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脫下棉質外套,目光梭巡了超市一圈,確定沒見到他的身影之後,連忙拿了一包衛生棉拽在懷裡。
荊爾勳在貨架的另一端,看到她偷偷摸摸的行為,大感疑惑,愈看她的背影愈覺得鬼祟。
趕到她身邊後,荊爾勳一把擒住她纖細的臂膀,她倉皇地看了他一眼,連忙用衣服蓋住懷中的東西。
見狀,他極為震驚。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的目光落在她外套底下的商品。
她的小臉眼紅一片,困窘地低吼:「你放手啦!」
真丟臉,居然被他發現了!
兩人異樣的舉動透過攝影機被櫃檯人員看見,殺氣騰騰地走了過來,大聲吼道:「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快跑!」荊爾勳不由分說地抓住她的手臂,往另一個甬道跑去,掙扎問,由她的懷裡掉出一包衛生棉來,顯得格外突兀。
兩人同時看了地上的衛生棉一眼,她困窘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沒料到她居然有這種怪癖--喜歡上超商偷東西!
眸光相鎖之際,兩人呆愣了幾秒鐘,荊爾動機靈地捉住她的皓腕,往門口衝出去。
「你們不要跑!」挺著圓滾滾啤酒肚的老闆在後面追趕著,荊爾勳聰明地推倒幾箱衛生紙,製造混亂,乘機逃走。
荊爾勳拉著她的手奔出超級市場,混在浮晃的人群裡,撞到了幾個迎面而來的路人。
兩人逃至安全地區後,停在一條無人的小巷裡,她氣喘咻咻地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麼啦?」
她蒼白的臉龐沁著汗珠,彎著身體大口大口地喘息,對於他突來的行徑感到疑惑。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他沒想到她居然有這種偏差行為。
「哪種事?」生理期來訪讓她的腹部深感不適,再加上劇烈運動後,不僅額際有著大滴大滴的汗水沁出,腹痛也加劇了,因此口氣理所當然地變得不悅。
「偷」這個字眼他實在說下出口,難堪地將臉別過去。「妳家人知道這件事嗎?」
哪件事啊?吃太多冰品而導致生理痛嗎?
「不知道。」她搖搖頭,要是讓老爸知道的話,她耳朵不被念到長繭才怪!
「我希望妳能戒掉,有必要時我可以幫助妳。」他一手抵著牆面,回望著她凌亂的發心,忍住替她梳攏整齊的衝動。
「戒?我試過好幾次了,但每次一到夏天我就會忍不住……」都怪芒果冰的滋味太誘人了,讓人忍不住泛罪。
「……也就是說,只要到了夏天,妳就會想偷東西?」媽呀!這算是哪門子的心理疾病?
「你、你以為我偷東西?!」老天!她雙手環抱住腹部,手腳一陣冰冷,感覺疼痛像一隻甦醒,飢餓的野獸,正一吋一吋地撕扯著她的內臟,吞噬她的每一寸皮膚。
他瞅著她,不搭腔,算是默認。
「白癡!」她惡狠狠地瞪著他的俊逸臉龐。「買衛生棉也犯法啊?」
她忍不住在心裡低咒幾聲,疼痛愈來愈劇烈,恍若要穿透皮膚,將她蠶食殆盡。
「那妳幹麼用外套蓋起來?」他遲疑地問。
「害羞行不行?」豆大的汗水沁在額頭上,她沒好氣地回吼:「要不是你偷偷跟蹤我,我怎麼會想用外套蓋、蓋住……」
「妳怎麼了?」
她臉色蒼白如紙,彎腰抱著腹部,小臉因疼痛而揪結著。
「沒見過女人生理痛啊?笨蛋!以為我是小偷,拉著我跑,該死的笨……」她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在地上爬下起來。太痛了,彷彿要死去一般。
荊爾勳緊張地扶起她癱軟的身子。「妳還好嗎?要不要我送妳去醫院?」
糟糕,他沒見過女人生理痛,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白癡,不要碰我啦!你是嫌我臉丟得不夠嗎?在超商被你誤以為是小偷,現在還要鬧笑話鬧進醫院嗎?」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怒罵著,眼眶因陣陣劇烈的疼痛而沁出淚水,小臉濡濕一片。
「不要哭,我不是故意的……」他心慌得不知所措。
他遇過的異性不是在他的面前故作優雅,就是擺出端莊矜持的模樣,從沒有一個人敢像徐蕾蕾一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但是她的眼淚也逼出他的滿腔柔情,他緊張地由口袋裡掏出手帕,遞給她。
蕾蕾痛得不在乎形象,拿起手帕胡亂拭著腮頰上的淚漬,然後用力地擤鼻涕。
「道歉有個屁用啊?你又不是女生,沒有這種煩惱、痛苦……」不安慰還好,一聽到他的聲音,淚水就一波波地淹上來。「我不要當女生啦∼∼」
「好好好,妳不要當女生,那……下輩子換我當女生好不好?」他像哄三歲小娃娃一樣,邊軟語誘哄,邊伸手要扶起她瘦弱的身子。
「都是你害的啦……害我肚子好痛,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她含淚控訴,雙腿癱軟。
「好,都是我害的,那我背妳,好不好?」他彎下身體,將她的雙臂繞過自己的頸項,將她背在背上。
「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啦……」她大方地伏在他的背上哭泣,淚水順著臉頰濡濕了他的襯衫。
他背起她嬌瘦的身體,放柔了音量。「好,都是我害的,我會負責好不好?妳不要再哭了……」
「你又不是女生,你怎麼能體會生理痛有多難受!」她含淚嗔怨道。
「那……」荊爾勳平生安慰人的詞彙已經用光,一時詞窮。「那……那我給妳一萬元,妳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聽到她抽抽噎噎的啜泣聲,他的胸腔驀地揪緊,恨不得能代替她疼。
「那我給你兩萬元,你替我痛!」她瞪著他的後腦勺,為他的不夠貼心而氣惱。
他背著她走在浮晃的人群中,完全不在意旁人異樣的目光,感覺到她柔軟的身子緊緊貼住他的背脊,兩個人的距離僅隔著棉質的衣衫,心跳迭著心跳,令他的胸口發燙。
她羞得將臉埋在他的背上,不敢迎視行人的目光,臉上殘存著未干的淚痕。
「那我給妳三萬元,妳不要再哭了。」
「好啊!你給我三萬元,我就不哭!」她伸出小手攤在他的面前,嬌嗔道:「快!你欠我三萬元,我不收支票,只收現金!」
「如果三萬塊能夠讓妳開心,那等會兒我到提款機領給妳。」
這回換成蕾蕾啞口無言,她只是單純開個玩笑,他怎麼就當真了?不過他這番話卻令她覺得好窩心。
他討好她的動作雖然很笨拙,但卻令她感受到甜蜜的滋味,嘴角隱約浮現一抹笑意,漸漸忘了下腹的痛楚。
「身體不舒服就請病假,不要逞強來上班。」他心疼地說道。
「請假要扣錢,而且我剛來公司不久,總不能每個月一到生理期就請假吧?」她嘟嘴抱怨。
「那要不然改天在主管會議上,我提議以後『卓爾』的每位女性員工每月皆可請一天不扣薪的生理假期,這樣好嗎?」為了討好蕾蕾,他豁出去了。
「咦?」她將臉探到他的耳際旁,差一點就親吻到他的耳廓,興奮地叫道:
「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馨香的氣息拂在他敏感的頸項問,令他感到興奮,血脈僨張,耳根微紅。
「『卓爾』以後可能會成為一家跨國企業,為了和世界接軌,落實女男平等,我覺得有必要傚法其他歐美國家的女性員工福利政策。」他清清喉嚨,編著借口。
「好,那下個月的主管會議輪到我當紀錄,你一定要提出來!」蕾蕾光想到他站在會議桌前的模樣,就覺得好笑,一種被疼惜的感覺漸漸在心窩裡蔓延開來。
其實,喜歡上他的感覺也不太壞。她笑得傻傻的,大方地伏在他的背上,感受他獨特的溫柔。
他白色的襯衫上還沾著她未干的淚水,細柔的髮絲垂落在他的耳際間,柔細白滑的小手環在他的頸項上。
一股躁動感在他的身體裡蠢蠢欲動,她身上芳甜微溫的氣息不僅鑽入他債張的皮膚裡,更深深地潛進他的心坎。
他背著她,刻意地放慢腳步,往公司大樓裡的停車場走去。
如果,幸福是有重量的,那麼此刻他正踏實地感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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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區的街道壅塞依舊,轎車、公車、摩托車嗆出陣陣污濁的煙,荊爾勳陷在車陣裡,看著窗外霓虹閃爍。月明星稀的夜晚,盞盞燦亮的燈將城市妝點得像座不夜城。
下班之後,他打電話聯絡和自己熟識多年的青梅竹馬葉夢臻,兩人年紀相仿又是世交,況且她身為女性,一定可以告訴他如何在生理期照顧女生。
他一邊開車,一邊戴上耳機,等著手機接通訊號。
『爾勳嗎?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會有空找我呢?』葉夢臻正在辦公室裡看著設計圖。
「老朋友,偶爾也要聚眾,」他心虛地乾笑著。
『是不是想問「卓爾」週年紀念酒會的事?會場設計圖剛送過來,等一切準備妥當我會送過去……』她停下手邊的工作,倚在桌沿。『但我記得這是企劃部負責的,好像跟你這位工程師沒關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