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伯雅看著他消瘦的臉不禁在心中輕聲一歎,現在雨過天青了,為什麼還有人要受思念的煎熬呢?臨雪,若你現在在這裡該有多好。你上次一走就是兩年,這一次又要離開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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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之後楚行雲剿滅了游匪得勝歸來,面聖之後便到了軒轅府中看軒轅慎之的傷勢恢復得如何。不過十來天工夫,軒轅慎之已經能倚床而坐了,除了面容蒼白清瘦了些,竟完全看不出他是個剛經歷過生死劫的人。特別是一雙眼睛清明如鏡,又恢復到以前那種彷彿什麼都能看透的精明樣子。
對軒轅慎之這種好像一出生就優秀非常,優秀得似乎不能理解人間疾苦的人,楚行雲向來是不太喜歡的。就算是很欣賞他的能力,也不願和他太親近。看到他已無大礙,便拱手告辭。
軒轅慎之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麼了?」齊伯雅問道。
「有點古怪。」軒轅慎之緩緩地說:「他有可能知道……臨雪的下落。」
「什麼?」齊伯雅瞪大眼睛,「為什麼這麼想?」
「他的腰上掛的是臨雪送他的戰卻劍吧?」
「好像是的。」
「戰卻劍他這兩年來從未曾佩戴過,臨雪失蹤那時他還沒有與她和解,他怎麼會突然地戴起它來?而且他已有十幾天不在京城,卻從進門到離開都沒有開口問臨雪的消息。他對我的態度也很奇怪,這次臨雪不管怎麼說也是被我趕出門後才失蹤的,按他以前的脾氣怎麼可能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軒轅慎之像是在一面解釋一面整理自己的思緒,越是說下去臉上的神色越是激動,他一手拉過齊伯雅,「我們尋遍了京城都沒能找到她便以為她已經離開了,她很可能就在楚行雲的府中。」
的確是有可能,齊伯雅也激動起來,之前擔心慎之的生死以及朝中的事情,竟然沒有發覺楚行雲的異樣。現在想想,他送來的藥太及時了,江湖中的解毒藥他怎麼那麼巧正好就帶在身邊,甚至毫不費力地就找到解藥。「慎之你別急,我去問他。」
「來不及了。」軒轅慎之起身想要下床,卻牽動了傷口痛得臉色發白,「楚行雲這次來很可能是代她來看我的傷勢,她氣我趕她出去,若知無大礙她一定會馬上離開。可恨我居然此時才想到!」
「那你也不用親自去,你的傷還沒有好怎麼可以下床?」齊伯雅扶住他安撫道:「我去行雲府中,不管她願不願意,一定把她帶來見你。」
軒轅慎之搖了搖頭,「她還在生氣,我不想勉強她,我趕她出門的時候……」她站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滴眼淚,那滴眼淚彷彿在原地仍未乾涸。那滴眼淚彷彿是從她的眼中,落到了他的心裡。所以,這一生,他可能不能再承受住她第二滴傷心的淚了。
他定定地望著齊伯雅請求:「伯雅,讓我去吧。」
「真是不要命了。」看著他,齊伯雅喃喃地說。認識他這麼久看他那表情也知道,就算有一萬個人攔著他,他也是一定要去的。這兩個人都是這麼高傲的脾氣,受折磨的除了自己,還有他們這些為他們操心的人。與其讓他亂來,不如跟著他去,也好照顧他。
想到這裡他立即起身吩咐下面的人:「備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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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雲回府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齊伯雅帶著軒轅慎之已經到了。剛剛換下甲冑,坐在大廳上端起茶來想要休息一下時楚行雲,怔然看著他們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齊伯雅扶軒轅慎之坐在一旁,開門見山地問道:「行雲,你是不是知道臨雪的下落?」
楚行雲看了他一眼,回轉身望著汗濕衣背,臉色蒼白如雪的軒轅慎之,有些動容。於是便大方地點了點頭,「對,我知道。」
齊伯雅大急,「你怎麼現在才說。」
「你也是現在才問我的呀。」他理直氣壯地回答。要不是看這個傢伙帶著重傷前來,他根本不想告訴他。
真拿你沒有辦法!齊伯雅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楚行雲一笑,「她在後院,可能正在午睡。」
外面找她找得焦頭爛額的,她居然在這裡無憂無慮地睡午覺。齊伯雅真不知該笑還是該罵。
軒轅慎之聽到這裡,扶著椅子的扶手,勉力站了起來。
不錯呀!楚行雲暗暗在心裡點了點頭,傷成這樣還可以自己站起來。這傢伙真像是鐵打的,不會感覺到痛嗎?他叫來侍從吩咐道:「帶將軍去尹姑娘那裡。」如果你能自己過去,也算有資格見到她。
「真有你的。」你明知道慎之高傲,絕不會讓人扶著狼狽地去見臨雪,還不肯派人請臨雪出來,「你在用這種方法替臨雪打抱不平?」齊伯雅看著軒轅慎之的背影說道。
楚行雲哼了一聲,「走幾步而已,死不了的,他既然敢逞強自己帶著傷來,多走幾步又能怎樣?我是在打抱不平沒錯。小狐狸是他說趕就能趕的人嗎?他當我是做什麼的,會輕易饒了他?現在我能讓他這麼容易見到她,已經是他天大的運氣了。」
齊伯雅搖頭,「你真不講道理,慎之那樣做也是為了保護臨雪的安全。再說見她什麼時候容易了?我們幾乎把京城都給翻過來了也沒找到她。慎之受那麼重的傷還要掛念著臨雪,心裡必定像油煎一樣地難受。」
「臨雪就好受了?被人家趕出來還要擔心他的傷勢,托家裡人為他找藥,又不遠千里地安排連夜送藥到京城,馬都累死了好幾匹。你們真當那藥是我手邊放著的,來得那麼容易嗎?」
齊伯雅吃了一驚,「藥是臨雪找到的嗎?她是什麼時候知道慎之是在騙她的?」
「軒轅慎之受傷當天她來找我的時候,外面的消息網就已經佈置好了,軒轅慎之根本就沒有瞞過她。本來也是,這兩個人鬥了這麼久對彼此都再瞭解不過了,軒轅慎之倉促之間說的謊話怎麼可能騙得過她?」
齊伯雅鬆了口氣。「這樣就好了。」
楚行雲望著他搖頭笑道:「你可別想得太好,軒轅慎之傷重生死一線時她是關心的,現在他已無礙了,小狐狸的一肚子氣還沒有發呢。把她從府上趕到大街上,這樣的奇恥大辱對從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她而言什麼時候受過?我看軒轅慎之這次沒那麼容易過小狐狸那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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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的侍從緊張地看著身後的軒轅慎之,這位將軍不肯讓他攙扶,只是急切地望著前方行走著,根本不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他微揚的長眉緊蹙,冷汗順著臉頰打濕了衣襟,背脊卻依舊挺得筆直。可是這麼重的傷勢怎麼能自己行走?侍從輕聲問道:「將軍,我去請尹姑娘前來好嗎?」
軒轅慎之控制了一下因疼痛而急促的呼吸,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走去。穿過側廊,黃石嶙峋的假山後一圈青磚牆圍起來的就是後院東廂房了。侍從走到一個翠竹做成的門前,敲了兩下,可裡面卻沒有人應聲。她不在裡面?軒轅慎之一驚,越過侍從推了推門。門沒有鎖,這一推竹門大開,軒轅慎之急步踏進門後,輕輕鬆了口氣。那靠窗籠著輕紗的床上,如一朵玉芙蓉般甜睡著的,正是多日來遍尋不著的尹臨雪。
侍從見狀行了一禮,便無聲地退了出去。
軒轅慎之來到床前,此時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只是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滑坐在一旁,望著沒有被敲門聲驚醒依然好睡的尹臨雪,微笑著。
她這一陣子似乎也沒能睡好,眼睛下面有些紅,濃黑的睫毛下有著一片陰影。軒轅慎之溫柔地握住她柔嫩如玉的小手,這時才有了些真實的感覺。從她離開就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慢慢放了下來,滿足的感覺盈滿了全身,溫暖得讓人有些虛弱。
「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皇上能從尹家把你迎入京城,很高興我能遇見你,就連想起那四年裡被你氣得很頭痛的日子都一樣覺得快樂。現在的身體不適合這樣的激動,可是此時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卻根本無法控制急遽的心跳。
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溫柔的一吻,是憐惜,也是誓言。臨雪,能夠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尹臨雪醒來的時候覺得背後很暖,睜開眼睛看見窗外的天氣已有些暗淡,這一覺似乎睡了很久。她翻了個身,突然間,那個剛剛在夢中和自己說過話的人出現在面前。她還在作夢嗎?她有些困惑地想著,怔怔地伸出手去撫上他俊美的臉頰。溫熱的?不是夢?她的心狂跳起來,臉漲得通紅,驚慌得幾乎要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