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上懷懊惱地皺眉。
侯纖纖走出實習大樓來到停車場,一眼就看到張上懷雙手環胸站在跑車前,一身黑衣的他看起來勁瘦俊美。
「嗨。」他向她打招呼。
她眼裡有著一絲光彩,吶吶地回應,「嗨。」
經過那親密火熱的夜晚,大白天再見面,兩人都有些尷尬。
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嚨,「你有時間嗎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
「這裡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說著,他打開車門。
看見她肩上又是背包,手裡又是紙袋,紳士地伸手欲接過,減輕她的負擔,但她連忙往後退,並把牛皮紙袋藏到身後。
她不知道這樣只會又引起他的好奇心嗎?
「那是什麼?」
侯纖纖遲疑了會兒,小聲地回答:「實驗用過的青蛙和老鼠。」
怪……他心裡嚥下後面那個字。嗯,醫學院的學生玩屍體是很正常的。
「你果然對屍體很有興趣,好好研究,讓它們死得有尊嚴一點。」他還是忍不住道。
「你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好了。」他那輛寶貝跑車大概也不歡迎她的實驗紀念品。
他爬過額上的發,看著她蒼白的臉,語氣帶著謹慎的溫和,「你還好嗎呃,我是指……嗯,你知道的,第一次……」他完事後向來是一拍兩散,從不需要進行善後處理,誰教她情況特殊,誰又教他偏偏是罪魁禍首
侯纖纖愣了會兒才聽清楚他「慰問」的意思,驀地羞紅了臉。
「我很好。」
「那就好。畢竟那天的情況太突然,我們都有些失控吧,所以我想自己可能對你不夠溫柔……」媽的,她別再臉紅了好嗎張上懷心中匆地冒出一股罪惡感。「不過出來玩就是這樣,難免有擦槍走火的時候,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應該都有共識。」
隨著他的話,她一顆心陡地往下沉,眼裡的光彩也黯然消失。她明白張上懷的意思了。
「你瞭解嗎?」
侯纖纖低下頭,接著又仰起。「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
淡然的語氣反而讓他更添心虛,罪惡感也更重。「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你特地來跟我說這些,不就是怕我哭哭啼啼,死皮賴臉地要你負責」
他的確怕她這麼做。
「我絕對不會的。如你所言,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可以為自己負責,是我先主動的,不關你的事。」
她把責任攬起,張上懷反覺窩囊。是她先主動沒錯,但接下來的工作他也沒少做,點火燎原的人是他。
該死他為什麼得跟她討論這種後續問題就說處女最麻煩了!
「你為什麼要吻我」他忽然間道。依他印象所及,她從未表現出一丁點喜歡他的樣子。他對自己很有信心,卻不覺得她會對他傾心,若果是,那她也太會隱藏了。
「我……你長得很好看,我想試試看。」
她這麼一說,可把他惹惱了。
「我是讓你試著玩的?!」
「我也被你『玩』了,大家扯平。」她豪爽地說,卻令他的臉色更難看。
張上懷只要一不爽,毒舌就會控制不住。
「根據公平交易的原則,我認為自己吃虧了。」
她臉色倏然蒼白,聲音卻十分平靜。「抱歉拉低了你的標準,不過你放心,下不為例。」
「」他直接坐上駕駛座,沒風度地用力關上車門,接著降下車窗,目光鄙夷地盯視她身上的蕾絲洋裝。「既然是成年人,奉勸你早早改變品味,都什麼年代了,穿著蕾絲只會壞嚇人。喔,當然,如果是內衣就另當別論。」
侯纖纖蒼白的臉刷地又漲紅。
張上懷惡意地笑了,逞了口舌之快,他帶著發洩後的快感,揚長而去。
兩個月後。
侯纖纖站在洗手台前,瞪著手上的塑膠盒。
中央的紙片緩緩滲出兩個藍色圓點。
她慘了,死定了。
扔掉盒子,她彎身伏在洗手台上,想要止住作嘔的不適感。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浴室外,管家紀嫂敲敲門,擔心地問。
侯纖纖這幾天氣色很差,食慾不振,老爺又到香港開會去了,紀嫂一直勸她去看醫生,她都沒聽進耳裡,結果她今天一回家就把自己關在浴室裡,身子似乎很不舒服,讓紀嫂擔憂不已。
「我沒事。」侯纖纖拉開門,臉色蒼白得嚇人。
「小姐」紀嫂本來就是大嗓門,看到她這副模樣,更是叫得誇張。「不行、不行,我馬上教司機載你去醫院」
侯纖纖自小父母離異,紀嫂是看著長大的,對她關懷備至,甚至超過那對經常在外忙碌的父母親。
「不用了,我躺一下就好……」
「小姐,你是學醫的,怎麼可以對自個兒的身體這樣漫不經心呢,絕對不行,我這就去教司機備車,再給你燉點補品,你……啊——小姐、小姐快來人啊,小姐暈倒了!」
張上懷大學畢業後就進入父親的營造公司工作,從基層技師幹起,累積實務經驗,兩年後已爬到技術部的管理階層。
新竹製藥廠的工程進入最後的施工階段,他下午和幾名督導人員前往現場監工,忙到傍晚才回台北。
他剛進家門,就發現氣氛很不對勁。
首先,是他那消沉多時的妹妹終於出現在客廳裡。
自從單威離開台灣那天起,她就恍恍惚惚,垂頭喪氣的,回到家就關在房間裡,張上懷早猜出是為什麼,也只有由她去,反正時間可以治療一切。
沒錯,今天她就出來了,不過看起來怒氣騰騰。
「爸,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八卦!」
「說話客氣點,我什麼都沒打聽。」張澄修坐在沙發上,瞪著一向最疼愛的女兒,神情不悅。
「那你怎麼會知道?」
「哼,天底下沒有藏得住的秘密。她一入院我就曉得了,替她做檢查的醫生還是我高中學長呢。侯存渠一回國就把女兒禁足在家,再說他們父女倆都在醫學界的圈子混,你說這消息瞞得住嗎」
說著,他哼笑了聲,很是幸災樂禍。
「早就警告過你別跟侯家那孩子走得太近,看吧,十九歲就闖出大禍來,我就說姓侯的不會教孩子,這下看他怎麼收拾」
「爸?」
「怎樣?」
「纖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說她就等於說我。」
「你隨便跟人有孩子了嗎」他火氣冒了上來。
張湘容怔愕。
「一旁的柯雨央聽不下去,斥責丈夫,「你有點分寸,怎麼這樣問女兒。」
他抿抿唇,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但又拉不下臉跟孩子道歉,只好更凶巴巴地警告,「反正你不准跟她做朋友,也不要跟她聯絡了。」
「我偏要,而且我現在就要去看她!」
「你、你竟然不聽我的話!」
「是爸爸太過分,自己跟侯伯伯有恩怨,就對纖纖有成見,不公平。」
張澄修漲紅了脖子,眼裡很明顯的有著心虛,惱羞成怒地吼道:「反正你給我待在家裡!」
「不要!」她怎能在纖纖最無助的時候棄她不顧?
「你回來——」
門旁的張上懷一把攔住欲往外衝的妹妹。
「把她給我關進房間裡」張澄修氣急敗壞地道。
「你笑人家不會教孩子,現在還學他把女兒禁足」柯雨央覺得不管不行了,拿出權威鎮壓丈夫,顯示出誰才是這個家裡的老大。
「怎麼回事?」張上懷問道。
「吵架啦,放開我!」張湘容掙扎著。
「你剛剛提到侯纖纖,她怎麼了」那天不歡而散後,張上懷沒再見過她,也把兩人的過節拋到腦後,現在,他心裡匆地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她很好!」
「她不好,快說。」
張湘容面對兄長認真的詢問,囁嚅了會兒才低聲說:「她懷孕了。侯伯伯要她拿掉孩子,她不要,也不肯說出對方的身份,就被軟禁在家裡。」
「對方是誰?」
「我不知道。」
「她連你也不說?!」張上懷揪著妹妹的肩頭。
張湘容歎口氣。
「她家在哪裡?」他問。
得到地址,張上懷神色一凜,轉身大步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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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女兒懷孕後,侯存渠沒有打也沒有罵,他十分鎮定,表示要帶她去做「月經規則術」,她不肯;他問她孩子的父親是誰,她也不說,於是他非常平靜地告訴她,永遠別想出門丟他的臉。
侯纖纖就這樣被關在家裡,她從來不曠課的,但學校的課也只能缺席了。
即使如此,她依然沒有屈服。整天,她待在房間裡,縮進自己的世界中,有時一天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今天依然是這樣,她坐在房間外的陽台上,靜靜地看著落日西下。
沒想到意外地看見張上懷的跑車停在她家大門前。
張上懷坐在駕駛座內,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心緒紛亂。
一路上,他一直努力消化這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媽的!
他從從來來、絕絕對對都是很小心、很謹慎的,遇到侯纖纖是他唯一一次意外,因為是意外,當然來不及做預防措施,結果她就中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