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後來為了雪恥,曾幫無數的鬼神算命,但是所有的簽都有卦象,只有那個深不可測的男人,他和她的簽是空白的。
她更加茫然地低下頭,繼續寫著「龍黛等重樓」的字樣。
術士看了看龍黛寫的字,好奇地問:「他叫重樓?你們倆走散了啊?」看到她還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他豪氣地拍了拍胸口。「放心,為了知道這個重樓的身份,我破例幫你找人。」
說完,他站在忘川河邊驕傲地叉著腰。
「這鬼界,可是真正的神魔無用,小鬼難纏,在這裡什麼神仙、妖魔都不如我們這些小鬼來得靈光。」
何況他可是算命算了幾十輩的江湖術士啊!
「等我轉世了,一定把重樓帶到你面前……」
不對啊,一轉世什麼記憶都被孟婆湯給灌完了,他怎麼找?之前不也是因為這樣,雖然想著要找到重樓,但是一轉世就什麼都忘記了。
沉思片刻,他掏出了腰間的葫蘆,剛一拔開塞子,醉人的酒香就飄了出來,很快就聽到忘川河中傳來聲響。
龍黛好奇地看著,只見一條破得不能再破的小船靠近,船上站著一個面目猙獰的小鬼,看看河邊的鬼影遠遠的就喊,「我說酒鬼張,你又叫我幫忙找什麼人?」
所謂算命餬口,但在鬼界沒有門道,怎麼可能混飯吃。
酒鬼張陪笑回答,「這次不叫您老人家幫我找什麼冤魂,只要您給我的後輩們帶個話而已。」
擺渡小鬼猶豫地看著酒香飄溢的葫蘆。
「這……最近鬼王大人可是要我們口風把緊,說什麼都不能洩漏出去。」只是不能洩漏什麼,他也不知道。
酒鬼張驚訝地張大嘴巴。「鬼王也搞廉潔那一套?開什麼玩笑,一定又是應付神界的考察!這樣吧,這次我把酒全給您,下次我再給您帶兩壺。」
擺渡小鬼嚥了嚥口水。「好……好吧,那可說好了,只是一句話而已。」
他嘿嘿地笑了。「放心,就是一句話。」
反正那個叫重樓的肯定來頭不小,他幫這個龍黛找到了重樓,肯定好處多多,搞不好他們家族以後就不用世世代代跑江湖了。
龍黛看著他們在一起嘀嘀咕咕許久,便沒有興趣地低頭繼續寫著。
他們都沒發覺,酒鬼張的酒引來了另外一隻小鬼,他嚥著口水看著那個擺渡小鬼喝完了酒醉醺醺地離開。眼光流轉,看到了跪在地上寫寫唸唸的龍黛。
「哎呀,這不是神女要找的女鬼嗎?」他立刻興奮地轉身跑走。「哈哈哈,我有喝不完的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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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河邊?」冰研皺眉打發了面前的小鬼。原來龍黛還在鬼界,那個鬼王居然敢騙她!
忘川河邊,龍黛還是垂頭寫字,酒鬼張焦急地在河邊來回走著。
「這群沒用的兔崽子,那麼多算命的術士,居然找不到一個重樓。」
他絲毫沒有想過,重樓根本就不在人間。
即使身邊的鬼很吵,龍黛也只是好脾氣地笑笑,繼續寫著重樓的名字,面前寫滿了,就換個地方繼續寫。
忽然,她的面前出現了一條雪白的裙擺。
她抬頭看去,面前的女人很美,絕色面孔帶著神的高貴。
「你果然還在……」
冰研舉起了手,精緻的臉開始出現仇恨的扭曲。
「不該存在的東西,必須消失!」龍黛,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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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在人界徘徊?冰研已經派神將請了他數次了,可是他不想回去。
重樓第一次發覺自己的無力。就算他是魔尊,他是天帝,他可以再次創造無數的劍靈,可是造出的永遠不是他要的那一個。
又快到神界大門開啟的日子,人間的廟會再次喧嘩著,河水中漂流著各色的花燈。
還記得和龍黛在廟會的那一夜,她跪在河邊虔誠地放了一盞又一盞的花燈,可是她放的花燈一到河中,就立刻沉了下去。
輪迴之外的靈,又怎麼有資格祈求神的庇護。
但是她沒有放棄,只是一盞又一盞地放著,他隱身在夜空中看著她,最後終於忍不住用法力幫她托起了最後一盞。
小小的花燈在河水中暈出一小片朦朧的水光,漸漸地漂向遠處。
那股讓他忍不住的情緒,就是所謂的感情吧。
可是讓他產生那樣情緒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重樓在河邊看了片刻,便轉身走開。罷了,回神界吧,與其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還不如守著輪迴,或者像白澤一樣,自己創造一個陪伴自己的東西。
剛邁出一步,一個不長眼的江湖術士踉蹌了一步,險些撞了上來。
「哎呀,公子,對不起。」看看重樓,即使他用斗篷遮面,光看氣勢就像是了不起的人物,年輕的術士掉頭就準備開溜。
「站住!」
重樓冷冷地叫住了他。
「怎……怎麼?」壞了,難不成是哪個難惹的大人物?!天啊,他只是可憐跑江湖混飯吃的,賠不起啊!精明閃爍的眼暗自打量著重樓。見鬼了,越看越不像人,要命!
他盯著掛在術士腰間的籤筒,想起他和龍黛抽的那一支空白的簽,忽然譏諷地笑了。他忽然想知道現在的他,在輪迴中是不是還是空白的。
「我要抽籤。」
聲音不大,但是術士卻聽出了這聲音中蘊涵的威脅。他立刻解下籤筒,虔誠地捧著。「抽吧。」只要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妖怪別殺他,把渾身家當送給他都好。
一支籤,空白。
兩支籤,空白。
每一支籤都是空白的,術士的嘴巴越張越大。不會吧,真給他遇上了?
重樓憤怒地把所有的簽都抽了出來,每一支都是空白。
「果然!」果然是白費力氣,龍黛根本就已經死了,還是盡快回神界算了。
揮開披風正要飛向天空,那個始終癡呆的術士忽然大叫了起來。
「你就是重樓?!」術士還在激動地大喊,「五百年前,祖師爺遇到了一對抽了空白簽的情侶,天啊,真給我遇到了,我真是好狗運!啊……人呢?」
四下張望,重樓已經消失在他的面前。
「不會吧,前幾天祖師爺還托夢給我們說,要給重樓帶話的。」
這下完蛋了,好不容易中了獎又作廢,那麼祖師爺許下的萬貫財氣,不也就泡湯了。
「看來那個叫龍黛的果然很慘……啊!啊!啊──」
眼前一花,年輕的術士發覺自己居然已經到了半空中。夜色下,地面的點點燈光讓他感覺自己就像靈魂出竅。
「救命啊,救命啊!」
「閉嘴!」重樓抓住術士的領子,緋瞳中帶著強烈的渴望。「你剛才說什麼?龍黛還活著?!」
小術士癡呆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像火焰一樣飛舞的紅髮,冰雪一般俊美的臉上是赤眉緋瞳。
「你……是魔……」媽呀,這個男人居然是魔!
重樓伸手送出一朵紅光托住他。
「我是神也是魔,快點告訴我龍黛的位置,否則我就摔死你!」
而且摔死他,沒人敢申訴!
術士頓時嚇得魂飛魄散。「祖……祖師爺托……夢告訴我,龍黛在……」
「在哪兒?!」
「在……」術士忽然頭一歪,「我……我有恐高症……」
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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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黛閉上眼睛等死。
她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是誰,可是她已經躲不開了,其實她之所以一直坐在地上寫字,只是因為她連站立的力氣也沒了。
可是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後,她卻被人推開了。
冰研咬牙喝道:「你讓開!」
攔在她面前的,正是去而復返的晴明。
看著手中斷裂的玉笛,他淡淡地笑了。
「五百年前,白澤帶著我和龍黛來到了鬼界,他給了我一些法力,條件是保護龍黛一次,可惜只有一次,白澤果然還是不能原諒龍黛愛上重樓。」
白澤轉世後,他守了龍黛五百年,現在終於完成了這個承諾。
冰研恨恨地看著晴明身後的龍黛。
「又是你!被你如此背叛後,他還是要保住你!」為什麼那個人不是她?!「保護她一次嗎?我倒想看看接下來你怎麼阻止我!」
晴明笑笑。「一次就足夠了,只要用白澤的法力保護龍黛一次,對白澤氣息最敏感的重樓……」他的話沒說完,整個鬼界的天空忽然變成了紅色,連忘川都變得像是地獄的岩漿一樣開始咆哮。
糟糕,重樓來了。冰研揮掌推開晴明,另外一隻手抓住了龍黛的脖子。
「永遠消失吧!」
一聲痛苦的哀鳴響起。
龍黛還是呆呆地坐在原地,她的面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背影,熟悉而又覺得陌生,可是光只是看著就覺得渾身每一處都在沸騰。
事實上,重樓的怒氣的確快把整個鬼界沸騰了。他只手抓住冰研的頭,把她提了起來。狂風在他們的周圍咆哮,幾乎要粉碎一切,除了龍黛的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