術士看到他隱約可見的殺氣,誤以為這樣的殺氣是針對自己而來的,當下嚇得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這個……其實,凡事都有因果,有果必有因,但是有因未必有果……」
龍黛越聽越迷糊。這些話怎麼這麼難懂!
「總之……總之兩位要明白,感情這種事情未必一定要求一個美滿,很多時候有個過程已經足夠了。」
她怔忡地垂首。「這樣啊……」
果然是她太笨了!原來感情根本不該勉強求一個結果,不該誕生的靈果然蠢笨得不知世情。
重樓望著她。她果然又要哭了,他從來不曾看過這麼一個喜歡哭的淚娃娃,但是不明白的是,那樣無用的液體卻越來越讓他感覺自己的心中,沸騰著一種陌生的情緒。
他第一次感覺到,即使是如此微小的生命,依然是那麼的重要。
「我……我……」術士暗暗吞下口水,倒退幾步之後,忽然狂奔而去。
重樓沒有理會他,只是轉頭看向遙遠的夜空。
「有時間哭,不如盡快想辦法救你自己,難道你真的想死?」
「我……我想不出來,我的記憶好像被什麼壓住了一樣,我想不起來!」
龍黛抱住自己的頭。「龍珊」這個名字在她的腦海中迴盪,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被封在她的記憶深處,她想靠近,卻無力靠近。
被封印的記憶?就像他腦海中那些閃動的碎片嗎?那些被粉碎得徹底的記憶碎片,像是被人刻意毀掉的過去……可是天下間還有誰能毀掉他的記憶?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天帝白澤。
重樓伸出手放在她的頭上,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畫面,但是最深刻的畫面是白澤那雙寂寞的眼睛。
白澤在看著龍黛,或者是在看著龍劍,那樣的眼神就像是她看著自己的眼神一樣。
他感到一陣驚訝,「難道白澤……」
難道白澤喜歡龍黛?不可能!白澤一直告訴他,神沒有感情,身為天帝的他怎麼可能會犯這樣的錯誤。
龍黛抬頭看著震驚的重樓。「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可是我好像很久之前就見過白澤……啊!」
話沒說完,她眼前一花,就被拉到他的面前。
重樓握住她的臉,仔細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子。
白澤居然會愛著這樣的女人。心中快要爆發的感覺就是常人說的嫉妒嗎?可是他在嫉妒誰,是嫉妒著白澤還是嫉妒著龍黛?
「你們在做什麼?」晴明的聲音忽然遠遠地傳來。
他猛地放開龍黛,充斥著怒氣的雙眸看著遠處的白衣男子。
「明天我不會殺了龍黛。」
「哦?」晴明驚訝地看看他們兩個,然後笑了,「發生了什麼事?」
龍黛也驚喜地看著重樓。「真的,你不殺我了?」
「是啊是啊,你終於變成好人了嗎?」小色也笑咪咪地跳了過來。「龍黛,恭喜你啊!」
重樓冷眼看著快樂的三個人,然後徐徐開口,「我會在白澤面前毀了龍劍。」既然龍劍沒辦法成為魔劍,那麼在白澤面前殺了龍黛也是不錯的報復方式。
假如白澤是真的對龍劍有感情的話。
「你……」
晴明三人臉色大變。他們對重樓還是太樂觀了!
他冷漠地轉身。
「我回去了,你們兩個準備一下,明天神樹垂下,我們一起去神界。」
說完,他化作一道紅光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沉默瀰漫在留下的三個人之間。
「這個混蛋!」小色先跳了起來。
晴明苦笑,「想不到最後居然是這樣的結果。」在他算好的種種結果中,沒有預算過這樣的下場。
白澤和重樓誰也殺不了誰,犧牲的只有龍劍。
他們兩人看向垂頭無語的龍黛。
「好了,我們回去吧!」
「不要!」龍黛抬起了頭,臉上居然是微笑。
「我不要回去,今天我還沒玩夠呢!」她要盡情地玩,這樣的夜晚是最後一個晚上了。「我還有很多好吃的沒吃過,還有很有好玩的沒玩過……」
這麼美麗的夜晚,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龍黛……」
小色難過地抱住她。「重樓是個大混蛋!你別理他了,逃走吧。」然後看著晴明,「你會幫她的對不對?」
晴明歎了一口氣,「逃走有用嗎?」
龍黛微笑地推開小色。
「沒關係的,能幫到重樓,我已經很滿足了。」
小色大喊,「那你為什麼還要哭?」
她轉身看著河中的點點花燈。「好了,我們去放花燈吧!」
「你……」小色還要說話,卻被晴明拉住了。
「你又能改變什麼呢?」
小色無語地垂下頭。
是啊,她能改變什麼呢?對於龍黛來說,她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重樓,離開了重樓,即便是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晴明,你去買花燈給我們好不好?我們要放好多的花燈。」
即使神聽不到凡人的祈求,但是只要人們自己知道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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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去送死,也要美美的死,你說對不對?」小色坐在枝頭,晃著雙足,桃樹上掛滿了花燈。
龍黛楚楚可憐地咬住下唇。小色的話聽起來雖然很有道理,但是她總覺得怪怪的。
「再說,你要帶著希望啊!好比晴明也說可能回不來了,可是我相信晴明一定可以回來,因為他是晴明啊,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到。」
小色想起前幾日晴明說過的話,忽然有一些悲傷,可是她拚命地安慰自己。
「晴明很厲害,以前有很多妖族死在這裡,可是晴明卻救了我,所以如果是他的話,一定可以帶著你回來的。」
小色很阿莎力地拍拍她的肩膀。「所以你別擔心,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迷死重樓。」由她小色親自打扮的人,一定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當龍黛望著鏡子裡的女人,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這是我嗎?」
「既然那個重樓是魔,當然要用魔族的衣服去迷惑他了。怎麼,不好看嗎?」
小色托著下巴看著她。
她一身露腰的紅色緊身衣裙,長髮披散了下來,紅色的髮帶在額上繫了一個複雜的結,渾身遊走著一種妖艷的氣息。
可,這不是她啊!龍黛呆呆地坐在地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不是她的打扮,可是為什麼有一絲熟悉感,似乎在哪裡看過一個這樣的自己。
良久,她伸手把紅色的髮帶扯了下來。「不是我嗎?」她的聲音低低的,宛如歎息。
剛才她的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畫面,一個同樣穿著魔族衣服的少女,那是龍珊嗎?因重樓而生的是龍珊嗎?那麼龍珊在哪?看著手心瑩白色的光,龍劍在那裡封印著。龍劍怎麼也接受不了重樓的魔力,現在她忽然有些懂了。
可是為什麼要懂呢?她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手心的白光忽然變幻著,隨著記憶不斷地浮現,龍黛的氣息也開始不穩。
千年之前,冰研將龍劍帶給了重樓,他拿到的第一時間就粉碎了白澤的封印,魔域中從此也有了一個追隨著重樓的小小身影。
「我可以飛嗎?」
「我可以吃東西嗎?」
「為什麼別人看不到我?」
「為什麼重樓不喜歡笑?」
數不清的問題纏繞著重樓,如果不是在研究龍劍的用處,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重樓,你要我做什麼?」
在無數次的冷漠後,龍黛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她的疑惑。他從來不曾像白澤一樣用法力把她鎖在劍中,更不曾向她頒布那數不清的法則。
對白澤來說,她只是他賴以維持心理平衡的道具,讓他宣洩心頭寂寞,她所要做的就是乖乖地在劍中聽著他的低聲呢喃,那是她唯一的用處,除此之外,什麼思想都不該擁有。
所以離開了白澤之後,她還有什麼用處?
「隨便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冷漠的重樓丟下了毫無感情的一句話,卻從此給了她真正的自由。
她想做的事……她最想做的事就是讓那個在沉默望月的紅髮男子快樂一點。
可是,這樣的心願最後給重樓帶來的,竟然是無盡的麻煩……
「為什麼我親手創造的劍靈會愛上重樓?」
冷靜高貴的白澤第一次出現了憤怒,他親手粉碎了她。
「重塑你,如果要愛的話就選擇我吧!」
不,不止如此,重塑的龍劍染上了神的憤怒。她在塑成的那一刻,被推入了重樓的身體。他的血,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可是即使在那一刻,她不曾奢望過重樓來到天界會是因為自己,他明明說過魔是無心的,即使她被白澤殺了也不會去救她,但重樓還是去找她了。
「夠了,已經足夠了。」龍黛閉上眼睛。無論任何理由都已經足夠了。
「你怎麼了?」小色連忙靠近她,正要伸出手,卻聽到了一聲冰冷的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重樓在旁邊看了很久。
天就要亮了,可是龍黛卻消失在蜀山大院中,他根本不需要猜就知道她又到了桃妖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