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願意娶她,我當然希望你能結婚。」
「對不起,爺爺,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沒有結婚的打算。」放下手中叉子,他以餐巾拭嘴,搖頭。
「即使對象是琉璃?」薩戈試探問。
「你要我和琉璃結婚?!」費斯愣眼望他,意外他提出的問題,但是他更意外自己並不想否決這個可能性。
想起她的沉默與乖巧,她的賢慧與溫柔,她的淡然、幸福與知足微笑,與只要他一句讚美,她就會為之綻放的燦爛笑顏……費斯霎時感覺到自己心中有著滿滿的幸福感覺。
他相信,娶她,是一種幸福,但現在的他,還不能得到這樣的幸福。
「你願意嗎?」他知道自己不該想湊和費斯與琉璃,但,如果這兩人是真心相愛,那他又何必反對?
至於琉璃與安夢玲的母女關係,只要奧司特、他跟琉璃都不提,費斯就不可能知道她們的關係。
「爺爺,我們現在先不要談這件事,好嗎?」他擰眉。
「為什麼不現在談?」
「除非,我能徹底擺脫那個女人當年所帶給我的陰影,否則,我不可能結婚!」
「那個女人?你是指……」薩戈話聲頓住。放下手中刀叉,他白眉攏擰,神情凝重地望著費斯。
「安夢玲?你直到現在,還在意著當年的事?」
「在親身經歷那些事情之後,我怎可能不在意?」刺耳的名字,教他背脊倏地僵直。
「想當年,爸爸是那麼的愛她,對她又是那麼的好,而我也拿她當親生母親,可是她竟為一份原就不屬於她的財產,毒殺親夫、謀害繼子!」回想當年事,他眸光怨恨。
「那個女人真的太狠了,爸當年根本就不應該放過她!」他氣憤道。
「費斯,算了吧。」當年的家族醜聞,教他難堪也難以接受,但,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安夢玲已經知錯了,再追究都已經沒有意義。
「算了?!」費斯褐眸一瞠,尾音驟地往上飆揚,氣憤道,「爺爺,那個女人毒死我爸,還害我在醫院裡躺了三年,吃足了苦頭,現在,你居然勸我就這麼算了?!」
「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不算了,你又能如何呢?想開點吧。」他希望能勸醒孫子。
「不,我沒辦法!」一道恨意劃過他的眼,「爸當年根本就不應該放過那個女人,他應該要報警處理,應該要把那個蛇蠍女人抓去關起來!」
「費斯,不報警處理,也不公開她的惡行,全是因為你爸爸為人仁慈,也太愛她的關係。」想起多情、善良的獨子,薩戈難忍傷痛。
「我知道,爸他就是人太好、太仁慈,又太愛她,才會因為心軟而放過她,但現在我對那個女人只有恨,沒有愛,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他狠瞇雙眼,緊握雙拳。
薩戈一聽,心駭然。
「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後,再把她加諸在我們父子身上的所有痛苦,全部加倍奉還給她!」
「費斯,你該不會真的想找她吧?」看著孫子憤恨的厲眸,想著他隱藏於心的偏激性情,薩戈心驚探問。
「為什麼不會?這一年多來,我一直都派人四處調查她的下落。」他要徹底根除她帶給他的陰影。
「你真的找人查安夢玲的下落?!」
「當然,根據最新的回報,當年她離開俄羅斯後,雖然住過不少國家,不過最後,她還是躲回台灣,我想,也許這幾天就會有她的消息。」
到時候,他就要看看那個女人如何面對他。他冷眼微瞇,殺機隱現。
「費斯,算了!你讓他們馬上回來,不要再找了!」薩戈驚聲急道。
「為什麼?!」要他放過那個女人?不可能,他辦不到。
「就算你找到她也沒有用,對你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擔心他派出去的人馬,會查到琉璃身上,薩戈是又驚又急。
「再說,她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找她做什麼?算了、算了,快把你的人全部都調回來,不要再浪費那些金錢、人力跟時間了!」
「她死了?」費斯愣住。
「對,安夢玲已經死了。」為了勸他,薩戈衝動說道,「她對過去所做的錯事,悔不當初,也有心贖罪,你就不要再去想那些傷心往事了!」
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悔不當初?還有心贖罪?!心思一轉,費斯·柯古拉霍瞠褐眸,倏地起身,疾步衝至薩戈身邊。
「爺爺,你怎麼知道她已經死了?!」
「啊、我?!」驚覺自己說漏了嘴,薩戈睜大雙眼。
「又怎麼知道她悔不當初?!又怎知道她有心贖罪?!爺爺,你說,你是不是早有那個女人的下落了?!」
「這……」面對孫子的尖銳質問,薩戈神色惶然不安。
「爺爺?!」倏握雙拳,他雙眼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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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皇大廈。
端坐在安靜無聲的大廳裡,安琉璃手持棒針,神情專注地織打著就快完成的米色毛衣。
「唉。」她擰眉輕叫。一個不小心,她扎到指腹。
輕揉痛處幾下,她繼續織打毛衣,可沒幾分鐘,她又扎到自己。
擰著居,她咬著唇,一邊氣惱自己今天太過浮躁的情緒,一邊持續加快手中動作,想盡快完成最後幾針。
終於,在又扎過數次之後,她收了最後一針。
鬆了口氣,放下棒針,安琉璃拿起毛衣,前前後後仔細審視一番。
確定毛衣上沒有任何缺點及漏針,她滿意地笑著。
他應該會喜歡的。想像費斯看到毛衣時,會有的意外、驚喜表情,淺淺笑意,飄染進她微揚的清眸。
鈴——驟地,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刺耳響起。
太過突然的鈐聲嚇到了她。緊捂心口,她瞪看旁邊的黑色話機。
驀地,她清瞳一亮,快速執起話筒。這個時間,只有費斯才會打給她。
「是不是又要我替你準備消夜了?」她柔聲笑問。
她每一次要費斯回柯古拉莊園陪爺爺吃飯,飯後他總又會跑來找她,說他沒吃多少,餓了,要她再為他做些點心當消夜。
「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知道費斯喜歡吃她親手做的點心跟料理,她真的很開心。
「琉璃,你快走!」一聲催促打斷她的話。
「爺爺?」聽到電話彼端傳來薩戈的聲音,琉璃怔住。
「你趕快去收拾行李,馬上走,不要再耽擱了!」
「為什麼?!」她不懂爺爺為什麼突然要她走,「為什麼你現在就要趕我走?契約上明明寫著……」她不要這麼快就離開費斯!
「現在沒時間說那些,你快走!」
「爺爺?!」她哀求。
「哎,你?!費斯他都已經知道了,你再留下,會出事的!」
「知道?費斯知道什麼?」她愣住。
「還會知道什麼?當然就是知道安夢玲是你母親的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可是他對你母親的恨,還是……唉,你快走吧!」
似墜入永不見天日的萬丈深淵,安琉璃全身發冷,愕瞠瞳眸。
費斯知道了?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事!」她驚身站起,驚聲叫,「我什麼都沒說,他怎麼可能會知道?!爺爺,請你別開這種玩笑了!」
她不信,一定是爺爺想趕她走,才故意說謊騙她的!對,一定是這樣!
「我也希望一切只是玩笑,但是他現在就在書房裡,看你母親寫給我的那封信,我是趁他看信的時候,才出來打這通電話的!」
他希望那一封信,多少可以讓費斯感受到一點安夢玲的深切悔意,對安家母女的恨意,也能減少一點。
「他、他……」她唇角顫抖。他真的知道了?
「哎,你就別在那裡他呀他的,把重要證件跟衣物收一收,趕快走,要不然就……」頓了下,他想到她此時根本沒人可投靠。
「還是我派人過去接你吧,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等孩子生下來後,你就趕快逃,千萬不要再留在俄羅……」
突地,薩戈急切的聲音消失,繼之傳來的是一句冰冷恐嚇——
「有膽子,你就逃逃看!」
喀,通話被結束。
聽著一再自話筒彼端傳來的嘟嘟聲響,琉璃表情僵凝,駭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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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句冰冷恐嚇,凍住了她的心與身。
就像是身處北極寒帶,就像是被冰冷風雪覆身,安琉璃失去一切思考能力,也失去對外界的應變能力。
紅唇微啟,雙眸無神,她全身僵直地孤立在無聲世界裡,直到一聲宏亮鐘響,驚醒像是作了一場惡夢的她。
當、當……隨著報時鐘聲的響起,她呼吸漸漸急促,臉色漸漸蒼白。
不能驚,不能慌。努力平穩下驚慌失措的心,琉璃冷靜命令自己坐下,也命令自己小心折著剛剛才打好的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