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本律並沒有回抱她,只是摟著她的腰,靜靜站著享受她柔軟溫暖的擁抱,直到心理上的疲倦一點一滴消失,慾望再度蠢蠢欲動。
跟他在一起兩年多的黎詠寧怎麼會不懂,她連忙放開他,沒好氣地笑瞪他一眼,見他擺出一副與他無關的無辜表情,她也只好認了。
「好了,乖,聽話。去洗澡,洗完就可以吃飯了。」她索性將他往廚房外推。
被推出門外,關本律雙手插著口袋,姿態慵懶地倚在門邊,平日冰冷的雙眸閃著笑意,深凝著她半是認真地說:「可是我現在比較想吃你。」
她微微一愣,紅著臉低吼,「很煩耶!快去洗澡啦!」
關本律這才回房沐浴盥洗,只是在走出房間前,不經意在她化妝台上看見那本雜誌,臉色立即一變。
她已經知道了?!
第九章
接下來的時間,關本律一直在等待。
等著她主動提起他和林家的婚事,可是她始終不說,甚至在他面前連一點不安或憂慮的神色都沒有,彷彿……彷彿他不是那麼重要,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也沒關係。
這讓他頗不是滋味。
出於難以理解的情緒使然,他開始做些相當幼稚的舉動,像是故意將撰寫婚事的報章雜誌大刺刺地放在顯眼的地方、開始晚歸、陪她的時間明顯變少、態度冷淡、和林茗恬大方出席宴會供媒體拍照……他故意表現著種種看似變心的徵兆,可是她仍然一點都不在乎。
回家的時候,她還是那樣甜蜜可人地膩著他,那些報章雜誌儘管被收拾過,卻是整整齊齊地疊在書報架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她的若無其事終於點燃了他的怒氣。
這究竟是她的寬宏大量?還是她根本不在乎?
難得兩人都有空的星期天,他只說了句「家裡準備重新裝潢,去買些東西」就拉著她出門。
一路上,他臉色陰鬱,也不開口說話,但黎詠寧彷彿沒感受到他的低落一般,兀自說著工作上的趣事,因此讓他的臉色更沉。
到了專賣臥室用品的寢具館,店員倒是一眼就認出關本律,只是目光挪向一旁的女人時,不禁露出有點困惑的表情。
關本律看出他的疑問,並沒有多做解釋,倒是黎詠寧很自動地開口。
「我被抓來出公差,陪他找新傢俱。」
她大方的態度看來沒有任何瞹昧,店員理解的點點頭,沒察覺一旁的關本律在聽見她的回答時,眼底閃過一抹冷怒。
「恭喜關先生要結婚了,今天想看什麼樣的產品呢?」店員邊閒聊邊引領著兩人走入寬敞的展場,「我跟我很多朋友都很支持你,你要是出來選舉,我們一定都投給你。」
「床。」他並沒有跟對方閒聊的心情,只是冷冷說著,沉鬱的眸光則直盯著黎詠寧。「新婚時睡的床。」
聽見「新婚」兩個宇時,她的表情有幾秒鐘的愕然,但很快又掩飾下來。察覺到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她一時之間競沒有勇氣看他,只好挪開視線,假裝對其他傢俱感興趣。
他終於主動提起這件事了。
「關先生有特定想要的床嗎?還是有沒有比較喜歡哪一種?軟硬的偏好是……」店員滔滔不絕地講著,「我們有天然乳膠床墊,也有最近流行的記憶床墊,還是你要看這一組,這是美國NASA太空總署為太空人特地發明設計,可以減輕身體的壓力……」
「我們自己看就可以了。」關本律淡淡打斷他的介紹,明顯散發出不想被打擾的氣息。
「好,那關先生你們慢慢看,有需要再告訴我。」店員很識相地離開,留下相對無言的兩人。
「你覺得呢?」他率先打破沉默,冷凝著她,不打算輕易放過。「哪一種床比較好睡?」
黎詠寧在方才店員介紹的展覽床上作勢彈坐幾下,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抬起頭。「這個不錯啊,很軟喔……你看,這裡還介紹說,這張床具有醫療器材認證,滿不錯的。」看著他,她努力笑得燦爛,「我想林小姐應該會喜歡吧?」
俯視著那張甜蜜的笑顏半晌,他終於放棄,寒著臉轉頭招來方纔的店員,連價錢也沒問、細節也不談便直接買下。
趁著他去結帳,她彷彿嫌氣他氣得還不夠似的,又挑了一盞床頭閱讀燈。
「這就當作是送給你的結婚禮物吧!」她微笑著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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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黎詠寧忙著拆開閱讀燈的包裝,替他裝擺在床邊,一副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瞪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關本律惡聲惡氣地吼,「你究竟打算怎麼樣?!」
他冷硬的口氣讓她倏地頓住所有動作。
「我準備要結婚了,你打算怎麼樣?」他再問一次,非要聽到她的答案不可。
「我下星期會開始收拾東西,房子已經找到了,很快就會搬出去。」
她倔強地不肯轉過身,聲音儘管輕快,但眼眶已經不爭氣地紅了。
可她不要他看見。
對於她的答覆,關本律只覺得心臟好像被重擊了下,憤怒更盛。
她果然想一走了之!
「我答應要讓你走了嗎?」他問得傲慢,極力想遮掩因為她要離開而起慌亂的心。
但她的沉默太過漫長,幾乎讓他差點克制不住即將爆發的情緒。
「你答應過我。」她努力平復了心緒才開口。「只要在一起一天,我們之間就不會有別人,你答應過的。」
「你在威脅我不要結婚嗎?」關本律不屑地反問。
「不是。」她又一次深呼吸,勉強壓下嗆鼻的淚意,終於轉頭看他。「我不想介入別人的感情。」
「別人?!我是別人嗎?」他俊臉佈滿陰霾。「這兩年對你來說算什麼?只是打發寂寞?」
其他人也就算了,但他實在問得太沒立場,所以黎詠寧只能靜靜地看著他。
「如果我說,這是策略性婚姻,我們婚後還是可以維持這樣的關係呢?」明明自知只是一齣戲,他卻毫無理由地想要一個答案。
「情婦嗎?」她的眸中閃過受傷的情緒,很快又平復下來,只是很無奈地勾起一抹淡笑,「好像又回到原點了。」
「我不值得你放棄原則嗎?」他執拗地步步逼近,不要模糊地帶的答覆。
「我爸爸媽媽很愛我,非常非常愛我。」黎詠寧許久才開口回話,「因為他們那麼愛我,把我捧在手心呵護疼愛,所以我一直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我值得一個男人用一輩子來愛我……或許你會覺得這樣一相情願相信這件事很傻,可是我真的這麼想。
「他們這樣愛我,不是為了讓我變成別人可有可無的後備,如果我答應你,那便污辱了他們的愛和我的感情,如果這是你說的原則,那麼我無法放棄。」
關本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不容許她有絲毫閃躲。
「你要結婚的消息,我是在雜誌上看到的,」她突然改變話題,聲音平靜,並非抱怨,只是陳述事實。「一開始有點難過,因為你沒跟我提起,可是後來我想想,或許就是這樣了。」
他近日來的冷淡、晚歸、公然約會,她全都看在眼底,心裡的決定也逐漸清晰。
如果連無聲的驅逐都讓她如此心痛,那麼她情願他不要親口說出來。
「什麼叫就是這樣?」看著她越來越疏離的表情,關本律失控地提高音量。
看著他難得的失控,她可以自我滿足地幻想那是他的在乎嗎?
許久,她歎了口氣。「本律,我們好聚好散,好不好?」
神啊!給她勇氣吧。她需要很多很多勇氣,才能說出讓她這麼痛、這麼痛的話。
「我沒有要逼你的意思,」她輕聲地說:「我不想讓任何人痛苦,也不想變成姊姊那樣,一輩子辛苦去追一個永遠得不到的人。我很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時光,真的,跟你在一起不只是因為寂寞,你一定知道的。」
不!他不知道!關本律握緊了拳頭。
如果她真的如她自己所說對他有點感情,為何可以說走就走,一點努力也不做?
被怒火蒙蔽了理智,他感受不到她眼申明顯的哀傷和不捨,看見的,是說走就走、一點也不留戀的她。
如果她對他毫無眷戀,他又何必在意強求?
「隨便你。」冷冷拋下一句話,他轉身離開房間。
也離開了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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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破壞了承諾。
在家人的墓地前,黎詠寧整理過環境,上完香,擺上鮮花,然後才疲倦地靠坐在冰冷的墓碑旁,想從毫無生命的冷硬物體上,得到一點點溫暖。
想當初,她曾經那樣毅然決然地誓言在還清債務前,不再來祭拜,只為了賭一口氣,想證明自己一定可以辦到。
可是現在債務還沒還清、又愛上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她卻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