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她大口大口地喘氣,嘴裡全是腥膩的血,她用手背抹掉鼻血,最後一記拳頭轟往半昏厥的男人臉部,讓男人直接去夢周公。
她的週遭散亂躺著六個壯漢,全是被她撂倒的,她的情況也沒多優,只比面目全非好一點點。
她撐著牆面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你……那邊還有人要上嗎?咳咳咳……」呸掉一口帶血的口水,她半走半拖地來到福田匡弘面前。
「妳現在這副模樣還想跟我鬥?」哼哼。
「我……也沒有太多力氣了……我這把槍裡只有一顆子彈,就用它來解決好了……咳咳……」八成被打成內傷了,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
「我要是反悔了呢?」
「俗辣!」飆台語罵他。
「妳別忘了我可是壞人的角色,壞人是不用跟妳講信用的。」
「你就是在耍我就對了……」
「誰知道妳會笨到單槍匹馬來?那個全身冒火的妖怪呢?還有那個像冰一樣的妖女呢?左風嘯呢?」
「不用他們幫忙,我一個人就可以。」
「可惜對我來說,棘手的人是他們,不是妳,就算把妳除掉,我的眼中釘還是在呀!比較起來,左風嘯的威脅性大得太多太多,就像風霆和司徒烺,風霆心思縝密,要取得他的信任很難,但司徒烺隨隨便便就把人當兄弟,掏心挖肺的,一直到死恐怕都還不敢相信一切是我做的──」
「所以你不覺得自己很丟臉嗎?養條狗牠都還會在看到主人被欺負時汪汪吠兩聲,你比狗還不如。」養狗還比養他好!
惱羞成怒的福田匡弘反手操起槍就朝司徒綰青腦門上指。
「本來想抓妳當人質逼左風嘯求饒,但妳這張嘴實在太不懂得諂媚,讓我聽了很不爽──」
「就算我這張嘴很懂得諂媚……咳咳,我也不會讓你有機會拿我當人質去威脅左風嘯……不,應該說,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再去打擾他。」司徒綰青也緩緩舉起槍,右手已經揮拳打人到發麻,她用也很痛的左手輔助著托穩槍身,對準福田匡弘。「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她有點瞭解風嘯在日本對她發那頓脾氣的心情。
他的確是騙了她,但也是為了要保護她,不想讓她涉險,就如同她現在的想法一樣,情願自己獨力面對福田匡弘,也不要他有半點的危險……
她真是愚蠢,竟然還和他賭氣,說出傷人至極的話,漠視他的用心良苦。
「哈哈……妳和他竟然說出一模一樣的話!這叫默契十足嗎?哦,我都忘了風霆和司徒烺曾經把你們兩個湊成一對小情侶,如果不是我設計挑撥的話,妳和左風嘯說不定早就結婚了,嘖嘖,我真是個壞人姻緣的混蛋──」
「你知道自己是個混蛋就好。」
「妳需不需要我給妳時間,撥手機向左風嘯求救?我可以大發慈悲等到他來再料理妳。」他的目標,當然還是想以司徒綰青為餌,釣出左風嘯。
「我不是說了這個時間他還在睡嗎?擾人清夢也是混蛋的行為好不好!」
「難道睡覺比救妳更重要嗎?」福田匡弘一直以為司徒綰青對於左風嘯而言異常重要,應該是司徒綰青一有危險,左風嘯就會像個英雄跳出來救美,難道他料錯了?
「我想……他不會再管我了,這樣也好,我只會惹麻煩而已,他終於……可以不用替我收拾善後了。」他應該……會大鬆一口氣吧。
「妳失戀了?」福田匡弘一針見血地問。
司徒綰青瞪他,這種說法聽了真讓人火大,有種幸災樂禍的嘲弄意味。
「原來左風嘯是這種玩弄感情的人,真可惜沒能替妳出氣,那時要是將他和風霆、司徒烺亂槍打死就好了,妳也不會淪落到被玩玩就甩的淒慘下場。」福田匡弘笑得惡意。
司徒綰青一直很想知道當時風嘯是如何逃過一劫,偏偏風嘯又說得輕描淡寫,現在聽見福田匡弘提起,她立即接著他的話問──
「那時……到底是什麼情況?左風嘯不是也在現場嗎?!他是怎麼毫髮無傷離開的?」
「毫髮無傷?」福田匡弘扯扯唇。「妳怎麼會以為我會讓他毫髮無傷把風霆和司徒烺的屍體帶回去呢?」
她怔忡半晌。「可是……」
「他每一次站起來,我就朝他開一槍,故意避開會讓他立刻斷氣的要害,想看看他能撐多久。」
「但他身上一個傷口都沒有呀!」
「槍是我開的,我很清楚。」
「他──」司徒綰青瞪大眼,張著口卻發不出聲音。
風嘯身上一個傷口都沒有,至少她完全沒看見,因為她的視線被盤踞了好大一片的刺青給迷惑,在那些顏料及圖案底下,說不定……
「我本來以為他扛著那兩個人走不了多遠,說不定半路就失血過多死掉,誰知道這麼多年之後,他又活跳跳來找我麻煩,當年真不該輕易放過他。」縱虎歸山,失策,幼虎長成猛虎之後仍是那麼凶悍。
「你少囉唆,反正你不可以再去找他的麻煩,他現在過得很幸福,你少去破壞!」
「嘖嘖嘖,真偉大,他幸福妳不幸,這樣也好?」
「你管那麼多幹嘛?!」
「好歹我以前也是妳爸爸的手下,妳剛出生時我還抱過妳,算起來也是妳叔叔,怎麼可以讓左風嘯欺負妳呢?妳打電話叫他出來,我替妳罵他。」
「喂,你當我被打成白癡了嗎?」沒看到他手上的槍還指著她的腦袋嗎?這種時候攀關係實在太虛偽了,想誆她打電話釣出風嘯的意圖昭然若揭。司徒綰青不耐煩地催道:「你囉唆完了沒?乾脆一點……咳咳,我也不過只有一顆子彈,砰的一聲就結束了,你廢話那麼多幹嘛……我可不是來陪你聊天的。」
事實上,她隨時隨地都可能昏過去,她好像有被打到腦部,沉沉昏昏的,若不是一股傲氣支撐著她別在福田匡弘面前露出疲態,她真想軟軟躺平算了。
「這麼急著想死?」福田匡弘也不意外拐不了司徒綰青,要是正如她所言,左風嘯根本不想管她的死活,還不全是白搭?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嘛。」她當然是在說他。
「好吧,我就做做好事,送妳去和妳父親作伴。」
「喂,福田匡弘,你想好了沒?」
「想好什麼?」
「等一下見到我爸時,你要怎麼向他賠罪?」司徒綰青甜笑,反嘲回去。
「……」
兩人四目相交,滋滋冒出火花,誰也不讓誰、誰也不肯先眨眼認輸,終於都不想再讓對方多呼吸一口氣。
「一。」福田匡弘開始喊數。
「二。」司徒綰青補上。
「三!」兩人同時同聲,扳機也同時扣下。
砰!槍響的聲音相近到幾乎像是只開了一槍,福田匡弘與司徒綰青都應聲倒下──
她有中槍嗎?她感覺不到痛,因為渾身上下的痛已經全數混雜在一塊,她根本分不出來。福田匡弘呢?他怎麼也沒動靜了?他被她打中了嗎?不然他應該要站起來朝她補上幾槍讓她斷氣呀……
身體一躺平,才覺得疼痛越來越清楚,她痛到閉起眼,吁吁微喘。
妳讓我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很不值得。
風嘯的聲音和表情在腦海中浮現,那時他的笑容扎得她好疼……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來,在她全身都痛得想要尖叫的時候,繼續在她心口上狠狠踩一腳?
司徒綰青,再見。
閉起的眼縫漸漸濕潤。
她不想說再見,她不要說再見,她想在他身後大嚷,耍賴說著不要不要不要,哭著將他逼回來……
可是她又好怕在她哭著祈求之後,他仍然不回頭,那麼她一定一定會好難過,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就好……
現在這樣就好……
不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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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綰青是痛醒的,當有人替她將脫臼的左手腕接回去的時候。
她瞠大眼,尖叫,坐起身子,眼淚飆出來,破音,又癱軟地倒回床上。
「很痛?」坐在床邊的唐噙著溫柔的笑,然後繼續「喬」她的腳踝。
叫不出聲音,她只用冷顫做回應。
「好了,都接回去了,還撐得住吧?」
「……」怎麼辦?她痛到想扁醫生。
唐開始處理其他細碎的傷口,上藥包紮,不時聽見她「嘶」地抽息。
「打架打到骨折,妳還真不學好。」他是醫過不少身上插滿刀的古惑仔,醫治古惑女倒是頭一遭。
「輕輕輕……輕一點……」連說話都覺得下巴好像快碎了。
「少說點話,妳下巴骨有小裂痕。」
難怪她覺得痛。
「我……身上有彈孔嗎?」她不敢張開嘴,上下唇瓣像黏在一塊似地含糊問道。
「沒有。」
「福田匡弘的槍法也很破嘛……」嘿嘿嘿。唔,痛……「咳咳……我怎麼會在這裡?是右叔他們把我帶回來的嗎?」在意識喪失之前,她明明就躺平在廢棄大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