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姊姊,妳別走嘛,拜託……」小衛改採哀兵政策,像個要挽留離家出走母親的小孩一般,死命要留住她。
「妳以後可以來市集找我,我還是會在那裡擺攤的。」裘暖將驢子從馬棚內拉出,小衛緊張地緊緊抱住她、賴定她。
「妳如果要走,那我跟妳一起回去。」她就是要賴定她。
看著小衛說什麼都執意要留下她,令她既感動又難過,禁不住鼻間一酸,淚水已在眼中打轉。
「別說傻話了,妳還要留下來照顧赤顏和她娘呢,她也是妳朋友呀。」裘暖輕聲提醒她,努力忍住淚水。
「那妳就別走嘛,妳家燒光了,妳回去要住哪裡?」
「我可以住隔壁王大嬸的家。」
「騙人,妳家鄰居明明也燒了。」
話一出,裘暖豆大的淚珠立即滾落面頰。
「哎呀呀,暖姊姊妳別哭呀,都怪小衛說錯話了。」小衛猛打自己嘴巴。
裘暖一哭,她反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也不敢再死賴著抱她了。
「跟妳沒關係,又不是妳的錯……」裘暖哽咽道,擦去淚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大哭出來。「小衛,麻煩妳代我向妳二哥說一聲,謝謝他這些日子的照顧,我要走了。」
語畢,她牽著驢子就要離開,小衛一路跟著她走出戚府。
「暖姊姊,妳還是自己去跟二哥說,好不好?」
她搖了搖頭,騎上驢背,努力對小衛擠出一抹笑容。
「等我安頓好了,我再來看妳和赤顏。」
「好,妳一定要來哦。」小衛揮揮手,依依不捨地看著裘暖越騎越遠,直到消失在大街上,才連忙轉身跑回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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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暖騎著驢子準備出城,穿過中央大街,還未到城門口,即被大街上滿滿的人群給擋住了去路。她跳下驢背,改牽著驢子步行而過。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大日子,大街上竟然擠滿了等著看熱鬧的人群。
「你們在看什麼?」裘暖跟著引頸張望,除了滿滿的人,什麼都沒看到。
「當然是看新科狀元呀!」
「已經放榜了嗎?」
「是呀,前三名還是皇上親自殿試決定的呢──啊,來了來了!」
熱鬧的敲鑼打鼓聲由遠而近,人群開始騷動,裘暖被卡在人群中進退兩難,不得不跟著一起湊熱鬧。
披著綵衣的高大駿馬載著剛出爐的新科狀元出現,人群驚歎連連,是個年輕人!
裘暖舉目望去,新科狀元郎玉樹臨風的身影,似乎有點熟悉──啊!
書鋪的柳老闆?
真是他耶!
他也去參加科舉了?怎麼從來沒聽他提起過?竟然還高中狀元!
裘暖一掃低落心情,跟著人群亢奮起來,忍不住興奮跟旁人分享喜悅。
「喂喂,我認識他耶,他是我朋友!他是我朋友耶!」
「是妳朋友呀?那可恭喜恭喜了!」路人熱情恭賀。
「他平常最愛喝我做的涼水哦。」她與有榮焉。
等等,不對,現在不是在這裡瞎開心的時候!
既然已經放榜了,那……爹爹呢?
「抱歉,借過、借過!」她拉了驢死命往前擠。
她得趕快趕回家才行!萬一爹爹回家見不著她,又看見家燒光了,不急死才怪,更重要的是──她要趕快回家安慰爹爹才行。
花了快一個時辰,費了好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才擠到城門口,順利出了城,她趕著驢子一路急奔回家。
遠遠地,西村口附近同樣也是擠滿了大批的人。
怎麼回事?
「抱歉,借過、借過!」她跳下驢背,牽著驢子又開始一路擠。
人群忙著各自看熱鬧,沒人理她、沒人願意讓路。裘暖急壞了,又被擠得動彈不得,眼看就快要到家了,卻怎麼都無法再接近半步。
「你們都擠在這裡做什麼?」她急問。
「看新科探花呀!」
探花?是誰?
遠遠地,在燒燬的家門口前,她瞧見了爹爹的身影,他正被一群穿著官服的士兵團團圍攏著──
「爹?!」她扯開嗓高喊。「爹爹──爹爹──」
「ㄚ暖?!」裘任老爹聽見她的聲音,回過頭在人群中搜尋她的身影。
吵雜的人群驀地安靜下來,全部的人都望向她,甚至自動朝兩側退開,自行在她面前開出一條路。
「爹爹──」她衝上前,看見裘任老爹一身陌生的裝扮。「爹爹,您……」
「ㄚ暖,爹爹考上了!」裘任老爹抱住女兒,開心大哭起來。
「真的?!」裘暖又驚又喜。新科探花郎竟是她爹?!
天啊,她會哭到眼睛瞎掉!
她抱住老爹爹,早已淚流滿面。「太好了,爹爹,恭喜您衣錦還鄉了!」
父女倆相擁狂哭,惹得圍觀的鄰人都頻頻拭淚,原本騷動的氣氛忽然變得感傷起來。
「爹,別哭了,咱們進屋再說。」裘暖擦去眼淚,拉著裘任老爹一轉身,猛地面對一堆焦黑,這才想起火災的事。「呵,瞧我哭糊塗了,屋子已經燒掉了……」
說著,她忍不住又掉下淚。
「我剛才也是在找咱們的屋子,找了老半天,真是嚇死爹了──」裘任老爹拍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兒,安慰道:「別哭、別哭,人沒事就好。」
聞言,她哭得更凶了,抽噎連連。
「爹爹……對不起……都是我沒有把家照顧好……」
「沒關係,這樣正好,我們馬上就可以有大屋住了。」裘任老爹也跟著又哭了,這可是他畢生最大的心願,要讓他女兒住大屋,嫁好郎。
兩人再度上演一段父女相擁對泣的戲碼,圍觀眾人亦是看得感動萬分,沒人願意散去。
「ㄚ暖啊,如今爹爹如願考上了,關於妳和爹爹的約定……」
「不用了……」她抹著淚,哽咽道:「戚二爺的親筆題字我已經有了,爹爹您不必再幫我索取了……」
「妳見過戚二爺本人了?」
她點頭。
「既然要到了妳夢寐以求的親筆題字,妳應該要很開心的,怎麼……」
「我是很開心啊……」可是眼淚卻仍流個不停。
裘任老爹抹去淚,神情認真看著她,察覺向來活潑無憂的女兒似有心事。「妳可還記得妳說過,等爹一旦考上功名,妳就答應嫁人這件事──」
「我不答應!」
強勢的拒絕突兀地從人群裡爆了出來,父女倆同時轉頭循聲望去,赫然見到身著官袍的戚衛然正穿過人群而來。
「她不嫁別人,她只能嫁給我。」戚衛然堅決道。
他才剛準備要進宮,小衛便匆忙跑來告訴他,裘暖已經傷心離開。他惱急了,想都沒想就追來了,途中還因為被人潮團團圍住而急得發火。
「戚二爺何來此言?」裘任問道,不免好奇戚衛然的出現,和急欲訂下裘暖的行為。
「因為我已經跟她求過親了。」
圍觀眾人騷動,議論紛紛。
「求親?」裘任看了裘暖一眼,由她默認的反應,大概也猜得出兩人之間必定是有發生過什麼。他撫過白鬚,笑了。「戚二爺您好快的手腳呀,該不會是因為聽說我這新科探花郎家中有女初長成,您就急著先來下訂吧?」
戚衛然態度堅定果決。「我想娶ㄚ暖,不是因為她是誰的女兒,而是因為她就是她,而我喜歡她。」
「您叫她ㄚ暖?」裘任眸光一亮,望向已經燒紅臉的女兒。「妳允他叫妳ㄚ暖?」
「那、那是因為……」
「這些日子,ㄚ暖都住在戚府裡,而且我也已經請葉子媒婆說媒了。」戚衛然誠意說道:「過幾日,我會再正式登門提親,請求您將女兒嫁給我。」
裘任微笑,眼底有欣賞。「實話一句,我個人是很欣賞戚二爺您,但……很抱歉,您慢了一步,我已經為我女兒許婚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裘暖大喊,最是吃驚。「爹您什麼時候幫我許婚了?怎麼可以不告訴我?」
「只是想給妳一個驚喜嘛。」裘老爹無辜道。
「是驚嚇吧!」裘暖輕聲抗議。
戚衛然當著眾人的面,大膽牽起裘暖的手,真心宣告:「不管您是將她許給誰,都請您向對方收回,任何外人強加而來的婚約我們都不會要,我和ㄚ暖彼此喜愛對方,我會向您證明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聽著戚衛然一番肺腑之言,裘任老爹再度老淚縱橫,笑著哭了。
「爹,您哭什麼呀……」
「妳自己還不是在哭……」
「都是您先哭,才惹我哭的……」
果然是父女,一樣愛哭。
裘暖淚眼婆娑。雖然皇上要賜婚,他還是追她而來,堅定表明情意,怎能不令她感動呵?
戚衛然嘴角微揚,情不自禁攬她入懷,宣示意味十足。
「戚二爺好樣的!咱們支持您!」
人群裡有人出聲吆喝,戚衛然笑開,揮手致意,感謝支持。
「裘老爹,您就將女兒嫁給他吧!」
「是啊是啊,別拆散小倆口嘛!」
「你們現在可是門當戶對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