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胡說什麼?」張子玲心虛地避開葉可人的注視。
葉可人輕歎氣,臉上有著體諒的神情。「其實我也不明白邢煜為什麼會選擇我,但無論如何,我很高興他愛我。我知道他是眾星拱月,雖然他自己並不知道在他四周圍繞著許多愛慕他的人。現在他愛上我,他在情感上有了依歸,難道妳們不能基於愛護他的理由,而接受這個事實嗎?」
「可是妳根本配不上他。」
「但他愛我,所以妳的敵意是不是能淡一些?」
「我何時對妳有敵意?妳別亂說。」張子玲眼神流露出一絲驚慌。
葉可人無奈地苦笑。「張小姐,緣分的事情很難說,妳在此刻跟我計較,又能改變什麼呢?」
這席話讓張子玲無話可說,她忽然清醒,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麼莽撞。郎醫師選擇葉小姐而不選擇她,這又干葉小姐什麼事了?她為何要遷怒於旁人?
「可人──」郎邢煜進房。「咦,妳們在幹什麼?」
張子玲像做壞事被逮般,一臉心虛,說不出話來。
「量血壓和體溫啊。」葉可人沒事般地自在一笑。
「那正常嗎?」他轉向張子玲。
「正……常。」
「很好。」郎邢煜隨即忘了張子玲的存在。「可人,要檢查的項目我都安排好了。」
「先等一下。」葉可人見張子玲沈默地離去,心想上天真愛捉弄人,為什麼總喜歡給人類殘缺或遺憾的戀情。
「怎麼了?表情怪怪的。」郎邢煜摸摸她的臉。
「沒有。」她搖頭,從抽屜取出昨日回家整理後,拿來的存折、印章。「這個給你。」
「要做什麼?」
「我住院不方便,你幫我領錢繳住院費。」這筆存款原本是要存房子的頭期款的,看來是無望了。
郎邢煜不收。「這種小事不用妳煩惱。」
「要啦,我不要讓人家說閒話。」郎邢煜將她安排住單人房,她知道病房費每天要自付好幾千元,如果醫院的人知道是他幫她付費,那她們一定會瞧不起她,更認定她配不上他。
郎邢煜打量她堅持的表情,不懂這事有什麼好在意的,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唉!她凡事不跟人計較的個性,真讓人擔心。
「你收起來啦!」她自顧自地將存折、印章放進他的口袋裡。「來,這個送你,是我畫的卡片喔。」
「是情人卡嗎?」郎邢煜興沖沖地期待著她如何向他表白情意。
第一張卡片,她畫一位頭上長著兩只可笑的角,身穿白袍,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子,他一手拿手術刀,一手拿鉗子,舔著嘴角,對著一位躺在診療台上、綁著馬尾、眼白黃黃的、滿臉恐懼的女子咧嘴而笑。
郎邢煜眉頭抖了一下,青筋浮起。「可不可以不看?」
「不行。」葉可人反對。
他勉為其難地翻到下一張。
第二張卡片,男子手上拿著一顆寫著「膽」字的東西,而馬尾女孩肚子上全是血,正沈睡著。
「沒流這麼多血啦,我技術哪那麼差!」他大聲抗議。
「哎呀,不要計較小細節嘛,快,再看下去。」
第三張卡片,男子想靠近她,馬尾女孩害怕地躲在角落,旁邊一個框框裡寫著──「別嚇我」!她的病服上印著「無膽之人」幾個字。
他憤憤不平地看向她。「無膽並不代表就沒了膽子好不好?」
葉可人嘻嘻一笑,替他翻到最後一張卡片。
男子摘下眼鏡,換上英俊帥氣的臉孔,那兩隻角還在,但現在看起來反倒覺得很可愛。他旁邊有個大框框,裡面寫滿了──
專情、正直、熱情、有愛心、責任感、赤子之心……
馬尾女子似乎終於認清了那男子的本性,她勾著他的手,露出幸福的微笑,雙眸畫成兩顆心形,顯然已鍾情於那個男子。
卡片畫得栩栩如生,男女主角的造型分明就代表著他與她,而那兩隻角,恐怕是在調侃他雖然有斯文的外表,但卻常有火爆行為的個性。
郎邢煜看了心頭既溫暖又激盪,他熱血翻湧,火辣辣地猛吻她,直到氣喘吁吁。
「我真的等不及手術後與妳共度每一天的日子。」
「可是我有點怕。」葉可人歡喜中帶著憂慮。
「別怕,有我全程陪著妳呢!」郎邢煜幫她壯膽。「妳放心,我一定會醫好妳的,相信我。」他說得自信滿滿。
葉可人瞪他一眼。「我覺得你好像一直很想對我開膛剖肚。」
郎邢煜失笑地親親她。「別胡亂想,只要忍耐一下。等今天過後,如果沒什麼大狀況,我們就有嶄新美好的未來了。」
「知道了啦,你別一副捨不得的表情啦!」她噗哧一笑回摟他。
「算妳有良心,還知道我的心。」他愛戀地凝視著她的容顏,她臉上有著因快樂而流露出的真心笑容,但她的眼睛鞏膜卻隱隱浮現微黃,這是血清總膽紅素上升至兩個單位以上時的症狀,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可人,妳要乖乖聽話,要對我有信心。」他緊緊地環住她。
她抬眸對上他專注認真的眼。「嗯,我一直都對你有信心。」
他再度吻上她時,心裡想著──
找個好時機向她求婚吧!他已經無法忍受沒有她的日子。
第七章
「手術中」的紅色指示燈亮著。
郎邢煜望著已全身麻醉的葉可人,她像陷入深沈的熟睡中,神情安詳。
對他而言,這是一項困難度不高的手術,他已有數不清的臨床經驗了,但此刻,他的心境卻不是沈穩自信,而是躁動難安。
他要將可人的腹部開四個不到一公分的小切口,連接套管、腹腔鏡、攝影機和光源。
這是執行腹腔鏡手術,摘除膽囊及結石的主要步驟,但他從沒想過當面對自己的愛人躺在手術台上時,一想到要劃開她的肌膚,他就一陣心痛,內心百般不願。
理智點!他警告自己。現在他要在乎的不是這幾個小傷口,而且要以可人的健康為重。
他深吸一口氣,命令自己穩住,俐落地劃下第一刀。
不到一小時,他完成一次毫無瑕疵的手術。
☆☆☆☆☆☆☆☆☆☆ ☆☆☆☆☆☆☆☆☆☆
半夜──
一陣陣咬合似的抽痛,讓葉可人的神智逐漸清醒。
她眼睫眨動,緩緩地睜開眼。
一張略帶疲倦的臉就橫在她眼前,咧嘴露出白牙笑臉,令人忍不住也配合地報以微笑。
這一笑扯動了傷口,葉可人立刻皺眉。
「痛……」她嗓音乾啞。
「麻藥正在消退。」郎邢煜檢查她的情況,露出滿意的表情。「忍一忍好不好?傷口已經盡量縮小了,真的痛到不行時,再幫妳注射止痛藥。」
她點頭,環顧四周,她已回到原來的病房。「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偷看妳的睡癖好不好哇。」他手撐著下巴,嗓音微帶低啞,膩在她耳邊玩笑輕語,想轉移她對疼痛的注意力。
她抿嘴一笑。「那有什麼發現?」
「打呼打得好大聲啊!」他誇張地歎道。
「亂講。」她一臉驚愕。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會打呼?那不是丟臉死了。
「真的,而且還現出原形哦。」
「原形?」
「對啊,一隻瘦瘦、卻打呼打得超大聲的小豬。」
葉可人瞧他一臉不正經,想一定是麻醉劑的關係,才讓她後知後覺地搞懂他是在胡扯。
「你的笑話好冷。」她瞪他。
「是嗎?那我再想另一個。」郎邢煜一點也不介意。他暗自欣喜自己已不動聲色地轉移她對傷口的注意力。
「不要,聽冷笑話傷神,我不想聽,要睡了。」
「好好,那妳趕快睡。」睡著了,就會忘了疼痛。
葉可人閉上眼,但老是有種被監視的感覺,於是又睜開眼。
郎邢煜姿勢完全沒變,就這麼靜靜地俯望她。見她睜眼,隨即笑吟吟地問。「睡不著嗎?要我說故事嗎?我有很多醫院裡的靈異故事喔。」
「不用了。」給他這麼一說,她還住得下去嗎?「你知道你的幽默感有時會用錯時機嗎?」
「有嗎?」他像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有這樣的毛病。
「對,你去沙發那邊坐,好好地想一想。」
「好。」他聽令。
葉可人趕走他後,安心地閉上眼,沒多久,即沈入夢鄉。
不過這邊的郎邢煜還在想自己幽默感的問題,但因為一直偷眼欣賞葉可人的睡姿,所以始終無法專心。
在確定她熟睡後,他又偷偷地挪回她身邊。
見她白玉般的沈靜面容上,濃密的眼睫像簾幕,已關閉上她閃亮的雙眸。
這讓他反倒有所期待,希望她再度睜眼時,第一眼看到的畫面是他,或許她會因此而更愛他。
他好像已經變得有點傻氣了,他想。雖如此,視線依舊舍不得離開她。
☆☆☆☆☆☆☆☆☆☆ ☆☆☆☆☆☆☆☆☆☆
隔日。
葉可人聽到啪噠啪噠的噪音,緩緩地轉醒。
郎邢煜正側身對著她,在床邊櫃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