。女孩子家,總要留一點給人家探聽,這樣一堆男人擠上門,也虧她都不怕別人說話。
實在,這年頭再怎麼開放,女孩家這樣子總是比較吃虧的。談個戀愛什麼的當然不是不可以,但像桃花這樣子胡來,正經人家的男人哪還敢上門!
但沒辦法,桃花就是那德性,有男人緣,不像那個霉女——她們這兩個,要是能平均中和一下就好了。
好在霉女的桃花運也開了。其實像霉女那樣也沒什麼不好,男人再多,女人終歸也只能撿一個對吧?反倒桃花啊——我看她是處處犯桃花,可處處沒桃花!
哎!算了,不說了!
霉女的不滿——
哼!那個大花癡,一天到晚在發花!
就算她胸部大一點、屁股翹一點、腿長一點,那又怎麼樣?!沒看過像她一天到晚在發癡的女人!就不能正正經經的看著人,一定要斜瞄,沒事一雙眼就亂抽筋!
那棵妖桃,就是喜歡搞破壞。搞不懂,就算給她勾去了所有的男人,她就一張嘴兩隻手,應付得來嗎?
那個花癡就是惹人厭!我看她除了噘嘴、扭屁股、拋媚眼,就只會跟男人打情罵俏——總之,沒有她把我的桃花運阻擋斷,壞心的搞破壞,我的男人運也不會那麼差!那個花癡就是喜歡搞破壞!
趙俊傑的無所謂——
什麼桃花不桃花?!
這公寓全是些怪胎,我哪知道誰是誰!全部長得是兩隻眼睛三張嘴,八爪六條腿——
總之,全一堆怪胎就是了。
二十八的抱怨——
樓上那個桃花,就是煩人了點。其實也不常碰到,公寓裡誰也不怎麼認識誰,但要是不小心打了照面,那個桃花老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斜眼瞄人,莫測高深似。
其實,她桃花盛,男人像蒼蠅黏上來,算她的本事,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只是,一天到晚一堆阿貓阿狗、有的沒的男人在公寓出出入入的,我眼不見為淨,可旺嬸時不時嘀嘀咕咕的,有點煩人就是。
更煩的是,有時竟還有人找錯門,按到我的鈴!偏巧不巧深葛格都在應的門,嚴重地審訊了我兩回——
都是那個桃花!專門給人找麻煩。真的很煩人!
林見深的無動於衰——
桃花?那個沒事就對你拋個媚眼的女人?
那女人閒得無聊,不過想證明自己的魅力罷了,我沒事陪她玩那無聊的遊戲幹什麼?
一個女人有意沒意、存心不存心,看她的眼睛就知道。那女人一雙大眼水漾漾的會挑動人是沒錯,但只要你沒昏了頭,就看得出來那蕩漾的深底處有什麼沒什麼。
還要再多說什麼嗎?
二樓的——
四樓的?
唔……
桃花的不以為然——
沒錯,我就是惟恐天下下亂。我喜歡,我高興,不行嗎?
我就是看不慣那個霉女,那種裝一副好女人模樣的,明明心裡想得很,臉上卻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別以為我嫉妒——我幹麼嫉妒?我就是看不順眼罷了!旺伯跟旺嬸心就都是偏的,老站在她那邊。
可連霉女那種女的都有人看上!那個姓趙的,眼睛八成有問題!
對,我就是心眼壞,那些人快快樂樂的享受戀愛,我看得很不爽就是。我就是要勾搭一下,怎麼樣?!最好他們全都翻臉,吵得天翻地覆,那我最高興了。
沒錯,我就是故意搞破壞,不行嗎?嘖,我高興,又礙著誰了?
倒是那個二樓的,沒想到她真的跟男人私奔了。真羨慕她有那種勇氣——啊?!去!誰羨慕了?!
這年代了,還搞這套什麼私奔的把戲,沒的笑死人。我看她神經有問題,那個二樓的本來就犯自閉。
好了,隨你愛怎麼說,反正我就是高興,你管不著!
第一章
浴室水聲潺潺,聽起來像似隔在厚簾外滴答的雨聲。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開門走進昏暗的客廳,放下手中端的保溫鍋,刷地一把拉開窗簾,兇猛的陽光立刻灑滿四處。
「真是的,也不曉得打開窗簾,屋子那麼暗!」一邊喃喃嘀咕,順手收拾散放在沙發上的雜誌。
浴室門開,走出一個高大的男子,頭髮還濕漉漉的,僅在下半身圍了一條毛巾,露出結實的身材。
他手上抓條毛巾,漫下經心擦著濕漉的頭髮,猛見那婦人,雙手連著毛巾就那麼定在頭上,哎叫了一聲。
「哎!媽!」
可不就是他那個媽,黃氏徐夫人。
「做什麼那一副表情?看見鬼了是不?」徐母白了兒子一眼,對兒子那反應可不怎麼覺得受用。
「妳怎麼來了?」男人丟下毛巾,轉進臥室,換了白襯衫、牛仔褲出來。「怎麼不先打個電話過來?」
「來看兒子還要有理由?還要預先排隊預約?」徐母又白白眼。
「我不是那個意思。」真冤枉!「只是,媽,我不是小孩了,妳好歹也得給我個隱私吧!」笑笑地開玩笑說:「要是我正好沒穿衣服,光著身子在屋裡晃來晃去,那怎麼辦才好?」
徐母又白他一眼。
「少嘻皮笑臉,說些不正經的!」
「我再正經不過了。哎哎!哪個男人像我這樣?人家是把房鑰匙交給女朋友,可我卻交給老媽。太沒行情了!」
「你還說!」徐母抓住機會,來勁說:「上禮拜你陳姨帶她女兒過來,讓你回去一趟,你竟然連個電話也不打回去!再上個星期,王伯請吃飯,你又有事忙了……明威,你都快三十了,你劉姨家兒子比你小幾歲,都結婚生小孩了,你還要拖到什麼時候——」
「啊?!這是什麼?好香哦!」聽著苗頭不對,徐明威轉向那鍋保溫鍋,轉開話題說:「紅棗排骨粥?正好!」抓了車鑰匙,端起那鍋排骨粥。
「什麼叫『正好』?你在幹麼?」
「我有點事要出去。」
「出去?」徐母皺眉。「又要幹什麼去了?我跟你說,今天晚上王伯伯給他表侄女接風,他表侄女剛從美國讀完書回來,在『湘園』,請我們也過去,你別又失禮了。」
「我有事。」
「哪回你不是說有事!這回可由不得你,明威。」
「我真的有事。」徐明威沒借口硬找借口。「媽,平常我都有注意保持房子的整潔,妳實在不必三兩天就過來幫我收拾打掃。」
實在找不到像他這麼「孝順」的兒子,竟還給老媽鑰匙,讓她三不五時來「查勤」一下。
「好了,我得走了——」
「明威!」徐母叫住他。「媽跟你說的,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有有。可是我真的有事——」
「什麼事?你該不會又去找何家那個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