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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漱玉

  我就盼著這一日啊。

  江面遼闊,煙波渺渺,船行疾速,孟朔堂對著一江深水寄訴心語,他盼這心願能早日成真!

  水路行程極順,回到江南之時,蓮荷早已迎夏盛放,蘇州城內處處荷影翩翩。

  孟朔堂一回到孟府織造,便聽得親如手足的護衛馮定和蓮苑宋婉玉情投意合,小倆口已互許終身的好消息。

  鐵漢馮定紅著臉,朗聲對主子請托,央求主子代為出面,向孟青姐提親,欲迎娶宋婉玉。因誤會結緣,身世相仿的兩人相知相契,未來他們要攜手共度。

  「請公子爺幫忙,代馮定向蓮苑提親。」馮定說完,一張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孟朔堂看了忍不住直笑。

  「哈哈哈,沒問題,這事就由我出面。馮定啊,你我情同手足,先前我早答應過你的,孟府織造一定給你一個風光體面的婚禮,讓你如願娶得美人歸。」

  「馮定多謝公子爺!」說完,便要磕頭一拜。

  孟朔堂見狀,趕忙起身阻擋:「你我之間還需這般客套嗎?」

  「是,多謝公子爺,多謝!」喜形於色,馮定臉上、眼梢都是喜悅和感謝。

  「明日我就找媒婆一起上蓮苑提親,婉玉姑娘有向青姐兒知會過了嗎?」

  「嗯,前幾日婉玉已向孟主持提過,她欣然允諾,但要求要有正式的媒妁,孟主持才肯再談後面的細節。」央求正式的媒妁上門提親,正代表了孟青姐對宋婉玉的疼惜及重視。

  「區區一個金釵出嫁就如此重視,她對蓮苑人的疼惜由此可見一斑,莫怪蓮苑上下對青姐兒言聽計從。對了,馮定,青姐的身子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在江北處理要務的這段日子,孟青姐的傷勢及後續調養,是孟朔堂心頭惟一掛念的事;靠著定期往返的飛鴿傳書指示,馮定依照主子的交代,盡責地遞送藥材及補品上蓮苑,讓孟青姐補身子,並不忘向主子回報她傷後調養的狀況。

  其實這話是多問的了。動身回江南之前,在馮定的傳書上,孟朔堂便得知孟青姐早已恢復健康,重掌蓮苑了。

  「孟主持恢復得很好。」馮定再向主子回報,隨後想到前陣子宋婉玉所提之事,眉頭不自覺微蹙,臉上悄悄浮現難色。

  「馮定,怎麼了?有什麼難言之隱,就說吧!」馮定的一言一行皆逃不過孟朔堂的利眼。

  「呃……好……好吧,屬下這就說了。孟玉持說公子爺是……是災星,您一上蓮苑,她就遭池魚之殃,進了牢裡挨鞭子,白吃了好幾天的牢飯,她早下令不許任何蓮苑人放您入苑,若有違者,就滾出蓮苑,回家投靠爹娘去。」馮定一字不漏地轉述。說完,他一臉擔憂地看著主子,怕主子會因此而大發雷霆。

  誰知,孟朔堂聽完卻是眉一揚,俊臉上滿是興味的昂揚笑容。

  「哦?我是災星?呵,這有趣!被青姐誤會這麼深,我不趕緊上蓮苑澄清哪成啊!」語未竟,笑聲未歇,孟朔堂挺拔的身影已到門外,腳步穩健地朝蓮苑方向而去,準備上映荷水榭探訪清荷。

  徐風輕輕,煦日舒暖,孟朔堂踩著晌午日光,愜意來到蓮苑。

  沒想到孟青姐真的是令出如山,國守大門口的兩位門房好言相勸,態度客客氣氣,言語間多加暗示,孟青姐對孟朔堂極度惱怒,識相點就趕快走,免得扯破臉不好看。任憑他如何威脅利誘,就是不肯放他入苑,讓他當場吃了閉門羹。

  大門進不了,孟朔堂無奈苦笑,眼光一瞟,望見宏偉建築旁邊的小道,唉,為了心上人,只好當樑上君子,走「旁門左道」進去了。

  唇邊泛起笑,孟朔堂腳步自在一提,一個提氣,腳下一躍,輕而易舉便翻過院落,身影落地立定後,依著當日的記憶,往內尋映荷水榭去。

  穿過重重迴廊和小徑,蓮香四溢,孟朔堂嘴邊的笑意更深,加上陣陣清脆悠揚的琴音傳來,他確定映荷水榭就在眼前了。

  荷畔亭裡,爐裡檀香,清香裊裊,煙縷氤氳,一雙素手纖纖,熟練地在琴身上來回穿梭,陣陣溫潤的琴音恰似涓涓細流,清澈乾淨,緩緩匯聚成河,隨著一個反覆彈挑,琴音轉折,陣陣聲急,轉為急切高昂,小河匯流集成大河,波濤洶湧奔向大海,在波瀾壯闊之中終結。

  完全沉浸於撫琴的情緒之中,孟青姐絲毫不察荷畔亭前早來了個聆聽人。

  彷彿心有靈犀似的,倏地感受到前方有一股直視的灼熱視線,孟青姐螓首微抬,視線和那雙情意深蘊的眼瞳相交,頓時微怔……

  約莫有那麼些會兒的發怔出神,直到腦海裡出現了「孟朔堂」這個名字,孟青姐整個人才回神過來。

  「孟朔堂,你還敢來?你還有臉來!」闊別多年的未婚夫妻,今日乍然相逢,往昔之怨全湧現心口,孟青姐開口便沒好口氣。

  「救命恩人來探望他所救的人,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不是嗎?」

  「哼,蓮苑由我作主,我想如何就如何,這也是理所當然,不是嗎?我不歡迎你,你馬上離開,不然我差人來趕!」孟青姐大發嬌嗔趕人,想也知道是孟朔堂自己闖進來的;她既然下了命令,蓮苑上下就沒人敢違抗。

  「我不走。今兒個我是來談正事的,而且青姐兒不覺得你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未免太薄情了些嗎?」孟青姐損他的一番話語,孟朔堂充耳不聞,反倒唇邊綻著一抹賴皮的笑,無視佳人的怒氣,大步一邁,往她跟前靠了去。

  這人好生賴皮,又裝傻裝得厲害,連她生氣開口趕人,也拿他莫可奈何。孟青姐見孟朔堂瞧她瞧得目不轉睛,頓時心生一計,準備使小人步數,稍稍出口氣。

  「孟公子,您,過來一點。」孟青姐水瞳低溜轉,流媚生波,嗓音嬌柔甜膩對孟朔堂柔聲喚,這一喊,勾得他更加心神蕩漾,心醉神馳。

  哼,男人都是一個樣!眼前孟朔堂對她著迷的模樣,跟蓮苑盛宴那晚,徐少文一副急色鬼投胎、恨不得要巴上蘇淨荷的醜樣有何差別?

  「青姐兒叫我有何事?」孟朔堂依心上人之言,腳步更向前一靠。

  「我叫你啊,當然是……」目標已誘人雍,孟青姐的笑容更甜,徹底吸引住孟朔堂的注意力,趁他不防,蓮足輕提,對準孟朔堂的大腳,狠狠使力踩下,霎時一陣淒慘的叫聲傳出……

  「啊……痛!好痛!青姐兒,你……」孟朔堂抱著腳猛跳,口裡不住喊痛,腳上的痛讓他分神,一時間語無倫次,要回嘴也回不上來。

  「我討厭你到了極點,叫你,當然沒好事!」孟青姐雙手又腰,一派得意洋洋,順利出了口氣,看他抱腳猛跳的狼狽樣,教她心情頓時飛揚。

  「青姐兒,好痛啊!你……你為什麼踩我?」跳了大半晌,疼痛漸退,孟朔堂才得出聲問。

  「痛是你的腳在痛,又不是我痛,你跟我喊痛有什麼用?」孟青姐涼涼瞥了孟朔堂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繼續冷眼嘲笑:「我為什麼踩你?哼,我是在跟你算賬!」

  「算什麼賬?」孟朔堂聽得一頭霧水。

  「你還裝蒜?」孟青姐一聽,拔尖了嗓:「上次你從蘇州知府大牢救我出來,送我回來蓮苑,你故意支開含香對我做的輕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輕薄你?」話沒說完,孟朔堂聲音就低了。唉,那天喜逢心上人,一時情不自禁給留下了「罪證」,他理虧在先,挨這一踩是罪有應得,怨不得人哪!

  「敢輕薄我!你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登徒子,外頭傳聞你不近女色,根本就是個幌子!」

  「我不近女色?哈哈哈!我也是個正常男人,怎會不喜親近女色?只是弱水三千,我獨鍾情你這朵清荷,也只奢望能接近你這抹絕色。」

  孟朔堂話裡暗喻孟青姐就是蘇淨荷,可她專注於同他辯駁上,忽略了他暗示的語意。

  「絕色?我這番模樣叫做絕色?孟大當家,您也行行好,別看我是個寡婦,就認為我好欺凌!」

  「青姐兒,你真是個寡婦嗎?我不過稍微接近你,你就驚惶害臊,這麼害怕男子接近你,一點也不像成過親的婦人。」

  「你……可惡!下流!」孟青姐氣得跺腳,被孟朔堂這麼一反駁,她竟一時啞口,無言以對,這……真是該死!誰叫他說的都是事實!

  「我就想不透青姐兒你為啥這麼討厭我?照理說來,咱們是初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沒有道理如此討厭我啊,難不成是我跟你的前夫長得像?」

  孟朔堂明知故問,刻意在言語間試探。

  「狗嘴往往吐不出象牙,不過,這次竟讓你給蒙對了!沒錯,你的確生得和我『前夫』有幾分相像。」孟青姐沒好氣地回答。

  「那改日介紹我和他見見面,彼此認識認識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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