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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決明

  她乾笑。「學長,我完全沒有事,沒有被打傷、沒有被打殘,更沒有被打死。」她好歹也是右派的頭兒,紮實的武力還是有的,好嗎?該擔心的是那群企圖圍毆反被打成豬頭的傢伙。「……我順便跟你坦白吧,喂喂,我不是要跟你告白,你不用深呼吸做什麼心理準備啦……學長,事實上……我是黑道大姊頭。」她咬牙大聲坦白,但隨即一愣,「我沒有在開玩笑,是真的──」沉默三秒,然後歎氣,掛電話,癱坐在床。

  「他不信妳的說辭?」風嘯有點幸災樂禍。

  「他說我是個乖巧的女孩子,不可能。」這句話連她自己說出來都會打冷顫。

  「很好呀,他很看得起妳。」他酸酸冷笑。

  她爬梳短髮,煩躁道:「他根本就不認識所有的我,就算喜歡也只不過是喜歡在學校的司徒綰青,我討厭這樣。」

  「既然不喜歡,拒絕他就好,跟他有什麼廢話好說?」叫那混蛋有多遠滾多遠。

  「我們常要在學校見面,撕破臉對彼此都沒有好處。」只是徒增尷尬,況且還是同社團的。

  「婆婆媽媽。」他嗤哼,「我不是告訴過他,妳是我的未婚妻,他對別人未來的老婆也敢有興趣?」活久嫌煩了是嗎?

  「我當然是向他否認我們的關係。」

  「為什麼否認?」

  「那還用說?!我們本來就沒有關係!」

  「笨青青,妳何不拿我當擋箭牌?有了未婚夫加持,惡靈雜兵全數自動退散。」包管她從大學一路到畢業也不會有半隻蒼蠅蜜蜂追著跑。

  「……你倒是提醒我一個好點子,找人來假冒男朋友,學長應該會對我死心……」

  「他看過我,妳再找其他人毫無連貫性及故事性,缺乏說服力。」他是唯一男主角人選,想臨時換角,觀眾會憤而轉台的。

  「我會向他解釋──你只是一個死纏爛打的出局追求者,幻想自己是我的未婚夫,實際上我的未婚夫另有其人。」只要堅持這種說法,學長不信也不行,一旦她名花有主,也能省下不少麻煩,太好了。

  司徒綰青為這好主意正要咧開笑顏,本來閒臥在床頭的風嘯宛如找到最好時機撲捕獵物的狼,迅速精準地鎖定她襲擊而來,她反應不及,淪為落入狼爪之下的肥美羔羊,她的世界翻天覆地,手腕被牢牢箝制,感覺身子旋了好幾圈,最終壓陷在軟床中央。

  「妳非得激怒我嗎?」可恨又可愛的小傢伙,讓他想一把掐死她,又想狠狠地親吻她。

  「你有什麼資格生氣?!」她抬腳,長期練武使得她的筋骨比平常人柔軟,腳掌抵在他胸口,不讓他靠得這麼近,但實際上也不過是十幾公分的小距離罷了。「你現在可是連『追求者』都稱不上!」少一副將她當成所有物的樣子在那邊吃醋發脾氣!

  「我以為我們已經可以直接跳過追求的階段了。」

  「哈!本來是這樣沒錯啦!可是幸好我爸和你爸替我們解除婚約,而且雙方還反目成仇,之後更是老死不相往來,關係斷得乾乾淨淨,否則我還真倒楣,沒談過戀愛卻已經有個丈夫在等我長大!我現在可以自己為自己做主,我要選擇跟誰交往、跟誰結婚都隨便我,而你,左風嘯,我現在宣佈你三振出局!」請離開比賽現場,謝謝。

  「也就是說,根本只有我一個人還把以前的婚約當真?」他的聲音相當平靜,平靜到像在問一個無關痛癢的小問題。

  他黑闃的眸死咬住她的視線,聽見他這麼說時,她心頭一揪,彷彿自己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

  她沒辦法大聲回他一句「對,沒錯」,因為那像在說謊。

  「……我覺得……沒有婚約也不是壞事,至少你不用因為婚約才強迫自己喜歡我──當然我也一樣!」最後這句一定要鏗鏘有力的強調再強調。

  她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垂下眸,避開他的注視,低低再道:「如果我們彼此不喜歡,就到此為止,很好呀……」

  「妳是因為婚約才喜歡我嗎?」他撫摸她柔細的髮絲,用五指穿梭在黑亮的發間,享受它的纏繞,再到耳廓、下巴,動作溫柔,只用指尖慢慢滑過,幾乎要令她發出哆嗦戰慄。

  「……我不知道……」對,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問什麼,只注意到他的指腹好燙,被他碰過的地方都留下火焰,碰碰她的耳朵,她的耳朵就發紅了,摸摸她的臉頰,她的臉頰也泛起嬌紅,教她連曲抵在他胸前的腳丫子都開始虛軟背叛,被他扳開分置在他腰際。

  他逼得好近好近,用低沉的氣聲對她呵道:「如果沒有婚約,妳就不會將我放進眼裡?」

  「……也、也不能這樣說啦……」

  「不能這樣說?」指腹描繪她的唇形,「還是就算沒有婚約,妳仍會愛上我?」

  「呃……好、好像也不太對……」她的意思也不是這樣啦……唔,他磨蹭得她下唇好癢,也將她的思緒攪糊攪爛了。

  「那麼,來試試吧。我重新追求妳,不利用未婚夫這個身份,妳放開心胸接受我,拋棄固執,讓我們看看沒了婚約,妳和我是否還會在一起。」

  「呀?」什麼什麼什麼……她沒聽清楚……也可能是有聽但沒聽懂。

  「請多指教。」

  然後,他低頭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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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實在很沒骨氣,那時應該要揮拳打歪他的嘴……

  結果卻被一個嘴裡說要重新追求她,但竟跳過好幾個正常追求步驟的傢伙給吻腫了唇。

  請吃飯呢?送花呢?送禮物呢?上下課接送呢?寫情書呢?說情話呢?這些全都不重要哦?

  「青青,還不來睡嗎?」慵懶迷人的嗓正沉沉誘笑著。

  她從梳妝鏡前瞪著身後的他,吹風機轟轟作響,她一頭半濕半干的短髮東歪西翹,像只正豎起硬毛的刺蝟,誰來惹她就刺誰。

  要不是看他有傷在身,她一定會衝過去揍他!

  「你的傷不是一點也不妨礙你下床走動嗎?幹嘛還不自己從窗戶爬下去,滾回你的左派去,愛怎麼養傷就怎麼養傷隨便你!」

  「沒想到造成我二度傷裂噴血的人竟然會說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話。」他歎氣搖頭,故意捂著紗布下泛有淡淡血紅的部分呻吟。

  「那是因為你太過分──」

  「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嗎?」

  「你──」她說不出口,說不出他用他的舌頭在她身上做過的每一件事!只能窩囊的用鼻孔噴吐著濃重怒火。

  她就是在他幾乎要將她剝個精光之際,失手一曲膝頂上他的新傷口,昨天才剛縫妥的傷,哪裡受得住這種重擊,立刻血流如注,而他,也就光明正大的繼續窩在她的香閨裡,搾乾她的內疚及同情,並且緊抓住這唯一的把柄,對她予取予求。

  「睡你的覺啦!」她抓起一盒面紙朝他丟過去,他一偏頭便輕鬆避開。

  「我把右邊留給妳。」他拍拍床鋪。

  「我會睡地板,不用你雞婆!」

  「一個人獨佔妳的床,我良心不安。」

  「你的字典裡有『良心』兩個字才怪!」

  他低低一笑,躺在她的枕頭上,閉眼舒服吁歎。她的被窩怎麼特別的溫暖,棉被還有股太陽的味道,真香。

  司徒綰青發覺身後沒動靜,轉過頭已經看見風嘯狀似熟睡。

  她關掉吵人的吹風機,房裡瞬間恢復安靜。

  她躡手躡腳將燈光關暗,只留下柔和的暖黃小燈,又忍不住動手替他將棉被拉高蓋好,收回手之前還摸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發燒跡象。

  等這一切做完,又窩回梳妝台前埋頭呻吟低咒自己的多事和手賤。

  原來她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嘴裡好像說得多有志氣,結果還不是淨做些自己很唾棄的蠢事。

  像現在,她從自己的手臂裡抬頭,鏡子裡映照出來的她,哪裡有什麼不滿和怨懟,笑得像個大花癡,就因為他說要重新追求她。

  沒人格!沒尊嚴!

  她對著鏡裡的自己無聲蠕唇唾棄著,抿抿嘴,嘴角還是在笑,自我反省的謾罵一點也無損她的好心情。

  「妳真的很高興吧?」她問著鏡中另一個自己。

  她從鏡裡浮現的那朵羞怯笑花,得到了答案。

  「好吧,經過我深思熟慮,外加不計前嫌之後──我答應讓你追,我可以先和你去吃頓飯、看場電影什麼的。」

  翌日一大清早,司徒綰青仰首站在床前,如女王一般尊貴地對他宣佈。

  風嘯才剛睡醒,半瞇著眼,迷濛覷她,而她則在等待他叩首泣謝女王陛下賜予此等最大殊榮。

  他完全清醒的同時,唇間逸出笑聲,她一臉認真的表情很可愛,嘴裡說是經過深思熟慮,臉上卻不是這麼說的。

  「好,先去吃頓飯再看場電影。現在嗎?」低柔髮問的嗓音幾乎要教人筋酥骨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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