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次礦場老闆一定會用真槍實彈來對付你們,到時候損失的就不只是皮肉之傷,而可能是無辜的人命。」
「現在,」湯馬士停頓一下,加強效果,「假如我的瞭解沒錯的話,你們欠公司的債務已經沒有紀錄可查了。」
「沒錯,全都銷毀在那場爆炸中了,」傑克.唐納休證實道,「那是在你來到礦區之前的事了。」
湯馬士瞥向麥姬,點點頭再繼續說,「這也正是你們目前握有的籌碼,你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欠了錢,但是他們如今卻只能用猜測來估出你們欠了多少錢。所以,如今,你們全都可以一走了之,一身清白,自由自在,他們或許會試圖阻止你們,可是在缺乏任何證明你們債務情形的狀況下,他們也拿你們沒辦法。」
「我們幹嘛要一走了之?」唐納休不解地問,「是我們唯一知道的為生方式,是我們的父親做過再留傳給我們的工作啊。」
「而且也是因此喪命的工作!」麥姬忍不住補充一句,儘管只有湯馬士聽得見她。「假如你們還想繼續在這裡工作的話,那麼你們就得和納特.高溫達成協議。目前有一種方式可以開始著手進行。」
他說著,望著一張張滿懷期待的臉,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犯下了大錯?他到底是應該保持局外者的身份呢?還是參與其中?
因為,就他而言,他實在是無法理解這整個小鎮的人為何不乾脆趁此機會打包上路,離開此地。反而甘願留下來,繼續受苦受難?
不過,唐納休說得也對。這就是他們從小到大的生活方式!而且,或許這也正是他之所以會被送到這個時代和這個地方的原因。總之,無論是什麼理由,他的本能告訴他上麼做是對的!
深呼吸,他抹了抹自眉間滴落到袖子上的汗珠。奇怪了,這裡的天氣怎麼會悶熱成這樣子?他已經夠緊張的了!既然已經明白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就直說了吧!「你們一定得組織個工會!」
「什麼?」「一個工會?」
「在這裡?在雷海伐鎮?那是大城市裡才有的玩意!」林恩的聲音一下子壓過了其他人,「更何況大家都知道這種玩意沒辦法持久。老比利.席維斯在五九年試過一次,就在費城。叫它作什麼「國家勞工聯盟」的,如今早就沒有了!」「等一下?」布萊恩喊出來「我們先考慮看看,別這麼急著說不要?你對『工會』知道些什麼?湯馬士?」湯馬士好不容易嚥了口口水,再深吸口氣,然後一下子統統吐露出來。
「一個工會,就是工人們團結在一起,可以為一些重要事情來爭取權益,好比說是時薪工資啦、福利措施啦,還有為孩子們的教育問題、安全問題啦,以及擺脫公司以不合理的高價出售日用必備商品,允許自由企業的設立……等等。這兒是美國啊!為什麼就不能在這兒開家普通商店,跟芮汀那家店競爭?好比說傑克,你何不開家店跟芮汀比一比?這樣一來,東西的價格就會更趨合理,而公司方面為了保持市場,也會降價以求。」
「他們絕對不會同意的!」傑克立刻宣稱,「他們又幹嘛要同意哩?!他們如今是把我們吃定了,他們也明白這點!」
「但是這種局面他們可沒那麼有把握!」湯馬士反駁道,「現在才夏天,但公司方面已經在考慮冬天了。想想看,由於罷工的緣故,他們的生產已經落後幾個月了?假如費城這一帶達不到訂單的要求,總還會有維吉尼亞,或者是俄亥俄……其他的礦區可以做得到。相信我,這場長達數個月的罷工已經使他們元氣大傷,他們跟你們一樣想要對這件事作個結束,否則他們也不會答應和解。」
他說到這兒,環顧了一下桌邊圍坐的人,非常滿意地見到了一張張充滿興趣的神情。終於!他想,他們最起碼肯平靜地聽他說明,而非互相叫嚷著要報復了。
「現在,我要說明,以下是我認為你們該採取的方式——我想我們需要跑一趟費城,找到這個叫比利.席維斯的傢伙,看看他會怎麼說。不過,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我們得先找幾個記者來談談。假如我們能吸引一群記者有興趣到這兒來的話就好辦了。我們可以讓這些記者們看看這兒究竟是怎麼回事?讓他們親眼看看正在挨餓受苦的小孩子,看看正在礦區裡傷病的老人們,以及所有一輩子沒辦法脫離礦坑生活的孤苦無助者。我想,現在正是讓全國的人來聽聽你們這一邊說法的時候了。
「而且,千萬別低估了輿論的力量。只要有適當的故事和盡職的記者,就足以給你們更多的支持力量,勝過一百個人揮鏟防衛的效果。這樣子的報導將會為你們爭取更多的同情。如此一來,我的朋友們,在大眾的輿論壓力之下,你們就可以把這場獨力苦戰推出礦區,變成全國關心的一場聖戰,」
他們個個面面相視,笑容逐漸在臉上綻放開來。
這時,麥姬也抬起頭來望著他,她的眼中充滿了敬佩和仰慕。
「而且,如此一來,也沒有人會氣得動手了!」她悄悄對他說。
湯馬士再也不顧別人是否覺得他舉止惟異-----可是他的眼神就是離不開她。她已經刺激了他心底深埋已久的情愫----如此原始、如此男性化的情愫。他真慶幸今晚她曾極力央求 他,然後半強迫半恐嚇地要他帶著她一道來開會。他原想要給她個好印象。
但是,如今他所造成的效果已經不只是如此了。
他渴望她。
他要她!
「你帶給他們希望!湯馬士。我敢發誓,這是我頭一次見到他們的臉上露出了希望!」麥姬以興奮的語氣說著,聲音溫柔,幾乎有點羞澀。
和她一起走過礦區的街道,他望著朦朧的街燈。光是這樣子散步在她身邊就已經令他難以忍受。尤其是這個夜晚、這股熱力,還有這片黑暗……
「我只是把在我那個時代十分有效的運作策略告訴他們罷了。如果我這樣能幫得上忙,我也很高興。」
其實他簡直說不出話,此時此刻,他只想一股勁把她按貼在這裡隨便一楝老建築的冷牆上,然後吻她,拚命地吻夠她,嘗盡她所有的……
「喔,你當然幫得上忙啊—.湯馬士,我從來就沒見過布萊恩這麼熱中,為此我得要感謝你。他今晚看起來更自在多了。」
湯馬士點點頭,不敢信任再讓自己開口。待會兒等他們回到布裡基的房間之後又該怎麼辦呢?他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有什麼不對勁嗎?」
「不對勁?」他的聲音聽起來倒像是尖叫。
難道她看得出來他的心嗎?
「你好安靜。我不曉得,我以為你或許是…」
「我好熱!」他趕緊岔斷,再次用袖子抹抹額頭,「我是說……這裡實在是悶熱!難道這裡的天氣向來都是這樣子嗎?一」
即使在昏黃的月光下,他也看得出來她的困惑。
「呃,現在是七月份。我想你一定很懷念你的家…還有你那種能讓家裡涼爽的方式。」
「喔!你是指冷氣吧?嗯,像今晚這種天氣,我是用得上冷氣!」他喃喃自語,心想來個冰涼的淋浴恐怕效果更棒。
這時她彷彿看出了他的想法,忽然停下來,碰碰他的手臂。
天哪!這就像是有火鉗直接穿透他的肌膚似的。
「我曉得有個地方可以讓你涼快一下,可是你得用走路的喔!」
他盯著她,感覺彷徨無措又迫不及待。
「在哪 兒?」
「在山上,那兒有道瀑布。這個時候沒有人會到那兒去!」
他毫不考慮。一帶我去看看!」
至少這跟他想像中的冷水浴差不多。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麥姬帶領著他穿越一大片樹林,通往她在全世界最喜愛的一個角落。當她小時候,母親曾帶著她到那兒許多次。後來她長大了,她就常常自己一個人來這兒,尤其是在她失去了她的小寶寶,真正單獨一個人之後。
在這兒,她可以感覺得到母親的愛,她也可以感覺得到自然的慰藉。說也奇怪,很少有人願意到這裡來,因為多年以前鎮上的老人家們就流傳著此處鬧鬼的故事。麥姬才不相信這種蠢話哩!假若這兒真的有鬼的話,她媽媽就不會帶她來了。對她而言是個特別的、幾近神奇的地方。
這時,麥姬停下來,望著不遠處的那片小池子,此刻,她可以看見月光反射在平靜的池面上,聽見輕柔如旋律的瀑布水聲。
「在春天的時候,瀑布會變得更大,人簡直沒辦法站在那種強大的水力衝擊底下,」她覺得該有人講講話,填補這片沉默,「因為是山泉的關係,水會變得非常冷,不過那是在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