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急什麼,發生事情了嗎?」
「有髒東西來了,妳避一下。」
他無所謂,但是人要無端衝撞了這些妖物是要生病的。
「什麼髒東西?」到處都是人,要她怎麼看?
神氣慢跑,離開了人堆,順手撈起她,再將她抱在懷中,錦玉女感覺到自己騰空了起來,透明的風開始刮著她的臉,然後她聽見了後面呼呼追來的呼嘯。
她沒能往後看,因為神氣不許。
神氣黑眸波瀾不興,可是仍感覺的到他緊繃的肌肉和凝然的臉色。
這次,他把錦玉女掛在曠野的黃土坡上,叮嚀。「不管妳看見什麼都別下來。」
她還是沒能明白。
但是,當她看見黑壓壓一大片跟人類五官穿著都相差很多,只有在畫冊上見過的東西,正確說法應該是妖魔鬼怪包圍住了神氣,她才明白了事態嚴重。
牠們每個看起來都不好惹。
她不能下去,神氣要她不能下去。
她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可是,要她眼睜睜站在這裡……千軍萬馬在她胸口廝殺,手腳冰冷。
接下來,她知道自己下去也是無濟於事,不僅幫不上神氣的忙,大概……很確定會變成他的累贅。
因為她確確實實看見本來手中什麼都沒有的神氣輕抬起手,一團瑩芒立刻顯現,手掌一劃,光影大盛之後變成一柄光劍。
光劍所到之處,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都化為殘渣。
這跟她看習慣的警匪片很不一樣。
沒有槍沒有火箭炮,這些都脫離她的知識太遠了。
她不在乎,她只擔心神氣的安全。
困在陣式中的神氣知道這些妖物全是衝著他來的。
千百年來,他不知道樹立了多少敵人,這些傢伙都知道他因為天命年的來臨,法力快要消失了。
牠們想來分一杯羹。
吃了他的肉雖然不能像吃唐僧肉那樣成仙變佛,卻能增加好幾個甲子的道行,所以跟他有仇的沒仇的,都來了。
這裡沒有誰能當他的對手,但是人海戰術會消耗他大部分的力氣。
這些妖魔精怪想跟他耗。
他沒那麼笨,要是這樣就讓牠們得逞,他算什麼獨霸一方的魔。
血腥在空氣中由淡變得難以入鼻,但是他殺紅了眼,直到最後一隻小鬼在他的光劍中解體。
他累得把光劍往沙地上插,用劍柄支撐著身體。
可惡,這樣數量的垃圾他平常絕對不會放在眼裡,現在卻吃力得汗流滿面,眼花撩亂。
「神氣──」錦玉女強忍著嘔吐的感覺跨過那些她形容不出來,也不想看的肉塊,及時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神氣。
他回過頭,瞳孔抓住了她。
「我想……我們該回家了。」
旅行Game Over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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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前他們回到一字園,錦玉女不厭其煩的逼問,問到嘴巴都酸了,某個可惡男人嘴巴還是比蚌殼還要緊。
不說她就沒轍了嗎?以為賴在那把破椅子上她就沒奈何了嗎?
這山不肯就她,她就不會去找一座比較小,比較好溝通的山嗎?
「妳要去哪裡?」
聲音追著正要跨出門檻的錦玉女。
「不、告、訴、你!」回眸,給他不爽的一瞥。
「妳最好說清楚。」黑臭臭的臉。
從來不曾對誰有過如此猛烈的慾望,那種想要獨佔的心情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就算她要離開一下也得問明原由。
「我剛剛問你問的嘴巴都酸了你還不是把我當空氣人,幹麼你問我我就要乖乖告訴你啊?!」
很不幸的,神氣又閉嘴了。
錦玉女氣得差點把門扳下來。
要冷戰是嗎,好哇,大家一起來!
昂起頭,挺直腰桿,她大小姐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她沒有到別的地方去,繞過一層又一層的迴廊,她找到坐在露台美人靠上看月亮的小狐管家。
看見她來,小狐有點吃驚。
「中秋還沒到,管家好興致賞月啊。」
她深知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想從這個年紀跟稱號完全不相稱的管家嘴巴裡套出點東西來,自然要禮尚往來填點東西回人家的肚子的。
一壺溫得暖燙的茶放了下來,從壺嘴飄出來的香氣霎時瀰漫整個小亭。
「晚上天氣很涼,喝杯熱茶暖暖身體,這樣看起月亮來更起勁。」比食指跟大拇指圈起來還大不了多少的小杯從她口袋裡變了出來。
「謝謝小姐。」
「叫我玉女就好了,你一直叫我小姐我會很不好意思。」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香茶潤喉,整個身體的毛細孔都打開了。
小狐才不敢造次,只好乾笑,喝茶打混過去。
「我這是借花獻佛,你喝得出來嗎,這是黃山毛尖茶,年產量不超過一百斤,從來都是只有那邊的高官大人才喝得到,聽說層級不夠高的還不敢喝,要原封不動的繼續往上面送,可見這茶葉可珍貴了。」從神氣那邊聽來的資料原本照抄的賣弄一下。
「赫,不過小姐把這麼貴重的茶給小狐喝我也喝不出什麼好滋味來,未免牛嚼牡丹,可惜了。」面對小姐的好意他總不能說就算茶枝泡的茶葉他也一樣能接受。
「一點都不可惜,補充水分是很重要的,因為等一下你要說很多話呀。」
呔,打鴨子上架啊?!嘿嘿,不然她何必大費周章咧。
「小姐?」小狐也嗅到陰謀的味道。
錦玉女笑嘻嘻,「我想知道你看月亮,屋子裡那個人也在看月亮,天上這塊大月餅到底有什麼奇怪的?」
第九章
陰月十五的那天,神氣的力量會消失。
消失──
那不就變得跟她一樣是人了?
人,很好哇。
糟糕的是那天是他的死劫。
死……劫?
她不要他死!
陰月十五,是哪天?
今年有兩個閏月耶。
「──相親飯?不吃、不吃啦,現在哪有那個美國時間。」用肩胛托著話機,回應一天連續打無數通電話騷擾的小妹,一邊分神想著昨晚小狐管家對她說的話。
一個腦袋要剖成兩半來用,好難啊。
「沒時間也要有時間,老媽吃不下睡不好每天照三餐打電話來魯,她說妳要是最短時間內還是沒人要,她就準備要在報紙上登大幅廣告替妳徵婚了。」
「妳叫她千萬別衝動。」
「我沒辦法,妳自己回來說。」
「我們姊妹一場,錦繡繡,妳一點忙都不肯幫,那把我去年送妳的New & Lingwood鞋子還回來!」英國名牌鞋,貴的要命。
「老姊,什麼叫貨物出門概不退換妳聽過吧,老媽的懿旨,妳要不回來我們只好一票全部又殺到妳的公寓,大鬧天宮嘍。」
「你們要鬧就去鬧,反正我已經不……」說到這,驀然想起她搬到一字園來的事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就連商金童也不知道,趕緊噤口。
「不什麼?」錦繡繡耳朵尖得很。
錦玉女連忙轉移話題。「拜託,我有男朋友了好不好,妳跟老媽說要是她真的去登廣告,我就跟她脫離母女關係。」
不勝其擾,不勝其擾,不勝其擾啊……
「姊,妳回來自己跟她說。」
「錦繡繡!」她威脅的喊。
對方沉默了一下,顯然跟旁邊的人嘀嘀咕咕的商量大計。
「姊,」她回來的很快。「媽說叫妳帶男朋友回來給她看,如果鑒定過關,她就不管妳了。」
傳令兵把話帶到,喀。關機。
聽著話機裡嘟嘟的聲響,錦玉女只覺得滿臉全豆花。
叫她帶神氣回家,不如殺了她還比較容易。
「有什麼為難的?」有人無聲無息的出現,抱住她的腰,軟骨頭般沒有重量的頭也順便賴上,滿頭黑髮滑下錦玉女的胸前。
「你不是在小憩?」
「被吵醒了。」天上那道很煩的雷。
「我……要回家一趟。」
「我陪妳回去。」
「你偷聽我講電話。」
「我光明正大的聽。」這種格局的房子隔音本來就差,要人假裝沒聽到真是為難。
「可是──」
「沒有可是,要買什麼禮物妳跟小狐說一下叫他準備。」還是趴在這塊溫暖的領地上最舒服了,髮色清香,賴多久都不會厭倦。
她玩著手機上的吊飾,有些忐忑。「我家……很多人。」
孤僻又愛靜……脾氣還怪異的他受得了家裡那群三姑六婆外加愛管閒事妹婿們嗎?真是叫人擔心。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他把低下頭的小臉轉過來,問。
在新疆好不容易養的圓潤的臉似乎又瘦了,雪白小臉纖細的令人心疼。
「哎呀,我從來沒帶男朋友回家過,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有我在,不用妳煩惱。」
「就是因為你我才要拔頭髮……哀唷。」
一口咬下,輕淺適中,咬著她白軟的頰,這是為了處罰她的不信任。
「你是小狗啊,怎麼咬人?」捂著不痛不癢的花頰,一手搥了回去,更多是被逗笑的成分。
「妳要帶小狗回去拜見岳父、母嗎?」
「討厭,要是搞砸了,可不管你。」噘著嘴兒,像花兒散發著香味勾引蜜蜂來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