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重新回到她唇上,輾轉深噬,她幾乎快要昏厥,狂風暴雨的翻騰將她拋高又扯低,她只能選擇趴伏在他頸窩間,尋求安穩的支撐,將他視作唯一的浮木。
當他與她都從激情裡緩緩回到現實,洗手間裡除了彼此凌亂的喘息之外,有道哭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到後來變成號啕大哭。
哭泣聲是來自於司徒綰青嘴裡。
她坐在洗手台上哭得像個狼狽的孩子,越淌越多的豆大淚珠濕濡了她不斷抹淚的手背,好似蒙受多大的委屈般放聲號泣,已經無法在乎哭聲會不會傳到洗手間外頭的左派、右派其他人耳裡。
風嘯在歎氣,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他任性蠻橫的小羊,對他從來不溫馴體貼,老用她無形的羊角頂撞他,他分不清楚自己在日本發的那頓脾氣,究竟是氣她糟蹋他的用心,還是氣她傻乎乎地陷入險境,他只清楚自己太認真,竟然跟她鬧起脾氣……看看他將一切搞成什麼情況?她在他面前哭得那麼無助,這是他所樂見的嗎?
當然不是,他最想見到的是她在他的呵護之下綻放最甜美活潑的笑容。
糟糕透頂了!
「青青,妳……」
司徒綰青猛然抬頭,打斷他正要出口的話,忘卻她正在哭泣。
「你……你叫我青、青青?」還在流著淚的雙眼佈滿驚訝。
「我不是都這樣叫妳嗎?有必要震驚得像妳中了頭彩?」他幾乎要被她的表情逗笑,至少讓她從哭泣中分心,也算好事一件。
「可是……你明明……」感覺好像很久很久沒聽見他這樣叫她了,她竟然因為這樣又鼻酸了。
「我認輸了。」風嘯自嘲一笑,雙手一舉,投降。
「呀?」認輸?
「這場戰爭,我一敗塗地。」
「什麼戰爭?」她還是一頭霧水。
「我和妳的對抗。好吧,我想妳說不定完全不知道,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在那邊苟延殘喘地掙扎,一方面要對抗妳,一方面又要對抗自己,結果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又討不到好處,像個笨蛋一樣。」他抽了幾張紙巾替她擦臉。
她茫然覷他,正如他所說的,她不知道什麼戰爭、什麼對抗,她只知道他那時氣到拋下她走開,還準備老死不相往來跟她說再見,現在他卻突然認輸,她贏得莫名其妙……
「我真的很生氣,氣到甚至咒罵自己為什麼不在當年那場槍戰裡跟我爸及右烺叔一塊被轟成蜂窩,也好過死裡逃生之後滿腦子只想著要趕快回到妳身邊,連復健都幾乎不肯按部就班去做,搞得自己這輩子差點沒有機會再用雙腿走路──結果卻還得面對妳的敵視,我承認我氣炸了,決定拋下妳不管,隨便妳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現在想想,這樣賭氣的我似乎比妳還幼稚。」他不禁失笑搖頭,之前的氣憤現在從嘴裡說出來卻是雲淡風輕,連他自己都想取笑自己。
司徒綰青慢慢消化完他的話,再聽不懂她就是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他……他不是真的真的想拋下她,他只是在生她的氣──這個認知幾乎要讓她破涕為笑。
「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傷人的話,我只是想讓妳知道,那些話說起來容易,但是聽的人有多難受。」風嘯親吻她柔細的鬢髮,輕聲道:「當妳說我傷害了妳,那是多重的指控,我這輩子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妳保護好,而在妳眼裡我卻成為傷害妳的元兇,妳推翻我所有的努力,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做,那是我所有的信念啊,青青,這樣很痛的……」
他的低吟淺語,讓她忍不住又哭了。
她知道這樣有多痛,她真的知道了,以前不明白,說出傷人的話好簡單,她沒有顧慮到他的心情,把他想得太堅強,以為怎麼傷害他、攻擊他都不會讓他受傷流血,直到她也嘗到這種滋味,她才懂得心真的會疼痛,真的會因為一句話、一個字而痛得揪緊,她好混蛋,她傷了他好多回,面對他這個打不還手的敵人,她從來沒有心軟過──
她蠕著唇瓣想開口道歉,好多個「對不起」準備要衝喉而出,他卻輕輕摀住她的嘴,續道:「可是我用了最蠢的方法和妳對抗,我裝作無視自己手下的兄弟去欺負右派;裝作對妳毫不在乎──或許我天真的以為這樣會讓妳在失去之後才發覺我的好,但我錯了,妳看起來並沒有過得更糟,反而是我,幾乎要把自己搞瘋了。我以為妳是可以被替代的,所以我試圖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找妳吝嗇給我的溫柔,找是找到了,她也真的很願意給,我幾乎唾手可得。」
司徒綰青咬著唇瓣。她親眼見過那個女人依偎在他身邊,比她溫馴、比她適合……
「但那不是妳,我不要。」風嘯冷然道──並不是對她冷然,而是冷冷說著自己從頭到尾都不曾接受美音的溫柔。
她失神鬆開咬住下唇的牙,他趁機吻上她的唇,不讓她再凌虐自己。
「我真的很過分,對不對……」司徒綰青在他的嘴裡哽咽道,「我真的好自私,對不對……我才是那個傷害人的施暴者,對不對……」
「妳只是還沒有看見而已。」
沒有看見他就在她身旁,渴望著她的凝眸注視,渴望著她也能夠愛他。
「我現在看見了……我看見了……還來得及嗎?」她忍住哭泣,不想用眼淚達成目標,好認真地問他。
「青青,我還沒解釋完。」風嘯不想先回答她,當做沒看見她的焦急。
她雙拳掄握住他的襯衫。
「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我們沒有其他的誤會了呀!啊,是不是那天你看到我和學長在一塊──沒有的!他是在等他的女朋友,我就和他聊了那麼一分鐘而已,我們後來馬上就分道揚鑣,你誤會的是這個嗎?!」她只想從他口中聽見他是否願意原諒她,是否願意再和她從頭來過,除了這個之外,什麼都不重要了!
「不是,我一點都不覺得那個男孩有什麼威脅性,我要解釋的是──我沒有冷血地站著看妳被福田匡弘的手下毆打。」
「……呀?」圓眸茫然注視他。
「我在那裡開了四槍。」滅音手槍。
「四槍?」
「只除了在我趕到之前就被妳撂倒的三個男人沒吃到子彈外,其他的都沒有例外。」
她暗暗扳指數數人頭,她是被打到暈頭轉向沒錯,但還記得自己和六個男人單挑,最後獨自面對──
「包括福田匡弘?!」
「包括福田匡弘。」
正確來說,福田匡弘額心那一槍是他打中的,而在數到「二」準備開槍的瞬間閉上眼睛的司徒綰青,大概只命中半空中哪只無辜飛過的小麻雀吧,不過這部分的細節不用多言,讓她自豪地以為是她親手替司徒烺報仇就好。
「哦。」她只是這麼簡單地應了一聲,心裡當然是高興的,高興他不是真的對她不聞不問,可是她現在心頭懸掛的問題比這件「往事」更重要,她最在乎的還是──
「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她不想再嘴硬了,坦誠面對自己的心意,她想要和他回到以前,想要他能像以前那樣包容她,而她也能像以前一樣喜歡他,不添加任何雜質,回到以前的單純。
「妳說呢?」風嘯反問她。
「……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換我來付出,我絕對不會再辜負你!」她幾乎要發毒誓,做不到就五雷轟頂、碎屍萬段、死無葬身之地。
「妳的意思是,換妳想重新追求我嗎?」他看起來興致高昂。
「……我們的交情不能直接跳過追求這一段嗎?」她的意思是兩人繼續從未婚夫妻做起,而且……他現在還沒從她的身體裡離開,已經饜足的男性慾望仍貪婪地留戀著,都、都這麼熟了,就不能給她一點點特權嗎?
「當然不行。」
她七分委屈三分沮喪一分自責地低下頭,看著仍戴在自己拇指上的男用戒指。她還以為立刻就可以重新替他戴上這只訂婚戒,戒指沒戴在他手上,她覺得好難安心……
她之前也刁難過他,不怪他現在會想報仇……
風嘯勾起她的下巴,對她露齒一笑。「不過我可以先答應和妳去吃頓飯、看場電影什麼的──」
這句話,司徒綰青也曾說過,所以她知道說出這句話的他,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開口。
和她那時一模一樣的心情。
談戀愛的心情。
「好,先去吃頓飯再看場電影。現在嗎?」洗手間外頭就是餐廳,直接點菜就可以吃了!
「現在應該要先……再來一次。」他沉笑,雙掌捧著她的雪白小俏臀迎向他甦醒的飢渴。
喂,不是說要重新追求嗎?步驟完全錯亂了啦……
唔唔唔……
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小羊雖然贏了戰爭,卻還是被狼吃干抹淨。
不要說不公平,因為Discovery都是這樣演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