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護太子!這樣的重擔、這樣的束縛,他真的要為了尹臨雪接下來嗎?軒轅慎之抬頭看著正等著答案的聖上,今天話既然已經講開了,就不會有轉圜的餘地和別的辦法。「我……」皇上如果追究此事,她將一輩子都不能自由自在地走在陽光下,他不能讓別人有機會傷到她。「臣遵旨。」他沉沉的說道。
為了那個人,他放棄了比生命還要珍貴的自由,為什麼痛苦之外,居然會有個微笑浮上唇角。
☆☆☆☆☆☆☆☆☆☆ ☆☆☆☆☆☆☆☆☆☆
齊伯雅趕到皇宮時,軒轅慎之已經離去,內侍也不知道他和皇上到底談了些什麼。他只得無奈地回府,來到子時街時,他的眼角突然瞟到一旁醉仙樓二樓的窗口上有個熟悉的身影。竟是慎之!
他忙回身下馬,把韁繩往小二手中一拋,快步上樓站到軒轅慎之面前。軒轅慎之見是他來了也不說話,略略一抬長眉示意他坐下,然後倒了杯酒放在他的面前。
他從來沒看過慎之有這樣的神情,慎之從小就是個冷淡的人,就算泰山壓頂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神情,似乎從來不把什麼放在心上。可是此時他的臉上,竟然也有了這麼深的落寞。齊伯雅這來回的奔波只為找到他,現在真的找到了,才知道自己一路上的擔心實在是多餘。他沒有作聲,靜靜地坐在軒轅慎之的身旁望著京城的春色,一杯杯地陪著他飲盡春愁。
天斷黃昏,華燈初上。
突然,軒轅慎之微微側過頭來,輕聲對齊伯雅說:「原來這京城竟是這麼空蕩蕩的。」
齊伯雅望著他,半晌一歎,「慎之,那空蕩蕩的,不過是你的心罷了。」
軒轅慎之像是驚訝於他的回答,又像是被自己想到的事情困擾著,「是嗎?為什麼呢?走的是一個騙了我這麼久的可惡敵人,為什麼我的心裡會空蕩蕩的?」
「你去找了皇上嗎?」
他點頭。
「你去找皇上做什麼?」
軒轅慎之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半晌,輕輕地說道:「皇上不會再追究她的事,她自由了。」
「什麼?」
「我拿自己的自由換回了她的自由,但為什麼……」冷靜下來的他輕聲問道:「我做了蠢事,可是為什麼到現在我也不後悔呢?」
「慎之,你愛上了她。」齊伯雅像兄長一般溫和地看著他,心中不禁酸楚起來。像個不識人間愛恨情仇的天神被活生生地拉下了萬丈紅塵,而拉他下來的那個人卻逕自逃離、撒手不管了。臨雪,原來真正能做到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竟然是總笑得那麼燦爛溫暖的你呀。
「我愛上了她?」軒轅慎之有些怔然地重複道。然後閉目,讓那酸楚的感覺湧上心頭。原來如此,他低頭,一個苦澀的笑容浮了上來,他竟愛上了一個這麼無情的人。早該知道的,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經完了。那丫頭以為她走了自己就會放過她嗎?可惜他從來就不是無慾無求的君子,他抬頭看著齊伯雅,緩緩地說:「她欠我的,我會要回來的,伯雅。」要回她帶走的那顆心,若她已還不了,就拿自己的來還吧。
☆☆☆☆☆☆☆☆☆☆ ☆☆☆☆☆☆☆☆☆☆
昌平三十二年,北方的深秋。
離尹臨雪離開京城已經過了兩年,京城繁華依舊,只是局勢卻有了很大的變化。
太子黨、武王黨,壁壘分明的黨派之爭從暗處移到了朝堂上。身體日益衰弱的皇帝看著和自己年輕時候有著相似外貌及脾氣的武王,憤怒和不安在心中激盪。
若說這世上有人是那種天生的王者,秦緯天就絕對算是一個。從他啟蒙開始,皇帝就明白他的能力和野心就像一把無鞘的寶劍讓人無法忽視,而他的存在終有一天會影響到太子繼承大統。那時就該有所行動,卻因為他有段時間光芒黯淡,便以為他小時了了,大時未必佳,因而不再去注意他。豈料解決了這些年來困擾著朝廷的邊城戰事再回頭看他時,他竟已無聲無息地糾結了朝中的新進力量,成為無法拔除的利刺。
四皇兒秦憐、右玉、軒轅詠竹、兵部右侍郎杜雲飛,他身邊的人個個能力非凡。而典兒這邊的軒轅慎之和楚行雲在外出征未歸,現在典兒身邊只有六皇兒賢王秦照,眼看大限將至,該怎麼做才能把皇位安然的交到他善良的典兒手中?
皇帝慢慢抬起頭來,「命軒轅慎之結束嶺東戰事後與楚行雲一同速返京城。」
在這危急時刻手握兵權的軒轅慎之一定要在太子身邊,否則太子無論如何也勝不過武王。
嶺東的戰事原是不滿當地官吏所自行制定的苛律,激起的民變匪亂。剛開始的時候不過五百餘人,但因地勢險要不易剿滅。當時代任兵部主事太子黨的樓重雲接到此事的兵報下去察訪了一番,便建議皇上嚴懲不法官吏,招安匪幫。
但是由於去招安的官員倨傲無禮,反而使得民變激化,武王黨的人便抓住這個機會參了樓重雲一本。楚行雲見狀自請出兵平匪,皇上恩准,派給他二千精兵。可這個時候嶺東的局勢急遽變化,短短一個月連同周邊地區的匪幫已聚了三千餘人,而且還和邊境國家的匪盜聯合了起來。楚行雲的這二千人怎麼會是對手?
軒轅慎之當時正在邊城,接到兵報派人飛馬回京請旨後,就近趕到嶺東。兵部裡身居要位的多是武王的人,對著這麼兩個太子黨的人自然不會客氣,必定一如既往地努力為難他們。
嶺東戰事陷入膠著,糧草卻遲遲不到。楚行雲忿忿地將手中的馬鞭拋在地上,要不是軒轅慎之這傢伙兩年前因為違旨出京尋找某人丟了兵部尚書之位,他們在前方也不會總是綁手綁腳。想像平常那樣罵軒轅慎之兩句,可是那事情卻真的不能怪他,自己當時如果不是負氣,估計也會做出和他一樣的事情。這兩年軒轅慎之比以前更加沉默許多,冰冷得像是千年雪山。小狐狸真是害人不淺!算了,怎麼又想起那個叛徒。楚行雲搖了搖頭,振作精神對正在看地圖的軒轅慎之說道:「軒轅將軍,現在敵軍已經被我們趕在一處,我們兩個分頭進攻,你說如何?」
「不可貿然進攻,時機未到。」軒轅慎之抬起頭來,「敵意未明,你可先在西線埋伏,等到時機成熟,我們再行進攻。」
「可是,糧草只夠十天左右了……」
「你留三天的糧草給我,其餘的你帶走。」
「那你呢?」
「你去吧,我自有辦法。」
「可是……」
「去吧。」軒轅慎之絕然說了一句,起身離開軍帳走了出去。
王康在匆匆跟在他身後,「將軍,軍糧的事情還請再考慮一下……」
軒轅慎之沒有說話,從袖中取出一張字條放在他的手中。王康在驚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匆匆看了起來,「是這樣,可是和糧草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將軍您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呢?」軒轅慎之向前走了幾步,望著遠遠的天空中如輕愁一般的白雲,悠悠說道:「這不是很明顯嗎?」
「將軍想誘她出來?」王康在遲疑地問道。
「別的事情她可能不會管,可是現在她就在附近,事情又關係到楚行雲,她不會不管。畢竟,她離開了都不忘記在他生辰的時候把名劍送到他府上。」
這最後一句說得咬牙切齒,看來將軍對這個找了兩年的人真的很在意。這種情緒流露,以前只有在他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看到,將軍冷然之氣在不知不覺中被那個人滅去了不少。王康在笑了笑,那個人若是到了,眼前這僵局自然會解開,糧草的事情也不用再擔心了。
☆☆☆☆☆☆☆☆☆☆ ☆☆☆☆☆☆☆☆☆☆
果然,大軍缺乏糧草而附近洲府衙門又無令不能借糧的消息剛剛傳出,就有一名四十多歲,中等身材、面色微黑、樣子很精明的商人求見,說是要與軒轅將軍做生意。「小人聽說朝廷有律法,行軍在外糧草不濟之時,外將可向附近商號徵購。小人這裡的糧草,可解將軍的燃眉之急。」來人落落大方地說道。他面上雖有些風霜,看起來卻像個讀書人。
軒轅慎之緊緊地盯著他,「你是何人?」
「小人姓何名清,是何氏米行的店主。」
姓何嗎?是不是她的人?「你那裡有多少糧草?」
「將軍要多少,小店都能奉上。」
「哦?」這麼一家米行就有這麼大的口氣?軒轅慎之不動聲色地說:「那很好,王副將你帶他下去,讓文書寫好公文報給兵部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