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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月凌情

  「因為紅場之所以名揚世界,是因為它的美麗,而在俄文中,紅場本身字義就有『美麗』的意思。」看著地上有著歷史的石磚,他仔細說著。

  遲遲沒得到回應,費斯擰眉往左側看去,見不到人,他看向右方,但是除了過往遊客對他的愛慕眼光外,他見不到應該近在身旁的她。

  轉身,回頭,他看見她落後他五公尺之遙,當下,他表情微變。

  又來了。止住前進的腳步,費斯冷著臉,等著她走近、靠近。

  可,一見他停下,琉璃也跟著停下步子,與他目光交會中,她眼裡有著掙扎。

  相處數月之久,她明白眼前的男人,雖然很大男人,個性又專制,總愛管她,偶爾還很不講理,可是,她知道他很疼她,也很寵她。

  甚至,他還把他醉人的溫柔與體貼,全給了她一人……

  可,她不只是害怕他對她的好,不只是害怕沉溺在他大男人的貼心溫柔裡,而是……恐懼。

  令她恐懼的是,她已在不知不覺當中,悄悄戀上他的注視,戀上他的笑容,戀上了他說話的聲音,也戀上了屬於他的味道。

  這樣的愛戀,今她惴惴不安,也令她惶恐、畏懼。因為,她深深恐懼著自己已經愛上……不能愛,也不該愛的他。

  不!不對,她不愛他、她一點也不愛他!對,她就是不愛他,就因為不愛,所以,她沒必要恐懼,也沒必要這樣嚇自己。

  勉強安撫下自己躁鬱而不安的心,甩開會今她焦慮的思緒,安琉璃深呼吸一口略寒的冷空氣,重整心情,將注意力放在圍繞紅場四周的建築上。

  望著深具俄羅斯風格的國家百貨公司,她再看向莊嚴肅穆的列寧墓、歷史博物館,與聖巴索大教堂,想藉此忽略對他一舉一動的在乎與在意。

  然,意外對上他深沉的褐眸,她低下容顏,不看他生氣的表情。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好心情被破壞,他冷眼瞪她。

  看著離他越來越遠,又轉而沉默的琉璃,一把無名火已在他胸口亂竄。

  「我問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見她依然毫無所動,費斯表情驟變,回身朝她快步行去。

  在她反應之前,他疾伸出手,不顧她的個人意願、不理會她的掙扎,緊握住她冰冷的手,堅持要她與他並肩同行。

  「不准離我那麼遠!」明明就近在身邊,可,她的眼神,卻教他以為自己與她之間,好似隔了一片汪洋大海,那般遙遠、寬長的距離。

  「你不要這樣。」她柔聲抗議,想抽回自已被握住的手,想退後一步。

  她不能再任由他這樣的親近自己,不能再接受他對她的在乎與在意。

  「閉嘴,走。」怒火揚,他強牽她邁步前行。

  「有人在看了。」她看見四周不斷有人朝他們投來視線。

  「要看就讓他們看。」

  「可是……」

  「你到底在擔心什麼?!」腳步頓停,他怒聲問。

  「我們不該這樣。」

  「該與不該,由我決定!」

  「你心情不好。」她看見他眼中怒火。

  「對,所以,千萬不要惹我生氣。」鬆開她的手,他轉而摟上她的腰。

  「但是你這樣,別人會誤以為我們是……是……」他完全不在意外人目光的親密摟腰,令她頰色緋紅。

  「是什麼?」

  「情人。」抿了抿唇,她輕聲低語。

  「情人?」他褐眼一揚,心中怒火因情人二字而暫熄。

  冷鳳乍吹,寒意襲來,費斯拉高她大衣領子,只她擋去寒冷的秋風。

  「莫斯科的秋天很冷,別著涼了。」撩過她拂顏黑髮,他抬手為她調整附有耳罩的毛帽。

  他的舉動親暱,他的言語溫柔,他與她,就像是一對真情人。

  她心口微悸,粉頰微紅,心中有了一份不該的冀望。

  如果,如果現在的他,已不再像八個月前那般排斥台灣,那或許……他與她,還是會有未來。

  「台灣的秋天,很涼爽,一點也不冷。」看著他溫柔褐眸,她滿心祈望他已能平和接受「台灣」二字。

  但,她失望了。他眸光驟冷,他的溫柔……迅速褪去……消逝。

  「不過這裡的秋天,就好像是台北的寒冬,很冷、很冷。」不管他要不要聽,安琉璃仍繼續的說著。

  不說台灣,她說台北。只要有一線的希望,她就不想放棄。

  「有時候天亮醒來,我都不想下床呢,可是……」她想多說一些有關台北的事,希望可以慢慢催眠他,讓他喜歡台北,然後,不再那麼排斥台灣。

  可,她希望落空,他不給她催眠他的機會,他直接轉回原來的話題。

  「我們這樣,不像情人嗎?」他拒提任何與台灣有關的事。

  「你……」聽著他的詢問,聽著他故意排開她的台灣與台北,她的心,有了想哭的衝動。她澹然一笑。

  「我們,像嗎?」

  「當然,我們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一起,我們關係親密,今天我還抽空陪你出來,這樣,我們還不像情人嗎?」

  「……」她欲言又止。

  「說。」

  「不是像不像的問題,而是……我們根本不是。」

  「你?!」

  「你忘了嗎?你討厭台灣的人事物,而我……就來自台灣。」她苦笑。

  他沉默。這段日子以來,他幾乎是忘了她的來處,忘了她的故鄉。

  「如果我是來自上海、新加坡,紐約、倫敦或是其他地方就好了。」

  但她不是,她就是來自台灣,來自一個讓他討厭的地方。

  「還有,難道你忘了我們是簽有工作契約的,我跟你之間,就只是單純的契約關係。」

  「是嗎?」他俊顏冷肅,「在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之後,在你心中,我們有的就只是契約關係,而我就只是你的僱主,是嗎?」

  她低頭,沉默。她知道她的話,激怒了他。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嗓音遠比十月的莫斯科還要寒冷。

  拉高衣領,琉璃想將自己藏進大衣裡,想隔去來自他身上的冰冷寒意。

  「說!」不在意路人好奇目光,他執意要答案。

  「是,你是我的僱主。」她咬著唇。

  「那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強抑下胸口焚燃的怒焰,他冷顏再問。

  他從未對她說過他喜歡她,因此,不知者無罪,只要她願意承認她也喜歡他,那他不會再跟她計較,他會原諒她的。

  「你、你喜歡我?!」琉璃心口一跳,愕眨黑瞳。

  瞬間,歡喜光芒,染亮她的眸。

  「那以後,你也會喜歡台灣嗎?」不求現在,她只求以後。

  只要他說會喜歡台灣……喔,不,只要他說也許、可能,或不知道、不確定,那她與他還是可能會有未來的。

  「你就是你,你跟那個地方無關。」他的感情跟理智,一直都存在。

  短短兩句話,讓她晶亮的瞳,在剎那間黯淡無光。

  「那個地方?」意識到他連台灣二字都不肯說,琉璃淒然一笑,「我就來自台灣,怎可能跟台灣無關?」

  「你?!」

  「我有說錯嗎?」如果他連她來自台灣的事,都不能接受,那以後,她又如何能向他坦白出一切,他又如何能接受他的情人,是仇人之女的事實?

  放棄心中僅存的一絲微弱希望,她眸光幽幽,輕聲歎息。

  她是不該再妄想、不該再奢望,也不該再自私接受他對她的好與溫柔。

  她不能愛上他,同樣的,他也不能在乎她、不能喜歡她,更不能愛她。

  他就只能討厭她、厭惡她,排斥她,否則將來……他定會比她更痛苦。

  而她,不要他痛苦,她只要他……繼續過他原有的生活。

  「不提那些,就說你跟我之間的事。」

  她凝眼望他。

  「我相信你應該能感受到我對你的喜歡。」他首次對她承認感情。

  「是,你是喜歡我,就像你也喜歡奧司特管家,跟羅尼他們一樣。」她要淡化他對她的喜歡,她要幫他不再喜歡她。

  「你跟老爺子都是很好的僱主,我跟奧司特、華克和羅尼他們一樣,也很喜歡你跟老爺子。」揚起白淨容顏,她微笑。

  「你說什麼?!」費斯瞠大眼,不敢相信她竟這樣回復他的喜歡,「誰說我也喜歡奧司特的?我一點也不喜歡他!」氣她的硬轉,他火大。

  「可是大家都好喜歡你。」她的笑容好苦,她的心好酸。

  「琉璃?!」

  「是。」聽到自己的名字,她笑了。

  在這裡,大家都喊她琉璃、琉璃,喊久了,他就以為她姓琉名璃。

  瞧,她連自己姓安的事,都必須瞞著他了,那又如何接受他的喜歡?能做他的親密情人呢?看著他憤怒的眼,琉璃淡淡地笑著。

  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長、太寬、太遙遠。

  「請說,我在聽。」她微笑。

  「不准笑!」他討厭她那種看似心酸、苦澀的微笑。

  她愣住、傻住,但沒有任何異議。

  「是。」斂去笑容,她的表情又是一貫的淡然。

  「別人是否喜歡我,我無法控制,但是,我可以決定自己該喜歡誰,又該討厭誰。」冷著臉,他說著要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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