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柳沁雅眼眶略紅,抬起她的下巴,緊張得審視她的表情。「怎麼哭了?」
這一聲擔憂的問話,引出她更多的淚水。
蔣茗芳歎了口氣,悄悄離開。
「怎麼啦?告訴我,誰欺負你了?」他摟緊她,安慰地輕拍她的背。
「你、啦!」她邊哭邊槌他。「都叫你不要再來了!」
「我不要!除非你跟我回去。」他像牛一樣固執。
「你到底要拗到什麼時候,你這樣每天台北台中兩頭跑,不累嗎?」她氣他的執迷不悟,更擔心他睡眠時間不夠,開車危險。
「沒問題的,只要能看到你,所有疲勞和睡意都不見了。」他溫柔地輕撫她的柔細髮絲,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
「沈博洋——」她心裡不捨,卻又不能對他心軟,只能嚴厲地板起臉孔對他。
他對她的兇惡視若無睹,懷裡抱著,近距離凝視她紅嫩的唇,止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思念,性感的薄唇,整個壓了上去,舌尖像有自己的意識,熱絡地往她微啟的口裡鑽,她愈想擠掉那如蛇一樣滑溜的舌尖,就愈像是熱情回應他,以至於到後來……她幾乎要耗盡所有意志力才能不發出呻吟。
半晌,兩人都氣喘吁吁地看著對方,不同的是——沈博洋深情款款,柳沁雅則兩眼放出閃電般的光芒,想一槍斃了他。
「我要關燈打烊了。」她拉下臉孔下逐客令。
「那我到門外等你,送你回去。」他意猶未盡地再偷啄一下,才心滿意足地走出店門。
她頭暈,兩腳虛浮,幾乎要舉白旗,這個男人的意志力,勝過她千萬倍。
關完燈,她無奈地按下遙控器,突然聽見身後沈博洋「啊——」的一聲,然後是刺耳的機車煞車聲,最後像撞到什麼「砰」地發出巨響。
她的心臟剎那間忘了跳動,蔣茗芳剛才說的話浮現腦海,她扶著鐵門,眼前晃過幢幢黑影,雙腿幾乎無法站立……
當背後恢復往常的寧靜,她屏住呼吸,發顫地緩緩轉過身,看到一旁翻覆的機車和蜷著身體的沈博洋——
「博洋……」她飛奔向前,跌坐在柏油路上,看著他白色襯衫上滲出的鮮血,臂彎裡抱著一隻嗚咽的小狗……
她不敢搖晃他,兩隻手緊握著拳頭,指甲深陷掌心。「博洋……你醒醒,不要嚇我……」
聽見她的呼喚,沈博洋緩緩坐起。「我沒事,別哭。」他綻開笑容,將淚流滿面、驚嚇得臉色蒼白的柳沁雅攬進懷裡。
「我……我打電話……叫、叫救護車……你忍著點……」她沒時間擦拭臉上的淚水,扶著他靠在自己身上,發抖的手在皮包裡摸索行動電話,看到掌心沾滿了沈博洋的血,心一緊,幾乎要昏厥。
沈博洋從她手中接過電話。「我沒事,用不著叫救護車。」轉個身向正扶著機車的騎士喊問:「你要不要緊?」
「沒、沒事,你……呢?要不要載你去醫院?」
沈博洋看到對方似乎也受了不小的驚嚇,不過,還是得乘機訓幾句。「下次騎到這裡記得速度放慢些,我老婆在這裡上班,你要是撞傷了她,我就跟你拚命!回去吧,騎車小心點。」
「喔……好!」對方見沈博洋沒有為難他的意思,趕緊騎了車走。
柳沁雅還呆坐在地上,一直到他轉過臉來,額上的傷口淌下一行血水,她驚叫:「你怎麼沒事?你流了好多血,我、我要打電話……」
沈博洋一扭身,手中的電話就是不交給她。
「你流了好多血,你知不知道啊——」她哭喊著。「快把電話給我,會死的,我不要你死——」
柳沁雅驚慌失措的模樣令他感到窩心,他從未見過她失控至此。
「老婆不要我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血流乾就算了。」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情說笑。
「你胡說些什麼,你死了我要嫁給誰?我才不會為你守寡,我會馬上隨便找個人嫁了,讓你死不瞑目,」她為了讓他保持清醒,一邊搶著手機,一邊出言恐嚇他。
「那我要是沒死,你是不是就嫁給我?」
「是,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快把電話給我……」她眼中浮現到醫院陪伴蔣茗芳,等待醫生搶救她男朋友時的恐懼感,一時全身發冷,急得六神無主。
「那好,我們走。」沈博洋突然站起來,順手將癱軟在他懷裡的柳沁雅也拉起。
她目光渙散地看他一手抱著小狗,一手解開襯衫鈕扣,脫下衣服包裹住懷裡的小狗,拉著她走向停在公園旁的車子。
「你現在還能開車嗎?鑰匙給我,我來開。」她踉蹌地跟著他急走的腳步,不放心地問。
「沒關係,我可以,你告訴我最近的動物醫院在哪裡?」
「動物醫院?」她呆呆地復誦他說的話。
「嗯,這隻小狗不知被哪個不要命的人撞傷了,流了不少血,得趕快送醫院包紮。」他就是看見路中間躺著那只流了滿身血的小狗,前去抱起它,才遭到剛才那輛煞車不及的機車擦撞。
「小狗?流血?」她此刻的大腦功能,只剩四個字的記憶容量。
「現在怎麼走?左邊、右邊?」他問,卻也發現她依然未從震驚中恢復。
沈博洋只好拿著她的電話,撥給蔣茗芳,問清大致方向後,將狗狗送去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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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狗的傷口已由獸醫縫合,觀察三天後出院,現在正躺在柔軟的提籃裡,乖乖地在沈博洋的車後座打盹。
高速公路上,沈博洋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緊緊握著柳沁雅的小手,像是怕一個不注意,她又要消失不見。
他不知想著什麼,不時發出低低的竊笑。
「喂,你再笑,我就搭車回台中。」柳沁雅板起臉孔,警告他不准再提起那個烏龍事件。
「好、好,我不笑。」他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親了一下。
「虧我這兩個星期天天到店裡報到,結果你不是被我的誠意感動,早知道第一次來找你時就打上石膏、拄著枴杖來騙婚。那個時候怎麼沒想到用苦內計呢?」他嘖嘖地感到惋惜。
「你還說——」她瞪他一眼。「當時看到你袖子上全是血,就失去判斷力了,怎麼知道那全是狗狗流的血。你也不早點說清楚,害我差點嚇死了。」她邊說,臉蛋就紅了起來。一向冷靜的她,居然搞出這麼大的烏龍。
「這就足以說明你是多麼愛我。」他笑得賊兮兮地。「女人啊!愛是心頭的一塊肉,怎麼能忍受心愛的男人受到一點傷害。」
柳沁雅被說得渾身發燙。「你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
「不這樣怎能抱得美人歸?」他看來十分得意。「你說對不對啊,愛神?」
車子後座傳來一聲稚嫩的狗嗚聲呼應他的說法。他立即朝她挑挑眉。「你瞧,愛神也這麼認為。」
「愛神?」沈博洋為狗狗取了一個怪名字。
「沒錯,為我們搭起婚姻的橋樑的愛神。」說完,一把將她攬過來,快速朝她嘟起的紅唇竊了一個香吻。
「小心開車啦!」她紅著臉推開他。
「老婆,你一點都不浪漫。」他抱怨著。
「你現在想後悔還來得及。」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我老爸說,如果今天沒把你載回家,我以後也沒資格開發什麼女性消費市場,他打算派我到越南工廠,勉強給我一個倉庫管理員的工作餬口。」
她吞吞吐吐地問:「沈叔叔真的不怪我嗎?」
「怪,怎麼不怪。」
她的心像被灌了鉛,立刻往下沉。
「怪你不早點進我們沉家門,快點讓他抱孫子。我們都還沒結婚,他連我們兒子、女兒的名字都取好了,你說他怪不怪?真是怪透了的歐吉桑。」
「厚……」她忍不住槌他。「你這個人怎麼十句話裡沒一句正經的。」
「多謝誇獎。」
柳沁雅知道她要是一回嘴,他肯定又要搬出她知道他那麼壞還向他求婚的怪論調,索性撇開臉,望向晴朗的籃天。
高速公路的盡頭沒入雲端,而前方等著她的是一個叫「家」的地方,一個屬於她還有他的家。她的心裡湧上感動,眼眶緩緩變得濕潤……
沈博洋察覺她的沉默,搖搖握在掌心中的小手。
她快速抹去眼角的淚珠,仰起臉,笑意滿盈。「什麼事?」
「我一直想問你,我們那次相親時,你對我的印象如何?」
她抿抿唇,惡意地說:「糟透了,虛偽、應付,皮笑肉不笑,一副奸商的樣子。」
「喔……」他沉吟。「那你為什麼想要找我做你的男朋友?」
她被堵了口,悶悶地說:「我猜你這麼狐狸,一定對這種角色扮演可以勝任愉快。」
「喔……」他點點頭。「原來,你對我一見鍾情。」
「什、什麼?我哪句話說對你一見鍾情了?」她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