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痛得心臟似乎被狠狠地糾擰丟棄,所有的感受化成了滴滴的晶瑩,無聲地落下嫣紅的臉頰……
看見她落了淚,羅韓一時說不出話來。
突然,愛音的身子變得虛軟,腦袋暈暈的,思念的心酸越來越沉重凝滯。
羅韓心一驚,急忙問著。「你的呼吸器在哪裡?」
他一手撐住她的身子,急忙搜尋她的隨身包包。
愛音的喘氣聲越來越急促,臉頰逐漸蒙上一層灰白。難以呼吸的她,在沉重的喘息空隙裡,用脆弱的聲音微微地叫著思念的名字。
「文森……」
羅韓發現愛音居然忘了帶呼吸器出門,焦急地轉過頭,卻看見愛音早已昏迷在他的懷裡。
「愛音!」
羅韓彎身抱起她,一把抓起車鑰匙,就往大門衝去。
室內,仍是一派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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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白色病床上,一名臉色蒼白的東方女孩,氧氣罩幾乎罩滿了她巴掌大的臉蛋,水靈靈的眸子如今是閉上的,柔細的長髮披散在白色床單上,形成了鮮明的顏色對比。
她安靜無聲地沉睡著,除了氧氣罩裡傳來的微喘聲,和機器規律的滴答聲。
坐在床邊椅上的羅韓靜靜望著她,腦海裡全是她昏迷時的囈語——那個男人的名字。
她是如此喜愛那個男人嗎?無時無刻地想念著他,即使是無意識的時候?!
想到這,羅韓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正想伸手撫去她仍皺起的秀眉,病房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羅韓縮回了手,正眼瞧著剛踏進病房、臉色焦急的文森——愛音思思唸唸的男子。
文森一踏進病房內看到蒼白脆弱的愛音、臉上依舊罩著氧氣罩的模樣,心中頓時一陣難受,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看著一旁的羅韓。
「她還好嗎?」
羅韓站起了身,臉色難看地點了點頭。
「醫生說休息一晚應該就沒事了,不過這兩天最好還是留在醫院裡觀察。」
他只見過文森幾次面,因為愛音的關係,所以他對文森的印象很深刻,他的確是個容易令女孩子一見傾心的溫柔男子。
不過自己的條件並不比他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遇見愛音的時間晚了些。這一點令羅韓相當的不甘心,看見文森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今天要不是看在愛音傷心難過到氣喘發作,就連囈語都在喊著文森的名字,否則他是絕不可能通知文森的。
「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嚴重?」文森心急愛音的狀況,並沒有發現羅韓難看的神色。
因為你這個混蛋!羅韓氣憤得差點就要衝出口,頓了頓,才回話。
「……大概是酒喝得太急了,再加上她忘了帶呼吸器。情急之下,我只好將她送到醫院來了。」他才不會告訴他實情!這種沒有心的男人,沒有資格和他討論愛音的心意。
文森點點頭,緩步走到床邊。盯著愛音熟睡的臉龐,他終於感到安心了些,才轉頭溫和有禮地向羅韓道謝。
「謝謝你通知我。」
羅韓拿起一旁的大衣,放在手臂上,準備離去。聽見文森有禮的道謝,他壓根不覺得高興,只覺得心裡不是滋味,語氣酸溜溜地說:「希望我不會後悔這麼做。」
說他是羨慕也好、嫉妒也罷,但羅韓就是看不慣文森老是溫和有禮的模樣。他恨不得親手撕下文森那副假面具,看看他對愛音的心意究竟為何?免得愛音老為他模稜兩可的態度感到痛苦不已。
這回,文森再也無法不去注意,羅韓酸溜溜的口氣是衝著自己來的。
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的大男孩,文森想不起來自己是哪裡得罪了他?
他們倆每次見面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根本連好好說上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又怎麼會有機會得罪對方呢?
看著文森不明所以的表情,羅韓撇了撇嘴角。「她就交給你了,如果她醒了,告訴她我明天會過來看她。」話一說完,不等文森回應,羅韓又看了床上的愛音一眼,才轉身離去。
對於羅韓今晚的無禮,文森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聳了聳肩,以為只是年輕人脾氣差了點。
聽見床上人兒微微的咳聲,知道她是因為難受而醒了過來,文森趕忙轉過頭,扶愛音坐起,輕拍她的背順順氣。確定她能順利呼吸後,拿起枕頭靠在她的背後,讓她半躺著。
「好了,沒事了。」聲音依舊溫柔如昔,似乎長椅上的那一晚不過是一場夢,絲毫沒有困擾他。
愛音虛軟無力地半躺在床上,看著文森一如以往的態度,她只覺得更加心酸。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來?」她不懂,她真的一點也不懂他。
他如果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溫柔?
他的表情、態度都像是忘了長椅上的那晚,那晚他們眼神的對望似乎從沒存在過,一切只不過是她的幻想罷了。
文森撫順她有些凌亂的髮絲,溫柔地笑著。「你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你生了病,我怎麼能不來呢?」
妹妹?又是妹妹嗎?愛音沉下了眼神,心酸得說不出一句話。
坐在床邊的文森看見她憂愁的表情,心霎時一緊。他努力忽略心中異樣的感覺,假裝沒有注意到愛音的反應,繼續揚起兄長般溫和的微笑。
「下次喝酒時,不可以再喝得這麼猛了、也不可以忘記帶呼吸器,這樣實在太危險了。今天還好有羅韓在,否則一群喝醉酒的人,怎麼會注意到你呢?」
文森雖然笑著說,但愛音聽得出他的語氣越說越沉重,還伴隨著陣陣的歎息。
她抬起眼望著他琥珀色的瞳孔,有些期待地問:「你生我的氣嗎?」
文森一聽,語氣變得更加輕柔緩和。「傻瓜,你幾時看過我生你的氣了?別擔心這些有的沒的,現在好好休息。」
文森的心裡忍不住因她的問題而顫抖。她竟然細心到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些微不同?
是,他是生氣,氣她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居然連應該隨身攜帶的救命呼吸器都忘記帶,還猛喝烈酒!
但到了醫院,一看見她虛弱的模樣,他哪還氣得起來?
聽見他溫和輕柔的語氣,愛音難過地偏過頭,心酸地說:「我倒寧願你生我的氣。」至少證明他是真心在乎她的……這句話她放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瞧他為難的表情,愛音的心更痛了,只好接著解釋道:「你明天還有工作,可是現在這麼晚了,你卻得在這裡陪我……我很麻煩,對不對?」
文森像是鬆了口氣,揉揉她的髮絲。「愛音,不要說這種話,誰說過我覺得麻煩了?」
「……你可以不要管我的。」心裡那陣空洞又回來了,愛音不願再看他那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為什麼文森這麼害怕面對她喜歡他的情緒?好像她的感情是洪水猛獸……
文森低下了頭,聲音低沉的。「我答應過你姊姊會照顧你的。」
明知道說這些話,也許會傷了愛音的心,但他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而他更沒想過,愛音喜歡的人竟是自己!長椅上的那晚,的確帶給他極大的震撼。
可是三年來因為愛凡的關係,他只把愛音當成妹妹般照顧,如今他要如何轉變這樣的心情,回應愛音的感情?
而且他不能!她可是愛凡的親妹妹啊!雖然他知道他和愛凡是不會有結果的,但他的心仍時時刻刻想著她、念著她。看著愛音時,他會有一種間接照顧愛凡的感覺,他知道這樣的想法過於自私,但他也無法控制。
那一晚愛音的眼淚,燒灼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該如何坦白拒絕她,只能用他所習慣的方式,現在只希望她會懂。
愛音的眼光落在窗外的一角,但黑暗使得她什麼也看不見,明亮的大眼因文森無心的話而染上了薄霧。
不知該替自己難過,還是替文森難過?
他不也同自己一樣嗎?如此堅持對姊姊的感情,甚至在得不到姊姊的感情後,寧願抱定獨身主義,也不願意再看其他女子一眼——就像她對他一樣。
愛音不想再強求了,因為他們說穿了,都不過是愛情裡的傻子!
也該看透了,雖然他永遠只會待她像妹妹,但那又有什麼關係?至少他還是肯看著自己,而她也應該回應他的溫柔、他的善良——以一個妹妹的身份。
「愛音?」她的沉默不語,讓文森以為她又難受了起來。
愛音將淚水硬生生收回,眨掉眼眶裡的霧氣,對文森甜美回眸一笑,就像一個妹妹一樣。「謝謝你,我的哥哥。」
文森愕然地看著漾著笑意的她,心頭猛然一震,似乎崩落了某一塊再也補不回的角落。
她懂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他不是一直希望她將自己當成兄長嗎?那麼為什麼他會覺得失落?
像是將永遠失去某樣他不懂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