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看看四周,恍然大悟道:「呃,這裡一定是煙花巷。我們快離開!」
但雨兒不想離開。「煙花巷?那不就是風塵女子營生的地方嗎?」
「沒錯,我們快走吧。」銀杏急忙拉她。
就在此時,前面響起一陣馬車和寒暄聲,雨兒看到所有小樓前的女子都興致勃勃的往那裡翹首眺望,塗抹得紅艷艷的嘴也嘰嘰喳喳的議論不休。
「什麼人來了?」雨兒拉著銀杏循聲望去,卻頓時楞住。
在她們左前方大約一百米處,有座掛著「春香館」牌子的二層小樓,此刻樓前被幾個姑娘蜂擁著迎進門的「客人」中,竟然就有彭峻威!
「三爺?那是三爺嗎?」銀杏難以置信地捂著嘴輕喊。
「是的,是他!」雨兒的眼睛彷彿生了根似地盯著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魁梧身軀,真希望自己看錯了。
可是在一大群衣著光鮮,風度不凡的人中,他依然如鶴立雞群,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她又怎麼會認錯呢?
直到那身影被厚重的門扉所擋,她才回過神來。「這裡是煙花巷,三哥哥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哥哥呢?為何哥哥沒有在他身邊?」
她沒有想到後果,也沒有想自己是否能進去,拔腿就往那座小樓奔去。
「雨兒姑娘,不可以,你不可以進去!」銀杏在她身後喊,可是她沒有理會。
也許是剛迎來貴客,門口的姑娘們都進去了,而守門的人又忙著招呼「貴客」們剛剛駛來的馬車,於是門口無人看管。
雨兒就這麼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地闖了進去。
推門而入,雨兒旋即被裡面奢靡的裝潢和喧嘩嚇住了,同時也被那裡面濃濃的香氣給熏得頭暈目眩,這香味正是彭峻威身上常常可以聞到的那種香味。
怒氣在心裡堆積,取代了她先前的膽怯。
站在門邊略微適應了環境後,她往四處尋找,很快就看到佈置得綺麗華美的二樓閣台上,剛坐下一群斯文儒雅的男人。那些男子都是陌生面孔,可那靠廊而坐的不是該死的彭峻威又是誰?而緊挨在他身邊的女人彷彿就坐在他身上!
可惡的三哥哥!懷著一腔怒火,她無所顧忌地衝上了樓。
「喂,姑娘,你是哪樓的?怎地往這兒闖?」
樓道上的龜奴看到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姑娘闖上了樓,想攔她,可又被她身上那股氣勢和得體的穿著唬住,不敢貿然行事。
可看到雨兒沒有停步的意思時,他又不得不伸出手來阻止她。
但正在氣頭上的雨兒哪會理他?只見她低頭彎腰,從龜奴的胳膊下鑽了過去,逕自跑向彭峻威。
由於此刻店堂裡亂哄哄的,他們是站在樓梯口,龜奴又不敢大聲嚷嚷怕驚動了其它客人,所以他們的舉動並未驚動裡面的人。
「三哥哥,你玩得開心嗎?」看到他身邊那位雲髻高聳,笑顏如蜜的女子,雨兒克制著心頭的怒氣,擺出了最優雅的姿勢和最動聽的聲音。
而她這一聲問候,彷彿晴天霹靂般,驚得彭峻威跳了起來。
「雨兒?」他驚訝地轉身,在確定果真是雨兒站在他身後時,一把將她抓過,按坐在身邊的椅子上。
雨兒也不反抗,溫順地坐在他身邊。
緊迫而來的老鴇和龜奴見此情景也不好再追究,只能退下繼續招待其它客人。而彭峻威身邊的其它人,則以為這看似出身清白的美麗女孩是他「風流史」中的某朵小花,於是大家說笑著拿他們打趣。
但彭峻威此時顧不上那些人,他壓低聲音問雨兒:「你到這裡來幹嘛?」
雨兒丹鳳眼一挑。「你來幹嘛,我就來幹嘛!」
彭峻威眉頭一緊,眼帶慍色。「我不過是跟幾位朋友來聽戲……」
「那我也要聽戲。」雨兒不退讓地說。
「彭大人,快看,戲開演了。」此刻樓下的鑼鼓絲竹聲響起,彭峻威身側的女子嬌聲呼喊著他。
那聲音令雨兒一陣哆嗦,看著那雙勾在彭峻威胳膊上的玉手,她真想恨恨給它一掌!
彷彿明白她的想法,彭峻威用力捏了下她的手,在她耳邊警告道:「安靜!」
雨兒暗中扮了個鬼臉,然後不再說話,因為戲台上果真唱起了戲。
當看到檯子邊的戲幌子上打出戲名《趙盼兒巧計救風塵》時,雨兒忍不住湊在彭峻威耳邊小聲說:「風塵樓裡『救風塵』,這是不是荒唐事?」
彭峻威再捏她的手,令她噤聲,於是她安心看戲。
開始時,那高高低低的唱腔和道白讓雨兒聽得費力,可後來不去想三哥哥身邊的那個女人和那雙勾在他手臂上不安分的手後,她漸漸聽出了興趣。
但就在戲正精采時,她又分了心。原因是桌子邊老有濃妝艷抹,穿著薄衣單衫,顯得格外豐腴誘人的女子走來走去。
她們不唱戲,為什麼要把臉抹得像台上唱戲的戲子?
她心裡暗忖著,偷眼看看彭峻威身邊的女子,見她也是同樣的裝扮,且她領口的衣服好像沒穿好似地半敞著,露出了裡面白晰的肌膚,而她高聳的胸部此刻就緊緊靠在他的胳膊上。
再看看其它幾個男人身邊的女人,也大多是那樣的打扮。
這裡面的女人個個都嬌美如花,就連那句著三哥哥胳膊的女人也十分的美麗動人,難怪男人們喜歡來這煙花胡同,連三哥哥都是……
就在她東張西望,好奇地看著、想著時,身子猛然被提起,接著就聽到彭峻威向那些人告辭的聲音。
不等她明白怎麼回事,彭峻威已經拖著她下樓了,她趕緊張大眼睛往四處瞧,怕錯過什麼奇景異事。
才走下樓,老鴇和幾個姑娘就圍了過來,媚笑著挽留彭峻威,而樓上也有幾個妖艷女人倚著欄杆向他拋媚眼,看得雨兒恨不能吼她們幾句。
但彭峻威不給她機會,他含混地應了幾聲後,拉著雨兒就出了門。
剛出門,一輛馬車就駛到了眼前,彭峻威二話不說,抱起雨兒就將她塞進了車廂,隨後自己也跳上了車。
「你戲不聽,東張西望地做什麼?」才跳上車,彭峻威就氣急敗壞地訓斥她。
雨兒楞住了,從來沒有被三哥哥如此吼過的她,怎麼也想不通自己做錯了什麼,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他在罵她。於是申辯道:「我如何能安心聽?那些女人晃來晃去,晃得我眼花撩亂;那胭脂香粉熏得我頭暈目眩,我如何能聽進去?」
「這本來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哼,什麼道理?就許你尋花問柳勾女人,就不許我煙花巷子裡看戲?」
彭峻威聞言,立即喝止道:「胡說八道:什麼勾女人?」
「不是嗎?我可是兩隻眼睛都看見那女人一雙玉手就勾在這兒呢?」她點點他的胳膊肘,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望著他。
就這一眼,彭峻威的氣沒了。
「知道那裡是煙花之地還敢去?」雖然還是指責,但已經沒有了火藥味。
「那你為什ど要去?」雨兒還是老辦法——以問題答問題。
彭峻威看她一眼。「我是男人,男人跟女人不一樣,何況我去那裡也是應朋友之邀,給朋友面子,並無任何不當之舉。」
「可是你讓那個女人抱著你,就是不當!」
「她們是以此謀生的,我既然去了,能將她推開嗎?」
「為什麼不能?你就該推開她!」
「雨兒,講點道理好不好?那樣對待一個嬌滴滴的女人,不是太粗暴了嗎?」
聽他竟然替那些女人說話,雨兒生氣了。「沒錯,是粗暴,如果不想做個粗暴的男人,又要潔身自愛的話,就不要去那種地方!」
彭峻威無力笑道:「我不是告訴你了,這是官場上的應酬,我去那裡不過是與朋友聚聚,大家在一起應詩對詞,並沒做什麼。」
「鬼才信,沒做什麼為何你身上總有她們的氣味?」
「進了那個地方,誰身上都會有那味兒,不信你聞聞你自己。」彭峻威理直氣壯地說。
雨兒抬起胳膊低頭聞聞,好像有一點,但不是很濃,心裡不由更生氣了。
「我身上的味道只是淡淡的,哪像你身上那麼濃,可見你每天總與她們廝混在一起!」說到這裡,雨兒的眼裡出現了委屈的淚花。
她一抹眼睛,轉頭看著窗外的景色。
彭峻威沉默不語,知道他們這樣的爭吵除了傷害彼此外,並沒有什麼幫助。
「我哥呢?」雨兒問。
「到裕王府替我辦事去了。」
「裕王府?」雨兒最大的心事又被勾起了。「是不是為了美麗尊貴的三格格?皇上不是要替你們指婚了嗎?急什麼?」
她語氣裡的醋味濃得讓彭峻威忍不住笑了。
「你還笑?!」看著他的笑容,雨兒失去了理智,奮力一拳打在他的身上。「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三哥哥,你總是在騙我,你說你沒有要風塵女子陪伴,可今天我分明看見她們圍著你轉,騙子!大騙子!我不要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