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原諒我了?」
「我哪有資格說什麼原不原諒的話?你本來就沒做錯事。」
「所以……我們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
沅琪點點頭,有點害羞的跑回桌前。
駱濯心裡很快慰,昨天他是急昏頭了,才會口不擇言的說出惹沅琪生氣的話,現在總算雨過天青了。沅琪的傲氣讓她不肯接受他的幫助,既然她堅持要等到跟他有同樣的地位時,才願意跟他結婚,那麼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她達到目標。
駱濯在心中暗下決心:無論遇到多少挫折,他一定要讓沅琪欣然接受他的求婚!
沅琪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陳經理對她一直客客氣氣的,有時候甚至恭敬到讓沅琪誤以為自己是他的老闆;平常她還是在駱濯的工作室工作,只不過每隔三天要跟陳經理見一次面,讓他知道進度。
駱濯很熱心的提供沅琪各種指導,當沅琪去跟陳經理做報告時,還是駱濯開車送她過去的。沅琪發覺自己越來越依賴駱濯了,在家時想起駱濯的頻率也越來越高了,不曉得這是什麼道理?
十一月中旬,沅琪終於完成了珠寶店的設計工作,當她把銀製的樣品呈現在陳經理及其他員工眼前時,她看得出大家眼中的驚訝與讚賞。
陳經理率先握住她的手,「太完美了,黎小姐!難怪我們老闆拒絕了其他有名的設計師,非要你接這個工作不可!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沅琪有點搞不懂,他的老闆指定她做這份工作?不是先找了駱濯,駱濯沒空才由她接手的嗎?算了,他們喜歡就好了。這樣一來,對駱濯也有了交代,不至於丟他工作室的臉。
做完報告後,陳經理交給沅琪另一半的設計費及一個大紅包,並送沅琪往門外走。「我們老闆看過你的設計圖後,非常喜歡你的創作品,特地親自包了個大紅包謝謝你。」
「能符合你們的要求,我也覺得很高興。」沅琪一向不擅長與人應酬,只能老實說著。「先前我一直擔心過不了樣品這關,還很怕被你們退件呢!」
「黎小姐真是太客氣了!」陳經理客氣的說著。
「我可不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沅琪有個疑問悶在心裡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問。
「有什麼問題,請黎小姐儘管問。」
「貴公司的產品一向是由哪位設計師設計的?我怎麼覺得風格很像我的老闆?」事實上,沅琪第一次踏進「以斯帖珠寶店」就有這種感覺,這兒的珠寶與金飾風格都有著濃厚的諷刺意味,就像駱濯對它們的嘲弄一般。
「我們公司的產品大多是老闆自己設計的,偶爾他也會請風格獨特的新銳設計師設計特定的首飾;這一次,老闆指定一定要你為我們設計新年度的珠寶產品。」陳經理解釋著,態度還是溫和有禮的。
「你們老闆本身也是設計師?」沅琪問。
陳經理笑著點點頭。
「是哪一位?」沅琪很好奇,想知道是哪個設計師這麼有錢,可以擁有像「以斯帖」規模這麼大的珠寶公司。
「這……」陳經理尷尬的遲疑著。
沅琪這才覺得自己太失禮了,這或許是人家的秘密呢!她居然這樣大剌剌的問。
「真不好意思,我問太多了。」她向陳經理道歉:「對不起。」
「不不,沒關係,反正黎小姐早晚會知道的,只是時機還沒到。」
陳經理替沅琪招了一輛計程車,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就走了。害得沅琪在車上想了老半天也想不透他的意思。
回到工作室,沒想到駱濯居然迎面送來一大束天堂鳥。
「恭喜你了,沅琪。」他說,帶著滿面的笑容。
「你怎麼知道?」沅琪驚喜的接過花,問他。「陳經理打電話通知你的?」
駱濯搖搖頭。「沒有人通知我,我對你的作品有信心。」
沅琪感動的抱住駱濯,由衷的說:「謝謝你,駱駝,要不是你的幫忙,我不可能得到這工作,更不能這麼順利的完成它;還要謝謝你對我的信心,甚至在我自己都失去信心的時候,你還是鼓勵我、支持我。駱駝,謝謝!」
駱濯摟緊她,這是沅琪第一次主動抱他,他現在心中五味雜陳。
「沅琪,你是得了金像獎還是金馬獎,講這麼多謝謝?」駱濯故意開著玩笑。
「人家真的很感謝你嘛!」沅琪好心情的說:「你知道嗎?那個老闆不只付我設計費,還包個大紅包送我呢!這下子我就不愁沒錢寄回去給嬸嬸了。」
「嬸嬸?」駱濯對沅琪的家世一無所知。
沅琪的笑容消失了,她難過的對駱濯說:
「我從沒告訴過你我的家庭,或許是因為怕會嚇跑你吧!」
駱濯拉著沅琪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自己則站在她身後輕輕的幫她推動鞦韆;他溫柔而且真心的說:「沅琪,我並不介意你的家庭是怎麼樣的,如果談它會讓你不開心的話,那就不要說了。我愛的是你,跟你的家庭無關。」
「不,我早該告訴你,讓你完全知道再做決定。」沅琪深呼吸,緩緩的告訴駱濯:「我的老家在屏東,爸爸是個靠海維生的老實人,可是有一天海上發生事故,爸爸走了,那時候我才只有三歲。」沅琪簡單的說著,盡量不露出悲傷的神情。
「媽媽不久就離開家裡,不能怪媽媽,那裡的日子太苦了。」即使媽媽不要她了,沅琪還是本能的為媽媽辯護。「我是阿嬤帶大的,小時候是阿嬤一點一滴的把我拉拔長大,她背著我補魚網、背著我下田、大一點了帶我入學、聽我背課文、陪我做作業,雖然阿嬤不識字,也不大聽得懂國語。」
沅琪回憶起與阿嬤相依為命的過去,淚水中帶著一絲笑容。
「阿嬤很疼我,她常常帶我到雜貨店買棒棒糖,有時候還會偷偷塞一些零用錢給我。你或許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阿嬤給孫女零用錢還要偷偷摸摸的?」
她停了幾秒鐘,口氣裡有幾許無奈的接著說:
「爸爸死了、媽媽也走了,阿嬤只好帶著我住到叔叔家;叔叔對我們還好,但是嬸嬸並不喜歡我和阿嬤,她常常罵我是小討債鬼,還說阿嬤是……老不死的。」
沅琪偷偷擦掉滑落的淚水,吸一口氣後繼續說:
「嬸嬸從不給我零用錢,叔叔偶爾給我錢她就罵叔叔,甚至連我補魚網賺的一點點錢她都要拿走;阿嬤只能趁嬸嬸沒看見的時候,偷偷拿一些錢給我買作業本還有圖畫紙。小時候我好喜歡畫畫,但嬸嬸不准我畫,她說買紙跟色筆太浪費了。可是嬸嬸卻給堂弟跟堂妹買最貴、顏色最多的那種彩色筆!」
駱濯心疼的聽沅琪敘述她的童年,沒想到她曾經過得這麼辛苦!
沅琪擦乾眼淚,她早就告訴過自己不再為往事掉眼淚。
「後來我唸書都是半工半讀,如果想用嬸嬸的錢,一定要寫借據。
高二的時候我就把借據上的債全還她了,可是她卻開始跟我要錢,原因是阿嬤老了,常常生病看醫生。」
「你叔叔呢?他就任由那女人欺負他的母親以及他死去哥哥唯一的孩子?」駱濯皺著眉頭問。
「叔叔是個老好人,他有時候對我們很好的,如果嬸嬸不在的話。
可是叔叔很怕嬸嬸,如果他對我們好,嬸嬸會跟他吵、還會吵著要帶三個孩子跳海。」
駱濯搖搖頭,他還以為這種惡女人只在電視上才會出現。
「前幾個星期,嬸嬸打電話來,她說要是每個月不寄五萬元回去,她就不照顧阿嬤了。阿嬤那麼老了,還要受這種苦,都是我太沒用,沒辦法讓阿嬤過好日子。」沅琪責怪自己。
「怎麼不接阿嬤跟你一起住?」
「我每兩個星期都會回屏東看阿嬤,這件事好久前我就提過,可是阿嬤說她不習慣住都市,不想住在踩不到土地的公寓裡;阿嬤還說,叔叔是她唯一的兒子了,如果不跟他住在一起,鄰居會說叔叔不孝。」沅琪想起阿嬤,不由得悲從中來。
「這是什麼觀念?」駱濯深不以為然。
「鄉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沅琪悲哀的說著:「即使住在叔叔家那麼不快樂,阿嬤還是很認命的不肯搬走。」
駱濯走到沅琪面前,心疼的摟著她。
「沅琪,阿嬤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們一起照顧阿嬤。」
沅琪不懂他的意思,駱濯熱烈的又說:「我們如果結婚了,你的阿嬤也就是我的阿嬤了。我們可以把阿嬤接過來,你看,這兒有院子、也不是公寓,阿嬤可以踩得到土地,還有我們照顧她。我們可以把一樓的書房改成阿嬤的房間,這樣阿嬤就不用辛苦的爬樓梯了。」
沅琪看著駱濯,鼻頭一酸,哭了起來。
「沅琪……」駱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怎麼他老是把沅琪惹哭呢?
「你真的願意接阿嬤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