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來不及看就被帶進一個包廂,才坐下,一個個公關先生就進來自我介紹,圍繞在她們身邊,親切的寒暄問候,哄得五個女生心花怒放。
遠遠的,成芷看到一名男人坐在吧檯的角落。
他轉過頭來和她四目交接。
他的臉很像紀萱,同樣是濃眉大眼。
她轉頭問身旁的男人,「那位坐在酒保旁邊的男人,也是你們店裡的人?」
那男人一臉不屑,「是。但他才剛來,什麼都不懂。」
她想了會,站起來走向吧檯的男人。
「我可以請你喝杯酒嗎?」她在他旁邊坐下。
「嗯……我可不可以喝果汁?」
「對不起,其實我不懂,只是剛才那些人要我們請他們喝酒,所以我以為也要請你喝酒。」
他靦腆的笑起來,低聲說:「照規定,我是要讓妳請喝酒,而且是愈貴的愈好,但是我怕死了喝醉的感覺。」
「那好,酒保先生,請給我們最貴的果汁。」
兩人相視而笑。
「你看起來好年輕,有二十歲嗎?」
他低下頭,「快了,下個月就滿二十歲。」
「你應該去上大學,畢業後找份好工作,這樣的工作……會和正常的人生愈行愈遠,會回不了頭的。」
他沒回答。
「每個人m有困難,如果找不出最好的方法來解決,你就輸了,這樣好不好,你把手機號碼和名字給我,我請我先生給你安排工作。」
「妳結婚了?可妳看起來也很年輕。」
她輕笑,「是啊,我有一個迫不及待想娶我的人,所以早早就結婚了。怎樣,要不要給我?」
他馬上掏出紙筆,寫下號碼及名字交給她。「謝謝妳,因為我在北京沒有親人,學歷又不高,實在找不到好工作。」
她搖搖頭,「不要說了,我相信路是人走出來的,我這樣做,只是幫你指出一個方向,其餘的就靠你自己了。」
「請問妳貴姓?能娶到妳,妳先生真的很幸運。」
「我姓成,成功的成。應該說我和我先生都很幸運,能找到彼此,我們很愛對方。」
「那妳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他們說,來這裡的女人大m是芳心寂寞。」
「我純粹是好奇。從來沒到過這種地方,難得有朋友要一起來,就跟著來開眼界,今夜來過,我想我是不會再來了。」
他拿起酒保送過來的果汁,「敬妳,謝謝妳的好心。」
她朱唇輕揚,拿起杯子和他輕碰。「希望你能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人生。」
才啜一小口,男人便咳著放下杯子。「成……成小姐,妳先生是不是長得很高,短髮,長相斯文?」
「是的。你怎麼知道?太厲害了!」她驚訝的說。
男人看著她背後的一張臉,表情漸漸充滿恐懼。
「因……因為他正怒瞪著我們走來。」
成芷掩嘴驚聲抽氣,轉過頭,卻已撞進明旭的胸膛裡。
「啊……明旭!」她仰起脖子,只看見他的下巴。
酒店裡的人老早就看見他怒氣沖沖的走進來,但他的氣勢十足,沒人敢擋住他的去路。
明旭瞪視著那個人,什麼話也沒說,可是已經讓那人白了臉。
「明旭……」他低頭看她一眼,她馬上閉嘴,因為他的表情十分冷峻。
他從皮夾中抽出一張信用卡,交給酒保。
「這位小姐和她同伴的帳我付了,麻煩你。」
酒保從呆立中驚醒,立刻接手,動作迅速的將帳單奉上,讓他簽名買單。
成芷站起來,迎視他精光燦燦的眼眸。
他什麼話也沒說,扶著她的腰,往前推,就這樣將她帶出「歡樂派對」,上車回家。
「明旭,」她坐在前座,偏過頭看著他。「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是去那裡喝酒聊天,並沒有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你不要這樣不可理喻的生氣。」
他不理睬,沉默著繼續開車。
進了家門,她以為他會開始發脾氣,放下東西準備面對他。
沒想到卻被他從後面抱住,還將他額頭放在她的肩膀上。
這是她從沒料到的情況。怎麼了?他為什麼這樣奇怪?
「明旭……」沒有回應,只是更加用力收緊他的手臂,緊得她幾呼喘不過氣。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耳朵……
「對不起,旭……我應該事先說清楚,只是……我很好奇,很想去,又怕你不答應,所以沒告訴你。我不會再去那種地方了……」
她轉過身,雙手捧住他的臉,「請你不要生氣。」
明旭抬起臉,眸子裡居然是滿滿的哀傷,緊抿的薄唇什麼也沒說,掙開她的雙手,轉身離去。
她不懂,他的反應太奇怪了!
她以為他會因她故意隱瞞而大發雷霆,而不是這樣充滿哀傷,好像她做了一件十分傷他感情的事。是因為欺騙嗎?
她已經告訴他確實的時間、地點,和誰去、去做什麼,只是沒說它是牛郎酒店,這算是很嚴重的欺騙,所以讓他很傷心?
還是他以為自己已經厭倦他,所以才會想去看別的男人?
這是不可能的,想也知道。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左思右想,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明旭洗好澡直接進臥室,她跟進去想和他說話,卻見他迅速上床,用被蒙著頭,似乎……什麼都不想說。
她歎口氣,默默的做她的事,等梳洗完畢回到臥室,他已經將燈關了,只在她床頭留盞夜燈。
而且──他是背著她睡。
結婚一年以來,每天晚上他都是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手腳交纏著睡。剛開始她還不習慣當他的抱枕,常常趁他睡著後溜到一旁喘氣,可是沒多久又會被他抓回去,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覺得在他懷裡很安全、很舒適。
真的傷他這麼深?連抱都不想抱她了?
她靜靜的在他身旁躺下。
既然以她的觀點看不出答案,那換個角度想,如果今天她是亦謙會怎樣想?
紀萱上妓院也是想增長見識,這她瞭解;而和小玉在床上演戲,則是要報復亦謙到妓院尋歡,並不是真有興趣。那假如紀萱做了她做的事上牛郎酒店,亦謙會怎樣看待這件事?
第一,她雖不是欺騙他,只是保留實情沒告訴他,但這表示紀萱明知道他會反對也要去,這是一種反抗、一種默默的抗議,抗議他對她的限制。
第二,她不是團體行動,而是單獨找一個男人,坐在角落一對一的互相碰杯喝酒,這表示她對那個男人很有興趣。
才結婚一年,她就對別的男人有興趣,這對亦謙會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況且那個男人又長得很像紀萱……
她輕喘出聲,明白了──因為那個男人長得像紀萱,所以明旭認為她想念紀萱,所以對他有興趣,因此認為她不喜歡自己上輩子的臉,所以不喜歡他,而喜歡有著紀萱容貌的男人?
這太離譜了!縱然那原本是亦謙的臉,但她愛的是明旭,那張臉對她來說就是明旭,他怎麼會誤會她不喜歡?
她愛的人是明旭,他不明白嗎?
等等,她告訴過他她愛他嗎?
好像沒有……不過,她常在動作上表現出來,他看不出來、感覺不到嗎?
也許他需要語言上的保證,但她從沒說過,所以他沒有安全感,因此才會嚴格掌控她的行蹤。
每一次要去哪裡、做什麼,都要交代清楚;而且手機決不可以關機,要讓他隨時可以連絡到她……這些都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就是知道他缺乏安全感,才會縱容他的肉體需求,讓他能從接觸中得到安慰,這還不夠嗎?
也許還不夠,這缺乏安全感從紀萱時代就存在了,亦謙一直拒絕她,從不在言詞上說愛她,所以種下這心病,由此可推論出明旭很需要在言詞上得到保證。
那肉體上的保證呢?單單順從還不夠?
明旭和紀萱一樣都是主動積極派;而她和亦謙則是被動的人,從不主動表現出自己的需求,如此更加重他的懷疑──真的愛他嗎?為什麼不主動要求?
她再次輕歎,原來自己一直在犯錯,所以今天晚上明旭才會表現得如此悲哀。
即使發誓要生生世世為愛侶,還是必須要細心培養彼此的愛情,不要犯錯,即便犯了也要改正。
她必須有時當亦謙,來疼愛是紀萱的明旭;有時只當自己,來依靠明旭。
可不是!女人必須有時把自己當男人,來疼愛有時會變成女人的男人。當他受委屈時,自己要把他當小女人來安慰。
不能只處處依靠男人,男人也有軟弱的時候,需要堅強女人的安慰。
她掀開被子,靠近明旭,可是他仍然不動。
她伸手進他的衣服裡撫摸他寬闊的背,一次又一次,還是沒反應……只好一手伸到他的脖子下,一手將他的身體用力扳過來,這樣,就能把他抱在懷裡了。
假裝睡著的明旭嚇一跳,張開眼睛偷瞧她一眼,又把眼垂下。
「我要告訴你……」她耳語,將手放在他的臉頰上,用大姆指輕撫他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