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緊閉,安若蘭呆呆的盯著門板。什麼?神經線驀地繃起,血玉簪真的在他那兒?
「穆天波!」
一聲大叫馬上從房間擴散開來,傳至整個宮驛。
聽到聲音的人無不好奇的張望,不太確定聲音真的是從安若蘭住處傳出來的。安姑娘那樣一個柔靜嫻雅的女子,會發出如此不合形象的大吼嗎?
事實證明會,任誰氣到極點也會爆的。
安若蘭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氣到蹦蹦跳,而這種感覺糟透了。
難怪李綺珠說她是騙子,還說她跟人私定終身,鬧了半天血玉簪真的落到穆天波手裡,並且一定很「巧」的被李綺珠撞到了!
事情發生的所有情節在腦中上演一遍,她馬上萌生一股宰人洩憤的衝動,而被宰的不二人選就是一名姓穆名天波,敕封將軍的男子。
第六章
衝動是魔鬼,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魔鬼。
如果她不是一時衝動要找穆天波算帳;如果不是衝動得想到就做;如果不是在星月無光的夜晚,連只燈籠都沒提就衝出去,也不會落到現在這般田地了。
看著從房頂可以欣賞到的暗淡月色,再瞧瞧滿地的灰塵與蛛網橫結的屋角傢俱,安若蘭可以百分百肯定,這間屋子沒有人居住的歷史至少也有十年了。
她到底做了什麼壞事才會讓老天罰她掉到唐代,碰上這樣一個殺千刀的穆天波,如果不是因為要找他算賬,她怎麼會被人擄到這個荒涼的地方來!
形同廢墟的破屋爛瓦,擄她來的人就那麼喪盡天良的把她扔在積塵一尺的地上,更過分的是,這裡前些日子下雨所積的水還沒乾透,她的衣服不但濕了,也一定髒了。
黑衣黑褲黑面巾,標準夜行人的裝束。
安若蘭睜大眼睛看著自門口走進的黑衣人,如果不是因為被點了啞穴,她一定建議他從房上的破洞跳下來,因為那樣更有震撼效果。
看著她黑漆明亮的大眼溜溜的轉了轉,發出一抹詭異的光芒,黑衣人突然感覺背脊有些發涼。
安若蘭腦袋擺了幾擺,努力便了幾個眼色,黑衣人終於如她所願的走到跟前。
「你要我解開你的穴道?」他揣測著她的意思。
她馬上點頭如搗蒜。
「你不會叫嗎?」
她頭立刻搖得像波浪鼓。
黑衣人倒也乾脆,直接伸手解開她的穴道。安若蘭猜想大概是她長得太溫良無害,果然人的第一視覺觀感是很重要的。
「謝謝。」
任黑衣人想了千百句她開口可能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沒料到第一句話會是「謝謝」,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擄來的是個傻子。
「不用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聽到的的確是『謝謝』。」她露出很愉悅的笑容。
「你為什麼要謝謝我?」是人都會好奇的。
「因為你擄走我的時機太巧了。」她笑瞇了眼。這下姓穆的不能去杭州拜望她的高堂大人了吧,哈哈!
「你不擔心我會殺你嗎?」
眼珠轉了轉,她笑得很安心,「至少你現在幫到我了,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既然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要杞人憂天?」
他定定的看了她半晌,輕歎一聲,「你真的很特別。」一般女子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是害怕緊張得神魂散亂,可她,卻好像是出外踏青一般輕鬆自在。
特別嗎?安若蘭不以為然。如果是她的那幾個死黨遇到這種情況,反應一定比她更奇怪,只可惜這人大概是沒機會遇到了。
「我是個殺手。」
「噢!」
黑衣人盯著她,又強調了遍,「我是個殺手。」
「我聽到了。」
「你不害怕?」
她很老實的回答,「怕。」
「可是你的表情不是怕。」
「是嗎?」她自我調侃的笑了笑,「大概是我先天面部神經異於常人吧,其實我怕死了。」
「你不想知道是誰要我殺你嗎?」
「僱主有要我的命嗎?」她反問他。
「此話怎講?」
「如果僱主要我的命,你在驛站就可以一劍解決了我,我相信那對你而言絕對是輕而易舉,可是你沒有。」
「或許僱主要你受盡折磨才取性命。」
她柳眉一揚,「如果我注定要死,你大可不必蒙上臉,因為死人是不會洩露你的身份的。」
黑衣人征住,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眼前的少女看起來弱不禁風、秀雅文氣,像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偏偏言談舉止卻多了幾許江湖兒女的爽朗大氣。
「我很美對不對?」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他將頭扭向門的一邊,「美人計對我沒用。」
「這不是計,這是事實好不好。」
黑衣人為之愕然。
「長得美麗又不是我的錯,既然不是我的錯,我又為什麼不能勇於承認?」
黑衣人無言以對,他開始有一點頭大了,猶豫著要不要把她的啞穴再封上,因為她實在太自戀了。
「人家不是常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大哥喜歡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黑衣人向屋外走去,拒絕再聽她說話。
「大哥,難道你就忍心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僵臥在污穢不堪的地面上?麻煩解開我的穴道好不好?」
他繼續往外走,沒理她。
「大哥,你是不是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怕對我心慈手軟,所以才要躲出去?」
「再吵就點你穴。」
安若蘭馬上乖乖的閉嘴,腦筋快速的轉動著。雖然現在看來她是安全的,但誰也不能保證下一刻會怎麼樣,所以逃走是當務之急,手不由自由摸上頸間的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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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宮驛籠罩在一片陰噩之中,自從發現安若蘭失蹤,所有人都看到將軍冷峻駭人的一面,像現在他站在大廳中央,冷沉著一張俊臉,目光像要殺人一般掃過眾人。
「沒有?」
「是。」回報的人戰戰兢兢,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一個活生生的大人就在驛站內不翼而飛了?」
「回將軍,確實沒找到人。」
「砰」的一聲,穆天波一掌拍到桌上,所有官員嚇得直冒冷汗。
「你以為這樣的回答就能交代過去嗎?」
「下官這就派人出去找,去找。」
「還不快去。」他抓著桌沿的手微一用力,桌子一角被硬生生拗斷。
眾人頓時面色如士,連滾帶爬的離開大廳派人去找安若蘭。
「她的隨身衣物都在,一定不是自己離開的。」他憂心仲仲的喃喃自語。
「也許安姑娘只是出去轉一轉,一會兒就回來了。」四九安慰主子。
「她要出去會半夜去嗎?而且連外衣都不穿?」厲目瞪了他一眼,穆天波一臉難掩煩躁與擔憂。
四九啞口無言。說的也是,這確實說不過去,安姑娘的床褥還是凌亂的,顯然是臨時起意走出房門的。
「可是,並沒有她掙扎過的痕跡啊!」四九想到了這個。
穆天波冷冷瞥了他一眼,「如果是高手,她根本就沒有掙扎的機會。」
也對哦,四九沒趣的摸摸鼻子,閃到一邊涼快去。爺現在是狂風過境,他還是小心點好,以免不小心掃到風尾而屍骨無存。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怎麼安姊姊走了嗎?」一道輕柔的嗓音自門外傳來,旋即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李綺珠,款款生姿的走進來。
四九偷偷瞄了一眼主子,卻發現他像根本沒看到她一樣,目光直直的掠過她落在門外不知名的地方。
李綺珠暗自咬了咬牙,刻意提高音量,「將軍,安姊姊真的走了嗎?」
「她不會走。」他冷冷的回答。
她笑了笑,「這可就難說了,安姊姊是有夫家的人,或許是她的夫君尋來,帶走了她呢!」
穆天波的心猛地一緊。她會不會真的有夫君了?那到底是她的夫婿憤而帶走她?還是她遇到什麼不可知的危險?
「所以,將軍你就不要擔心了,不是說今天起程到杭州去嗎?我們什麼時候上路?」
他終於看向她了,目光卻森冷得令她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期期艾艾的開口,「將軍,你——」
「她不回來,我們就在這裡等。」
「萬一是她夫婿帶她回塞外去,她永遠不回中原怎麼辦?」
他眸色一黯,「那我至少知道她平安。」
恨恨的跺了跺腳,她扭頭就走,「那你慢慢等吧!」
一等她走遠,他低聲吩咐侍童,「跟著她。」
四九一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看她幹什麼。」穆天波心情沉重的看著遠方。但願不是他心中猜想的那樣。
「四九,跟上去。」
「哦。」如夢初醒的四九急忙跑了出去,尋找李綺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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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蘭終於發現住露天房子的好處了,那就是天熱的時候不周動手開門窗,就有涼風吹進來,當然下雨時也無可避免地得淋浴一下就是了。
她望著屋頂的破洞出神,窗外悄悄走來的黑衣人也望著她出神。
這姑娘真是一個奇特的人,被他這個殺手擄來既不吵也不鬧,每天開開心心的,甚至有點兒樂不思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