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溫婉甜美的笑靨像針一般深深扎痛了范以農的男性自尊,他的心痙攣了一下,他惱怒地蹙緊眉峰,沉下臉粗聲警告她:
「我希望你是真的不介意,因為,你並不會擁有一般女人所期盼的盛大婚禮,更不會風風光光地接受家人親友的祝福。我只能提供你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公證儀式,除了你的兄嫂、兩名證婚人外,不會再有另外的閒雜人等參加我們的婚禮,更別提賀客臨門的酒席晚宴。這點——你能接受嗎?我想,與其讓你的同學親友看笑話,在你背後指指點點,說你嫁個瘸子,倒不如省下這些虛偽的過程,你以為如何?」他試探地注視著她,一字一句地生硬告訴她「婚禮」的「細節」。
「這樣的安排很簡單隆重,我並沒有意見。」
「是嗎?」范以農懷疑地挑起一道濃眉。
商珞瑤對他的質問只是淡淡一笑,她幽然地說:
「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份,我不會要求你像娶皇家公主一般給我一個盛況空前的婚禮。」
「哦?可是有的女人卻非常在乎,總是希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好像集驕傲美麗高貴於一身的女王一般,把自己展示在眾人面前。」范以農艱澀而譏刺地冷聲道。
商珞瑤深深地望著他,「我想,你指的該是你的未婚妻吧!」
范以農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他面無表情地冷哼著,「是前任未婚妻!」然後,他像灌酒似地一口飲盡了杯中僅餘的咖啡,把菜單拿到商珞瑤面前,沉聲命令她,「點點東西吃吧!這些費用你可以在日後的婚姻生活中慢慢攤還!吃飽了,我們就上你家去提親!」
「這麼快?」商珞瑤有著措手不及的暈眩和恐慌!
「快?也許吧!」范以農表情古怪地抿抿嘴,「但我並不想給你、也給我自己悔婚姻的機會,所以——我們就急就章,打鐵趁熱吧!」
然後,他霸道地擅作主張替商珞瑤點了一客菲力牛排。
「好好多吃一點吧!我可不想要個幹幹癟癟、風吹就倒的新娘子!」
他為自己找個笨拙而粗率的理由來餵飽商珞瑤,只為了掩飾她的消瘦和弱不禁風所帶給他的痛憐和不安!
※ ※ ※ ※
許昱雁一邊忙著收拾凌亂、被小明隨意擱置的玩具,一邊振振有詞地罵著蹺著二郎腿在看報的商珞傑。
「商珞傑!你是瞎眼還是死人哪!你沒看見家裡這麼凌亂不堪啊!你好意思一個人在那裡看報嗑瓜子,你當老娘是誰?是你請回來打雜的女傭嗎?!」
對於她的埋怨和斥罵,商珞傑早已學會充耳不聞的工夫,他連報紙都沒挪動一下,淡淡地開口回答著,「你如果不愛整理,也沒有逼你臨時充當賢妻良母啊!反正——我早就習慣我們這個可以媲美福德坑垃圾場的家了。」
啪的!一聲,許昱雁立刻抽走商珞傑手中的報紙,怒氣騰騰地瞪著他,「你這王八蛋說的是哪一國的話啊,你當我許昱雁骨頭犯賤啊!喜歡充當你們家的老媽子,如果不是你那個悶騷的寶貝妹妹臨時通知要帶男朋友回家商議事情,你真當我許昱雁喜歡勞動服務啊!這還不是給你留點面子,你少在那挑斤撿兩,說風涼話了!」
「留點面子?」商珞傑面無表情地撇撇唇,又重新拿回報紙翻閱著,「不必了,你大小姐能管管你那喜歡大呼小叫地嗓門,每天少狂嘯幾次,別讓左鄰右舍看免費的笑話,我商珞傑就阿彌陀佛、感激不盡了。」
「你——」許昱雁氣得滿臉通紅,還來不及發威,門鈴聲就響起了。
她惡狠狠地瞪了已放下報紙的商珞傑一眼,粗魯地打發兒子到房間裡玩耍。然後,忍著一觸即發的怒意大刺刺地拉開門扉。
當她看見儀表非凡、器宇軒昂的范以農的瞬間,不禁略帶酸意地掃了商珞瑤一眼,但當范以農那柄古銅色的手杖映入眼簾時,她不禁大驚小怪地嚷了起來。
「喲,珞傑,你瞧瞧,你那個古里古怪的妹妹這會兒竟然帶了個拄了根枴杖的男朋友回來了,哎喲!真是有趣極了!」
商珞瑤難堪地望了范以農僵硬嚴峻的臉孔一眼,對他遞上無限祈諒的一眼,然後轉首對許昱雁婉轉的介紹著:
「大嫂,他是范以農,是我的朋友,也同時是我以前公司盛威企業集團的總裁!」
許昱雁一聽,就像魔術師似地馬上換上另一副嘴臉,「哎喲!真是失敬、失敬!范先生,你請進!」她忙不迭乎地款待著,並扯著高昂的嗓門吩咐商珞傑,「珞傑,有貴客臨門了,你還不趕快把我們家最上等的洋酒拿出來招待客人。」
坐在小巧簡單的客廳沙發上,范以農伸手拉住原想跑去幫忙大哥張羅茶酒的商珞瑤,「你陪我坐在一塊,慢慢享受這種風水輪流轉的奇異滋味!」
商珞瑤驚異地望著他,「你——」臉孔竟微微發熱起來,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他是在為她打抱不平嗎?」
「 我是個重視公平交易準則的生意人,所以——你必須嫁雞隨雞,學會我的遊戲規則。」他掀起嘴角,淡淡地說。
端著熱騰騰的一隻茶壺,許昱雁和商珞傑小心翼翼地為范以農和商珞瑤洗茶、泡茶。
「范先生,你請用茶,唉呀,都怪珞瑤在電話裡沒講清楚,我們不知道你要大駕光臨,否則,一定請你好好上館子吃頓飯的。」許昱雁笑咪咪地對范以農說,「希望——你不會怪我們怠慢客人。」
「哪裡,我這個人很隨和,頗能入境隨俗的。」他閒散自若的說,但卻文風不動,一口茶也沒端起來喝。
「不知范先生和珞瑤光臨寒舍是純粹來作客,還是——」商珞傑喝了一口茶,微笑地詢問道。
「我是來向你們提親的。」范以農直截了當地切入正題。
「真是?那——可得好好商議了。」許昱雁笑逐顏開地接口道,並頗有深意地看了丈夫一眼。
范以農看在眼裡,不禁稍稍抬起眉毛略含嘲諷地笑道:
「商太太,你認為我們應該怎樣來安排這場婚禮?」他不給許昱雁有任何發表意見的空檔,立刻板著臉淡漠地接下去說,「我已經和珞瑤商量好了,我們決定不宴客,公證結婚,而且除了你們兩位、公證人之外,其餘人等我們一律不予通知參加。」
「什麼?!」商珞傑和許昱雁立刻變了顏色。
「這--像話嗎?好歹--我們商家也是個清清白白的人家,我跟她大哥也好歹供她直到大學畢業,哪有這麼隨便草率地就把自己的妹子嫁出去的道理?何況,我們這個家需要她幫忙的地方還多著呢。范先生你總得拿出點誠意出來,哪有這麼容易就打發我們做兄長的?!」
范以農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反問:
「你所謂的『誠意』是指什麼?是指一筆可觀的聘金?不是大敲一筆竹槓?」
「你--」許昱雁的臉立刻難看的沉了下來,她火大地還來不及開炮前,商珞傑立刻使個眼色制止了她的蠢動,然後,他一臉凝重地正視著范以農,慢條斯理地開口問道:
「范先生,我並不反對你和珞瑤公證結婚,但我們商家雖然父母已不健在,又不是小康之家,但我只有珞瑤這麼一個妹妹,我不能讓她嫁得這麼委屈、輕率,至少,也應該宴請一些最基本的至親好友?!」
「至親好友?你喜歡你的親朋好友看到你唯一的妹妹嫁給一個瘸子嗎?你認為這很風光,很值得炫耀嗎?用我的錢來買你們親友詫異好奇的眼光?」
「這--」商珞傑一時為之語塞。
「再說--你有什麼資格發表意見?!」范以農神色凌厲而冰寒地緊盯著他,「如果不是你兩年前開車撞到我,又在事後逃逸無蹤的話,我又怎會成為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瘸腿新郎?而你妹妹也不必為了替你贖罪而嫁得這麼寒酸委屈!!」
商珞傑的臉色倏然刷白了,「什麼?!你--你就是那天我在雨夜裡撞到的人?!」他語音震慄的問道。
「不錯!拜你所賜,我不僅成了一個跛子,而且--我的未婚妻也趁我在醫院治療的時候送還她的訂婚鑽戒!」范以農目光森冷地逼視著他,無視於商珞瑤充滿哀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咬牙說,「你說,你這個始作俑者,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一直聽得迷迷糊糊的許昱雁這時總算瞭解整件事情的大概,她瞪著范以農,毫不客氣地挑眉反駁,「慢著,范先生,你憑什麼來反咬我們一口,除非,有人證--」然後,她像突然意識到什麼似地倏然變了好幾種臉色,她惡狠狠地衝到商珞瑤面前來,霹靂叭啦指著一臉蒼白的她破口大罵:
「你這個忘恩負義,吃裡爬外的惡毒女人,你的心是黑的,還是給狗吃了,你竟然反咬、出賣自己的大哥,你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天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