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巧?你也在這裡?」簡以娉驚訝的表情,其實有點誇張。
「嗯。約了朋友喝咖啡。」基於禮貌,全曄站了起來。
「朋友還沒來嗎?」就他一個人,簡以娉還明知故問。
「還沒來。」全曄應著,且望向苗皓欽,他們剛才的親熱,他是都看在眼裡了。沒想到兩個多月不見,她交了男朋友,而且是個看起來很溫柔體貼的猛男,簡以娉有福了吧?
全曄不是個腦子不正經思想的人,但他認為簡以娉有福了,的確是將之聯想到床上去……
「喔,這是我男朋友苗皓欽。」簡以娉順他眼光的要求,互相介紹起兩個人來。「皓欽,這是全曄,他應該算是我們的親戚,因為他的表弟是我的二姊夫,這樣牽起親戚關係來雖然有點遠,但無論如何總還是親戚。」
「你介紹得很詳細。苗先生,你好,幸會。」全曄禮貌的伸出手去,但語氣明顯冷了十幾度。
「全先生,你好。」苗皓欽與他握手。
「我們不打擾你了。」不知怎的,簡以娉覺得氣氛不太對,可能是因為她沒料到會看見全曄眼中,竟跳動著兩盞象徵不悅的火焰。
「你們請便」。」全嘩攤手,禮貌的請他們離去,坐回椅罩,優雅的動作之中,夾雜著冷漠。
難道那個苗皓欽會是月玦的第三個買主嗎?他原本想看她的笑話,看愛上她的人竟是個牛頭馬面的笑話。結果,平心而論,苗皓欽條件還不賴。
所以,他不但笑不出來:心裡竟還有點怪!
事情有點不對勁……
不、不是,不是事情不對勁,是簡以娉心裡的感覺起了變化。
從「沒有咖啡不行」出來後,她並沒有因為帶苗皓欽向全曄示威之後而感到興奮,相反的,情緒竟是有些落寞。
而這種情緒對她來說,是非常陌生的。
除了夏日時節會犯犯懶病,她一向都是鬥志高昂、衝勁十足的。何謂悵然若失,那四個字她會寫,但並無法深切體會。
但此刻,她的感覺,頗為接近那四個宇。至於原因,她就真的想破頭也得不到答案。
「怎麼了?」在車內,苗皓欽轉頭看了她一眼。
「沒有啊!」簡以娉笑了一下,立刻轉移焦點。「喂!你演技很好耶!跟我親熱的樣子很自然呢。」
「是嗎?可能我們兩個本來就有默契吧。好朋友不是當假的。」苗皓欽也笑了,看起來還滿開心的,可見他對這個假男友的角色頗勝任愉快。
「嗯。好朋友真的不是當假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簡以娉重重的搭了一下他的肩膀。
「好,為了你的幸福,身為好朋友的我,一定會更加努力往你的目標邁進。」苗皓欽握拳宣誓決心。
「不錯,繼續努力,相信月玦很快就要到手了。」夥伴如此用心,她真是大大的感動。
「那現在,我們要去哪兒?」
這個問題使簡以娉考慮良久,不知該就此打道回府,還是留在台北過一夜?似乎應該選擇後者才對。
因為如果明天再找個機會在全曄面前晃一晃,讓他更相信苗皓欽與她的關係,以利不久的將來苗皓欽去找他買月玦時,他會阿沙力一點,而不再藉故刁難。
「我們明天再回去。」
另一方面——
全曄駕著車尾隨在簡以娉的車子後面,他當然沒去細想自己幹嘛跟蹤她,只是當時閃過的念頭是如此,就讓直覺牽著走了。
可是,當他看見簡以娉的車子進入某大飯店時,他竟像被掐住喉嚨似的喘不過氣來,甚至晃神到差點跟進飯店去!
他是怎麼了?怎會有這種反常的舉動?
全曄著實被自己嚇了一跳!他趕緊煞車,調頭疾駛而去。
老天爺!簡以娉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怎會在意她所做的事情呢?
隨著時代演變,一個女人為了和男朋友歡愛而出入飯店,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
這是一場毫無意義且無聊透頂的跟蹤。全曄為自己莽撞的行為下了個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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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染紅了陽台那棵小槭樹的盆栽,如火一般的風情,讓全曄想起了簡以娉的長卷髮,以及她嗆辣辣的言行舉止。
愛她的男人終於出現了。原來她那麼久沒來煩他,是因為談戀愛了。苗皓欽,會是月玦的第三個買主吧。
來吧!來買吧!如果月玦是真愛輿幸福的保證,那麼來找他買吧。
他會爽快的出讓,但提高售價是一定要的,可能會比談屹當初買的時候還高。誰教簡以娉讓他出不了國門,害他陷入一種低潮。
可這低潮究竟怎麼形成的呀……
「少爺,我送咖啡來。」小甜在書房門外道。
「好,進來。」全曄將視線調離槭樹,人也回到了書桌前。
小甜端著托盤,小心翼翼的放下咖啡,瞄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怎麼了?」這個小甜最近怪怪的。
「少爺,你今天不出門嗎?」都已經下午了,少爺卻還沒有出門的打算,簡小姐還在等她回消息呢。
「待會兒可能出去兜兜風吧。怎麼了?」咖啡香氣四溢,全曄在上升的熱煙裡啜了口咖啡。
「兜風喔?少爺想去哪裡兜風?」
「問這麼多,怎麼?小甜,你想跟我去喔?」這黃毛小丫頭到底想幹什麼?
「不敢,不敢,我怎麼敢這樣想!少爺,不是這樣的。」小甜直搖著手,深怕被誤會。
「不然是怎樣?你好像很希望我趕快出去?」
「不是啦!是因為……最近少爺每天都在家,我怕少爺悶壞了,所以……」糟糕,她的動機好像被懷疑了!小甜支支吾吾的,神色慌張。
「是這樣啊。」全曄笑了笑。 「我沒事的。等一下我就會出去了。」
「去哪裡?」小甜不識相的追問。
「小甜,兜風兜風,哪裡有風就往哪裡兜,兜往哪裡哪裡就有風,你說我會去哪裡?」全曄沒生氣,只覺得跟個十七八歲的小女生講話,調性差很多。
小甜尷尬的搖搖頭,飛快的說:「少爺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先出去了。」說完飛快的跑出去。
全曄好笑的又啜了口咖哧,坐在椅上,反手往後面書櫃上探,隨便抽出一本書,他悠閒的翻了開來,眼光落在頁裡夾著的一張照片上。
這張照片,他記得。
西元一九九八年七月的英國海德公園,火焰之舞的夜晚。
一個臉上掛著未干淚痕的秀麗佳人吸引了他,促使他上前提出替她照相的請求。
那年一整個夏天他在英國各地拍了不少照片,回國後全被開旅遊雜誌社的朋友丁子康拿去了,只剩下這一張。
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忘了這張照片的存在。
如今照片掀起了記憶,他不禁多看幾眼,本只是想回味回味當年的年少輕狂,不過站在正中央的女孩……
怎麼……跟簡以娉那麼神似!
再細看……不會吧?真是同一個人?簡以娉?
他放下照片,頓時心狂跳起來,再拿起重看,他非常確定那就是簡以娉!
原來他和她曾見過一面,在異國,充滿愛爾蘭舞曲與踢踏動人心魄的震撼裡。短暫一會,未曾留下姓名地址,卻留下了相見的證據。
這種感覺是非常不可思議的。
多年前照片上的陌生人,多年後竟活跳跳在他眼前,為了個叫做紫月玦的東西跟他糾糾纏纏!
不過……
現在她又不來了。
相信再過不久,她的真命天子就會從他手中,將月玦奉獻給她。
全曄原先的激動又恢復了平寂。
剛才說要兜風,現在心情突然很低迷,他的確需要出去透透氣。
「好,我知道了,沒關係,我不會怪你的。就這樣了,我說沒關係,你不用擔心,好,就這樣囉!再見。」
簡以娉在小甜的來電中連聲強調不會責怪。
探不出口風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可能因為這樣就責怪小甜。
「那接下來呢?回家嗎?」正在駕車的苗皓欽轉頭詢問著講完電話的簡以娉。
聽她講電話的內容就已知道事情有了點變化,在無法掌握全曄行蹤的情形下,簡以娉必須有另外的決定。
「好吧。就回家好了。」她無奈的抿了一下嘴唇。
「其實我難得來台北一趟,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想去拜訪我一個朋友,你覺得呢?可以嗎?」苗皓欽貼心的詢問。
「你都願意為我來這一趟了,我怎麼可能連讓你見一下朋友都不肯?當然可以。找也是很隨和的人,OK?」
「是很隨和啦!在沒惹到你的情況下。」
「嘿!你對我好像很有意見喔!難道朋友做愈久,就愈不懂得以禮相待嗎?」簡以娉粗裡粗氣的重拍他的肩膀一下,抗議著。
「我不配合你,你就要公佈我的秘密,叫人家怎麼對你以禮相待!」苗皓欽比她還更為嚴正的抗議。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過分了點,原諒我吧!好朋友。」簡以娉低聲認罪,這苗皓欽目前得罪不起,任務還未達成,可不能把他氣走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