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言倏地白了俏臉,看著他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鎮定下來,冷著聲音說:「你是認真的嗎?」
關本律不語,神情倨傲,彷彿不屑回答這樣的問題。
「跟我道歉。」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壓抑著受傷和憤怒,「我可以原諒你這一次。」
「我說的是事實。」他還是冷淡回應。
黎詠寧用力捏緊被子,努力不讓受傷的淚水溢出眼眶。
「你始終沒理解過我跟你在一起的原因,對不對?」她沉靜地看著他,「你至今還是覺得,就算我靠自己的力量還你錢,也只是裝模作樣,最終還是會爬上你的床,用親密關係要求你免除那些債務對嗎?」
「你扯遠了。」他並沒有那個意思。關本律眉頭皺得更緊。
「不,我沒有,因為你心裡始終沒有尊重過我,所以不管我做什麼,你都不以為然。」她覺得自己好笨,為什麼以為感情跟債務分開談,他就會比較平等的對待她。
「那是兩回事。」
「那是一回事!」她始終還是低他一等的債務人。
不想再跟他多說,黎詠寧裹著被子下床,撿拾起自己的衣物然後匆匆進入浴室,不一會兒就穿戴整齊地走了出來,同時將被子丟在床上。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他挑起眉質問。
「不用你管。」拿起自己的背袋,她轉身就走。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關本律心臟倏然一緊,矯健地跳下床,在她出門前拉住了她,卻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黎詠寧揚起已經被淚水濕潤的眸子,冷冷地回瞪。
有幾秒鐘,她還奢望著他的道歉,可是看他緊抿的唇,她知道注定要失望了。
「放手。」她用力掙脫開他,很快退後幾步,不帶感情地看著他宣佈,「我們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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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當真的。
整整兩個星期,她不再跟他聯絡,手機也不接。
而他有他的驕傲,加上不認為自己有錯,所以也不肯回頭找她。
好吧!就算有錯,也只是當下說了重話,但他實在不認為自己的論點有問題。
於是,僵持仍舊進行著。
只是他相當不耐於這樣的情況,自從她消失以後,他的心情便持續處於低潮,生活好像少了點什麼。
他的煩躁自然也影響了週遭的人。
替他工作的辦公室助理們,個個怨聲震天,困惑於平日冷靜的老闆為何變得易怒挑剔,連跟他開會的大老們也對他低潮的表現不斷皺眉。
連在代表黨團定期參加的政論節目上,他也顯得異常沉默,甚至容易為簡單的辯論動怒。
當朝野協商將近半年的光照法案,在各黨團代表都獲得共識的情況下,被參與協商的第三大黨突然毫無預警的全盤否決後,他在會場上大動肝火,冷硬又毫不留情的詰問,將對方派來的與會人員問得面紅耳赤,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也因此登上隔日報紙的政治版頭條。
他像被關在籠子裡焦躁不安的獅子,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在跟幾個重要人士喝完最後一杯酒後,他厭倦了這種沒完沒了的應酬,只說了聲失陪就先行回家,不料卻在家門口遇見意想不到的人。
「修深?有事嗎?」
「我警告過你不要動她。」谷修深不由分說,一記重拳打在他臉上。
「不關你的事!」他抹去唇角血漬,也回敬了他一拳。
他當然看出好友心情也不怎麼樣,才會來找他打架。正好,他還愁心情正悶,沒地方發洩呢!
兩人已經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對於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鐵定是有的。
所以,打架吧。
如果這樣可以讓多日的鬱悶一掃而空,流點汗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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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打架可以消除煩惱的話,那還要心理醫生幹什麼?
兩人爽快打完一架後便進屋喝酒,相對無言,除了因為偶爾的疼痛扯開注意力外,其他時候心情還是悶得不得了。
沉默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就在第一瓶威士忌被喝完時,關本律終於忍不住開口。
「她去找你訴苦了嗎?」
「她像會做那種事的人嗎?」谷修深把冰塊敷上嘴角,相當不以為然,「不過她最近失神的嚴重,昨天工作時還受了傷,我想不出除了你,還有誰會讓她出這種錯?」
「受傷?!」他臉色立刻大變,「很嚴重嗎?」
「在幫忙展場規劃佈置的時候,梯子沒踩好傷了腳,不是太嚴重。」他講得輕鬆,一面不動聲色打量著好友的反應。
在醫院時他大約知道好友跟詠寧最近感情有點問題,尤其詠寧雞婆的同事們又七嘴八舌地報告最近關本律都沒去接她下班,他更是猜到一些端倪。
「她現在在哪裡?」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他還是皺起了眉,神情裡有掩不住的關切。
「你幹麼?沒那麼喜歡,就趁早放了她吧。」谷修深不客氣地說。
「你跟煥光都把她想得太脆弱了,」關本律久久才開口。「口口聲聲說怕她被我傷害,可她並不是因為什麼愛不愛才跟我在一起的。」
「什麼意思?」
「從一開始她就跟我說得很清楚,她是因為寂寞才跟我在一起,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我可沒逼她。」
關本律的回答,只得到一聲嗤笑。
「我從小就認識詠寧,她絕不是那樣的女孩子。」他跟詠寧的姊姊是青梅竹馬,所以也幾乎是看著她長大的。
「人都會改變,你不也變了?」關本律話鋒一轉,將矛頭指向他,「在她失去家人,唯一的姻親又不理她後,你怎麼能確定她不會變?」
被點名的谷修深望著好友,突然鬆了口氣。
自從他喪妻之後,很少人會再跟他提起相關的事情,尤其是這群老朋友,能不提就盡量不提,今天關本律會反常的挑起他的傷口,可以想見他在乎詠寧的程度比他們想像的……不,可能比他自己想像得還多更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現在玩膩了,所以就跟她分手?」
谷修深試探地詢問,若在平日,這種低級伎倆根本套不出什麼話,可是今非昔比,關本律不但答了,而且可能因為酒精作祟的關係,向來不太談論自己私事的他,居然把當日的爭執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聽到後來,谷修深幾乎百分之百確定好友已經完全淪陷。
他在乎的程度跟賭氣的執著,毫無疑問就是盲目中戀愛男人的寫照,而他對詠寧展場模特兒工作所產生的「意見」,說穿了,還不就是嫉妒、吃醋罷了。
只是若把這種話說出口,這向來自視甚高的好友絕不會買帳就是了。
「詠寧從小就是個很重視公平的小孩。」谷修深想了想,才慎重的說:「可能是因為受到黎法官的影響,所以她個性從小就很正直,不會去佔人家便宜,做事也都問心無愧。」
關本律握緊酒杯,並不答腔。
「她鐵了心要還你錢也是這樣,」死纏爛打非要替黎家取得他的諒解更是如此。谷修深神情有些黯然。「我實在不想給你什麼好建議,畢竟詠寧應該得到『更好』的對待。」
他是又差到哪裡去了?關本律白了他一眼。
「我是認真的,我的態度跟煥光一樣,都不贊同詠寧跟你在一起。」他坦白地說:「所以我能說的就這麼多,如果你終究不能明白詠寧的想法,我想你最好還是放棄,反正女人多得是,不是非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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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能工作室
已經下班很久了,辦公室的樓層大多暗了燈,只有一個小隔間裡,還隱隱散出光芒。
黎詠寧在位子上做著建檔工作,自從受傷以後,她沒辦法再接需要用到腳的外包工作,只能暫時擔任文書處理。
她從螢幕前抬起頭,視線不意落在釘在夾板上的行事歷。
已經是第十七天了。
她還想著他。
真糟糕。
她有點沮喪。
不是對他沮喪,而是對自己沒有辦法控制的感情感到無力。
關本律應該轉頭就把她忘記了吧……好吧,這樣講有點過分,至少他前幾天還打過手機找她,只是她還在氣頭上,所以直接拒接。
幾天以後,他就不再打電話了,或許對他來說,要個女人不需要這麼麻煩,心煩個兩三天可能已是上限,轉個頭看到別的女人,便把她拋諸腦後了。
儘管這件事在她答應跟他在一起之初就已經知道,不過當真的發生時,心裡還是很不好受。
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從來不曾跟他做過什麼亂七八糟的情婦交易,否則受到他的輕視時,既不能發作,又不能一走了之,一定會更加氣悶。
還在發愣,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看了下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她遲疑了下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