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小小的傷,反正明天就出院了,一個人沒關係的。」他是很希望她留下來,可是他也聽說過醫院的許多傳聞,不知是真是假,上回她又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
「喂,我有這麼惹人嫌嗎?」她假裝生氣的問。「而且你幹嘛急著出院?應該多觀察兩天的。這家醫院的單人房設備還不錯,有冰箱有電視,牆上還有水彩畫。就算要自己貼點錢,也沒有多少啊。」
「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我發現我很戀家。」搬家之後才發現的。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父母,可他以前的確一天到晚往外跑。從小到大,一回到家,不是這個叫他趕快去做功課,就是那個叨念他怎麼不正正經經去找個朝九晚五的工作。
戀家的男人都是好男人,孟琉璃滿意的想著。「好,那就明天出院。要拆線的時候我再陪你來。我去買牛奶,你乖乖的等我回來——還要不要吃點別的?這附近我不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任冠宇在腦海中層開一張地圖。「出了醫院大門,向左走到路口,左轉第三家,有賣烤饅頭;再過去不遠還有一個小攤子賣紅豆餅,味道都不錯。」
孟琉璃對他真是佩服得不得了,竟比網路還方便!她根本就不用去忍受把守在網站門口的那些討人厭的看門狗。「我喜歡紅豆餅。你想吃什麼口味?」
「妳喜歡什麼口味我就吃什麼,反正我對任何食物都不會過敏。」
「老天簡直就是把你生到這世上來享樂的。」她笑著說道,先幫他倒了一杯水放到床頭櫃上,便開門走了出去。
任冠宇笑著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來到這世上,要享樂或是受苦,常常只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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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醫院,孟琉璃忽然想到,她忘了打電話回家,手機也沒開,若是家裡打電話找她就糟了。去年有一名女保險員遇害的事,可是讓母親擔了好一陣子的心……她趕忙從包包裡拿出手機,邊看了眼手錶,時間還真的滿晚了。
電話立即有人接了起來。「阿璃!妳跑到哪裡去了?手機打不通,公司也找不到妳,妳現在在哪裡?害我擔心了一整個下午……」
「媽,對不起,我在醫院——」
話還沒講完,立刻就被打斷了。「醫院?妳生病了?怎麼會在醫院?出了什麼事?!」
「沒有,我沒有生病,是我一個好朋友出了點意外,所以我送他來看醫生。」
「車禍嗎?唉,那妳怎麼不開手機?害我聯絡不到人。妳朋友傷得很嚴重嗎?是哪一個?妳那個高中同學宜君嗎?」
「手機剛好沒電了。」她小小的撒了個謊。事實是她每一次和任冠宇見面,總是習慣性的先關掉手機。以下的問題則故意略過。「我朋友受了點小傷而已,沒什麼嚴重的,不過我晚上要留在醫院陪他。」
張家儀自動把這個朋友假定為是個她。「要在醫院過夜啊,不大好吧?妳皮包裡也沒有帶個艾草什麼的……」
孟琉璃有些啼笑皆非。「媽,妳當我是要去軀魔嗎?我以後出門是不是都還得帶串大蒜,手裡拿著桃木劍,包包裡放著聖經,脖子上戴條十字架項鏈?」
「妳這個死小孩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是說醫院裡往生的人那麼多,七月又才剛過……」
「唉呀,妳別擔心,好兄弟都吃得飽飽的回家去了。好了,我要掛斷了,明天我會早點回去的。」擔心母親繼續追問下去,她索性快速關機。抬頭左右張望了下,果然見到前面不遠的騎樓底下擺了個小攤子。燈火明亮,隱隱的有奶油的香味傳了過來,還有紅豆的甜香。嗯,這味道可比什麼烤香腸燒酒螺臭豆腐都好……
她把所有口味各買了幾個,然後提了個熱騰騰的袋子定進便利商店買了兩盒鮮奶和一些日用品。本來還想買份報紙的,看了一眼標題又作罷。現在的報紙難得見到什麼好消息,和任冠宇在一起,她就不大願意外界的任何事來干擾他們。
回到醫院時,任冠宇正側著身子躺在床上休息。輕輕的關上門,她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把袋子放到床頭櫃上。他慢慢睜開眼睛微笑的看著她。「好香……」她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隨著她的腳步愈來愈清晰。他是先聞到香味才知覺到她淺淺的腳步聲的。他敢肯定那絕對不是她所說的一盎司一千塊的香水……
「對啊,你真是行家。那位阿婆賣的紅豆餅真是香極了,一路上我幾乎忍不住要拿一個出來先咬上一大口再說。」她挑了一個紅豆口味的遞給他。
任冠宇沒有多加解釋,放到唇邊咬了一口才說道:「我要是妳,就一定先吃再說了。我想,在路上就咬一口和回到這裡再吃的滿足感,一定大不相同。」
「嘿,那回到這裡,大概就只剩一個空空的袋子了。你又不是不曉得,我吃東西的速度是超級的快,讓我一路吃回來,還有得剩嗎?真是的。哪,牛奶。」她邊說邊把加熱過的牛奶放到他手邊,然後動手從牆邊把行軍床拉了過來,俐落的幫自己弄好了床鋪。「我還幫你買了牙刷和……呃,免洗褲……」她有些尷尬的說著。
任冠宇有點壞心的欣賞她微微赧紅的面頰。「妳怎麼知道我的尺寸?」
「買個布袋你總穿得下吧?!」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那比較像是用來棄屍用的吧?」
「呸!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你偏要提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話題。」
「啊,我還以為無敵女超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哩。」
「你還說!頭不痛了是不是?要不要我讓它繼續痛下去?!」她曲起手指作勢要敲他的頭。
「唉!妳沒提起,我就不會想到頭還在痛。」他抱怨的說道。本來他是因為頭痛才躺下來睡覺的,她一回來,和她鬥嘴,就忘了。
孟琉璃這下子有點過意不去了。「真的很痛?」她抬手在他額上輕輕撫著。「有沒有好一些?」連話聲都柔得像在滴水。平常她一定會說,用這種語氣說話的女生還真是噁心巴拉……
「嗯,」他沉醉的呻吟了聲,「好多了……」
「你在演A片嗎?」那個聲音還真是曖昧。
「我才不信妳看過A片。」她看起來就是那種乖乖女。從不遲到早退,每一學期都拿全勤獎,絕對不會在書包裡藏漫畫書。
「第一個鏡頭從你剛剛那聲嗯……開始,中間穿插一些Oh!My God或者baby;最後一個鏡頭再用一個『啊』結束,不就是A片了嗎?有什麼了不起!」
任冠宇在心裡回答:我倒很想教教妳有多了不起。他不懷好意的牽動唇角,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
「喂,你笑得好奇怪喔,被打到的不是只有頭嗎?可是你的嘴巴好像也僵掉了,還是抽筋?嘴巴真的也會抽筋哦?不是手腳才會?」她像個好奇寶寶似的追問著,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又慘叫一聲,「糟糕!會不會是中風了?!我有一個保戶中風以後,就是像你這樣笑的!我去找醫生來……」
什麼叫做對牛彈琴?這就是。他忍不住噴笑出聲,由於笑得太激烈,頭也跟著晃動,立刻又疼得讓他皺眉。「噢……」還真是樂極生悲啊。
「噢……」孟琉璃也跟著皺眉,學他長長的拉了一聲,「A片裡頭也有這種聲音,叫做嗯喔啊三部曲。」她像是很內行似的說道。
「哼。」任冠宇冷哼了聲。「妳不只是看過,還演過?」
「原來你沒有中風啊。」她笑著說道。「要演A片嘛,你比較夠格。」身材還真是不賴啊。「你現在這模樣剛好拍一部木乃伊的激情或是法老的地下後宮之類的,連化妝費都省下來了。」
「沒良心的女人。」他笑罵道,「就會幸災樂禍。」
「好啦!不跟你哈啦了。刷刷牙梳洗一下趕快睡覺吧,免得待會兒被我這個沒良心的女人給氣死。你猜自己氣死算不算是意外?肯定不能算是病故,保險公司可是一毛錢都不會賠給你。」她邊說著,拿了一把新牙刷和毛巾走進浴室。
她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門內,他臉上的笑容仍未消失,然後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唉!一點也不像是A片裡頭的歎氣聲……一個讓男人學會歎氣的女人,一個讓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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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行軍床和他的病床隔著一個窄窄的床頭櫃咫尺相對。閉著眼,她躺在床上,許久沒有睡意。也許是認床的緣故,也許是……因為沒有睡著,她的睡姿顯得十分端正,雙手在胸前交握,臉孔朝向天花板。一群羊在腦海裡跑來跑去,腿都快跑斷了,她彷彿聽見羊咩咩的哀鳴……不是哀鳴,比較像是笑聲。這群羊大概太久沒出來了……笑聲更清楚了,從另外一張床上傳過來的……奇怪?怎麼小羊一下子跑到他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