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去聯誼?」江少則不太相信。不是他看不起秦晴的姿色,不過……她真的長得不怎麼樣,找她去聯誼?有人要嗎?除非……「綠葉,找妳聯誼的肯定都是些女人,讓妳這片樹葉來襯托那些美麗的花朵。」
「你好聰明喔,江醫生。」秦晴給他鼓鼓掌。
廢話,他不聰明能成為婦產科主任嗎?不過……「被人這樣利用,妳不難過?」江少則有些好奇。
「為什麼要難過?」秦晴不懂。「每次我去聯誼都不用繳錢,還有免費的大餐可以吃,不知道多過癮!我還巴不得每天照三餐去聯誼呢!」
許未輕聲在旁邊補充一句。「妳現在已經差不多天天都有聯誼活動了,還想照著三餐來,是不是太貪心了一點?」
「許醫生,美食是永遠不嫌多的。」尤其是免費的美食,那滋味又更加美好了。
「我說大肚花瓶。」江少則瞄著秦晴微凸的小腹,雖不至於呈水桶狀,但比起一般女性嚮往的、堪可一握的小蠻腰,那已經算太粗了。「妳就不怕肥死?」
「我很胖嗎?」秦晴眼神瞄向許未。「許醫生,標準體重怎麼算?」
身為一個在醫院工作的員工,居然連標準體重都不會算,許未翻個白眼。「妳幾公分?」
「一百五十八點五。」
許未閉上眼心算。「理想體重49.8到60.8公斤之間。」
「還好我才五十九公斤,算正常。」秦晴輕吁口氣。「我還可以再多吃1.8公斤。」
江少則哈哈大笑。「妳這話千萬不要讓那些為了追求苗條、減肥減到快發瘋的女人聽到,否則非殺了妳不可。」他拿秦晴剛才取笑他的話反虧回去,以為她會動怒,沒哪個女人喜歡被人指著身材說長道短。
「做啥兒殺我?我又沒幹壞事。」她已經歸納好文件,許未抽出一張濕紙巾遞給她,她接過來擦完手,許未另一隻手已經又抽了一串烤洋蔥送過去。有東西吃秦晴怎麼可能拒絕?她一手接烤洋蔥,一手將髒掉的濕紙巾揉成一團扔出去,就這麼巧,許未的腳踩上桌邊垃圾桶的腳踏位置,垃圾桶的蓋子立時開啟,紙巾團咚地進了垃圾桶;整個過程迅速又完美得毫無瑕疪。
真是見鬼了,怎麼有人的默契可以好到這種程度?恍惚間,江少則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秦晴則為自己的貪吃找到了最好的借口。「健康永遠比美麗更重要,江醫生,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妳這隻大肚花瓶……」江少則卻是被堵得無言以對。
倒是許未忍不住疑惑,插口問道:「為什麼少則叫妳大肚花瓶?」
秦晴和江少則對視一眼,她放下吃了一半的烤洋蔥,跑到窗邊,拿起一朵裝飾用的塑膠花,兩手捧著放在頭上。
「許醫生,你覺得這像什麼?」她嘻嘻笑著,眼底沒有對那個綽號的喜或怒,很平淡的,好像「大肚花瓶」和「秦晴」只是一個單純稱呼、不具其他意義。
許未的目光從她頭上的花一路往下掃,直落到她身上,那圓潤的身材配上一朵花……嗯,原來大肚花瓶出自於這裡。不得不說,的確有像。
「瞭解。」但他還是覺得這個綽號不太好聽。「少則,那麼難聽的綽號,以後不要再叫了。」
「她本人都不在意,你操哪門子心?」
「我覺得刺耳。」許未不喜歡有人虐待他的耳朵。
「嘖,你還挺維護你的小助理嘛……」許未和秦晴簡直好得過火了。但江少則還沒說完,辦公室的內線電話響起。
秦晴走過去接起電話,嘻笑的表情瞬間消失。「知道了,我立刻請許醫生下去。」說著,她掛斷電話,轉向許未。「許醫生,林小薔,懷孕十周,在家昏倒,現已被救護車送到急診室。」
「有先天性心臟病那個。」許未立刻丟下吃了一半的烤洋蔥,理一下白衣往外走。「Miss秦,馬上調出林小薔的病歷。少則,一起來。」
「既然是孕婦,我當然要一起去看。」
「她不該懷孕。」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卻還想生孩子,等於是去跟閻王爺玩拔河,找死。許未最痛恨病人不愛惜生命。
秦晴迅速調出林小薔的病歷,追著許未和江少則的腳步而去。
☆☆☆☆☆☆☆☆☆☆ ☆☆☆☆☆☆☆☆☆☆
急診室的病床上,蒼白的病人襯著白色的床單,那景像是驚悚的、讓人揪心。
林小薔的丈夫莊文生一看到許未出現,隨即撲上來捉著他的手臂。「許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和小薔的孩子,拜託。」男人的臉上有著淚痕。
許未卻感到心口有一把火。「她有很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根本不適合懷孕。」
「我知道,可是……我們想要孩子,那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求求你了,許醫生。」
「我要先看過病人。」許未甩開莊文生的手,他不明白,孩子很重要嗎?當男人決定娶一個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女人為妻時就該有心理準備,他們是很難有孩子的,為何還要去賭那萬分之一的機會?到底是命重要,還是孩子重要?
他走到病床邊,看著林小薔整張臉已經白到發青,這個懷孕過程對她而言已經是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
「怎麼樣?」許未問已替林小薔做過一遍檢查的急診室醫生。
「呃……」就近看著許未精緻如玉雕的臉,急診室醫生卻是呆了。
這在友愛醫院是件很正常的事,不論醫生、病人、護士,乍然見到許未,沒有一個不立刻呆滯住的。唯二兩個例外就是秦晴和江少則,這也是他們能長期與許未共事的原因。
但平常呆就呆,許未也不在意;可值此性命交關時刻,做為一名醫生還發呆就不可原諒了。
許未冷哼一聲,乾脆自己給病人做一回檢查,再對照急診室已做好的基礎報告。剛送來時,林小薔的意識不清,出現心室細動現象;但急診室醫生做得不錯、現在插了管,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許未看一眼江少則。「你覺得呢?」
「病人不適合繼續懷孕,建議中止懷孕。」
許未點頭,他也覺得這是對林小薔最好的作法。「我也認為要中止懷孕。」
「不!」本已呈現半昏迷狀態的林小薔卻在聽見兩個醫生的談話時,猛然坐起來大喊。「不,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誰也不能帶走他……不行……」可不管她多想要孩子,她的身體終究承受不住懷孕的負擔,幾句話沒吼完,人又癱回病床上。
但也許是為母則強,儘管她的身體極度虛弱,她還是拚命掙扎著,拔掉點滴、呼吸器、掃落一地藥水棉棒。「我不要待在醫院裡,我要回家……走開……讓我回家……」
幾個護士、醫生拚命地安撫她,可惜一點用處也沒有。
林小薔甚至拿著那個拔下來的點滴針頭攻擊人。
許未迫於無奈,只好給她一點鎮定劑讓她冷靜下來。
「不能帶走我的孩子,你們誰敢帶走我的孩子……我……我跟他拚命。」神智已經在藥物的影響下飄然遠離,林小薔卻仍不死心地呢喃著。
「林小薔,冷靜一點,我是許未,妳的主治醫生,記得嗎?我們曾經一起對抗妳的心臟病五年,相信我,這一次我同樣會盡力救妳,但妳一定要跟我配合。」許未柔和的聲音鑽進她耳畔,像是一首安眠曲,林小薔扭曲的五官逐漸平靜下來。
「許醫生,我不能沒有這個孩子,我好辛苦才懷了他,我真的不能沒有他,求求你,不要……」隨著藥效的徹底發作,林小薔那低如蚊蚋、卻縷縷不絕的哀求終於完全消失。
許未看著床上那張青白的面孔,她能長到十九歲不容易,十九年的歲月有一半是在病床上度過的,他接手她的CASE五年,看她從一個學生到嫁為人婦,她的婚禮他還參加過,他努力地救她,誠心地希望她能長命百歲,為什麼她卻對自己的生命如此輕賤?既然她要輕易找死,又何必辛苦去熬那段對抗病魔的日子?
「許未,每個人對自己的人生都有不同的期望,活著不是每個人都想追求的第一道路,也許這位病人她的理想在其他地方呢?」江少則伸手拍拍許未的肩膀。
「醫生的職責就是救人,難道要我看著她去找死?」許未做不到,他做醫生就是要救人,不論何時何地、為了何種理由,生命在他眼裡都高過一切。他帶著怒火走向林小薔的丈夫。
「許未,冷靜一點。」江少則拉住許未,他一臉要跟人拚命的樣子令江少則很擔心,如果莊文生不贊成讓太太做人工流產,許未會先把對方痛揍一頓。「有話好好說,衝動解決不了事情。」
「你以為我要幹什麼?打人嗎?」許未挑著眉,一臉冷笑,偏偏,那笑還帶著一股惑人的魅意,好像那正在勾引人類墮落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