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好聞的松香氣味。
「師父!」蕭子靈興奮地喊著,不料抬頭卻是看見個陌生的人。
面若冠玉,目如朗星,都不足以形容那張端正秀雅的相貌。不是印象中的醜陋面容。
於是,蕭子靈呆住了,而對方則是微微笑了。
繞過了蕭子靈,陌生男子繼續走著,蕭子靈也跟了上去。一路上蕭子靈頻頻瞧著陌生男子,如果是普通人八成都要發毛了。
「說句話好不好?」蕭子靈用他那特殊的軟軟童音說著,他知道這招對所有大人都有效。
「說什麼?」對方沒有停下腳步,不過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似乎也有點龐溺的味道。
「說什麼都好,多說一點話。」好讓他確認一下。
「蕭子靈,你真是鬼靈精。說吧,你怎麼看出來的。」對方終於停下了腳步,歎氣一般的語氣。
蕭子靈歡呼一聲,親密地抱住了男子。
「因為味道。」
「味道?」這下子換男子疑惑了。
「嗯,不過我不要告訴你,那是我的秘密。」莆子靈眨了眨眼。
「古靈精怪。」對方敲了一下蕭子靈的頭。
「好痛呢,師父。」蕭子靈故意喊著。
對方的笑意更深了,有一會兒,蕭子靈懷疑自己出了神,因為對方說了一句話他沒聽見。
「……知道嗎?」
「咦,您說什麼,師父?」
對方歎了口氣。「我說,在宮裡就別叫我師父了,假裝不認識我,知道嗎?」
「為什麼?」蕭子靈滿臉疑惑。
「不為什麼,你聽話就是了。」
「……好。」蕭子靈的回答有點不情不願。
「乖。」對方摸了摸蕭子靈的頭。
「咦?靈兒?」
蕭子靈不知不覺地就跟著那人走了,沒料到卻是走回了御書房的方向。直到了聽見玄武叫喚,蕭子靈才疑惑地抬起了頭。
然而,一晃到了玄武,想起之前對他大呼小叫的,蕭子靈只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扁了嘴,蕭子靈一句話也不肯說,只是沒有再一溜煙跑走了。
「趙翰林?你們認識?」玄武看著蕭子靈呆呆跟著趙翰林走了回來,不禁滿腹疑惑。
「不認識,只是剛剛撿到了一個迷路的小孩子,所以順道送了回來。」趙翰林還是帶著微微的笑意。
蕭子靈的嘴翹得更高了。
「……然後就是這樣。」玄武領著兩人前往用膳的途中,把所有事情一字不露地敘述了一遍。
「原來是這麼回事。」趙翰林有意無意地瞧了蕭子靈一眼,後者把頭低了下去。
「趙翰林,你幫我勸勸靈兒吧。」
「這種事,如果當事人想不通,我們再怎麼說破了嘴,也不會見效。」
「我才沒有玄武說的這麼蠻橫,我沒有打那些師傅,也沒有趕他們走,是他們自己不想教的。」蕭子靈不服氣地更正玄武的發言。「要背的書我都背了,該練的字也練了,我可沒有哪點對不起他們。只是,我看不出做這兩件事有什麼用處。」
「背書本身是沒有意義,練字本身也沒有意義。」在玄武的呆愣之下,趙翰林如此說著。「背書是要充實你的思想內容,練字是要修你的心,如果參不透兩者的用意,就算滿腹經綸也沒有意義。」
「聽趙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玄武微笑著。
「皇上莫要太謙。」
「膚知道趙翰林政事繁忙,如果請趙翰林教靈兒讀書,不知趙翰林是否願意。」
「臣下惶恐,但請允推辭。如今新科舉人中,多的是才富五車之輩,實不須臣下獻醜。」
蕭子靈抬起了頭來,用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看著趙翰林。
「如果是趙翰林,靈兒顧意。」
趙翰林用微微責怪的眼神看著蕭子靈,於是蕭子靈連忙再度低下了頭去。
「那麼,趙翰林怎麼說?」玄武期待地看著趙翰林。
趙翰林歎了口氣。「若真執意如此,為臣自當遵旨。」
「蕭公子。」
「是。」蕭子靈立刻抬起了頭來。
「我要你寫三萬字去批論語,我再視你資質決定教與不教。」
「好。」蕭子靈一口應承。
「既然說得到就要做到。」
「當然了,師傅。」蕭子靈淘氣地眨了眨眼。
第五章 胭脂淚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後主鳥夜啼
在杜將軍的驚愕之中,蕭子靈埋首書籍,儼然就是一代學儒的樣子。然而,在瞭解事情始末之後,杜揚竟然當著蕭子靈的面狂笑了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蕭子靈瞪了杜將軍一眼,沒有察覺自己嫩白的臉頰上還沾了一抹墨漬。
杜將軍收起了笑容,一臉正經。
「早知道一物克一物,我又何必連累這城中三十九名私塾先生。」
一天夜裡,世完了劍,蕭子靈捱近趙飛英。
「怎麼了?」趙飛英想必又是那抹淡淡的笑容,然而此時帶著面具的他,看不出表情
「師父,為什麼您要帶著面具?您本來的樣子很好看的。」蕭子靈認真問著。
趙飛英沉默了。
「師父,您生氣了嗎?」蕭子靈試探性地拉了拉趙飛英的手。
趙飛英不發一語。
「師父,您不要生靈兒的氣……」蕭子靈咬著唇,一副就要掉眼淚的樣子。
趙飛黃輕歎了一聲。
「我何時對你發過脾氣了?」趙飛英安撫地摸了摸蕭子靈的頭。
看著蕭子靈晶亮的眼睛,趙飛英出了一會神。
「你長得很像你父親,但是你的眼睛卻像你母親。」
「師父,您認識我爹娘?」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夢裡浮生。」看著蕭子靈一臉疑惑的表情,趙飛英牽起了蕭子靈的手。
「你還小,這些事情長大了自然明白。時候不早了,莫要耽誤了回去的時辰。」
「趙翰林,朕有一事要與你商量。」
一日,玄武自慈寧宮歸來,臉色有點凝重。
趙飛英點了點頭,隨著玄武進了御書房。
在御書房裡苦等已久的蕭子靈幾乎可以說是飛撲而來。
「師父,您要的三萬字論語批文。」蕭子靈像是獻寶一樣地把厚厚一疊文冊遞到趙飛英面前。
笑了一笑,趙飛英收下了。
「靈兒,我跟趙翰林有事情商量,你先出去一會。」雖然勉強擺出一副笑臉,玄武臉色還是有點難看。
蕭子靈懷著滿腹疑惑出去了。
哼,說不讓我聽,我偏要聽。
蕭子靈繞過了長廊,來到另一頭的窗前,鬼鬼祟祟的,沾了一點唾液,傚法起小賊的行徑,在紙窗上戳了一個孔,著眼睛看著。
聲音是聽不太清楚,不過趙飛英端起茶杯細細品茗的光景,倒是看得蕭子靈目不轉睛。
「趙翰林,你認為這件事怎麼說?」玄武背對著蕭子靈,語氣有點沉重。
趙飛英放下了茶杯。
「請聖上准了吧。」趙飛英說著
「可是,江南是富庶之地,若是給了玄華,只怕……」玄武沉吟著。
「聖上勿慮,只要……」趙飛英突然收了口,玄武疑惑地看著。
「聖上,這房裡有些悶熱,請准微臣開窗透氣。」
「趙翰林?」玄武眼睜睜看著趙飛英走向身後。
蕭子靈一驚,連忙竄上了身旁的大樹。
推開了窗,趙飛英抬起頭來,正好和樹梢裡一雙靈動的眼睛對望著。
那雙眼睛眨了眨。
「胡鬧。」趙飛英低聲說著。
樹梢裡的人兒歎了口氣,緩緩爬下了樹。
「趙翰林?」玄武在身後叫著。
「是的,聖上。」確定蕭子靈離開之後,趙飛英才離開了窗口。
「啊,真是無聊,」蕭子靈踢著腳下的石子,小小圓圓的石子一路滾進了荷花池。
蹲在池邊,再度重重歎了口氣。
左右張望,四下無人。
池旁栽了楊柳,蕭子靈隨手就是折了一段。
原本只是隨意揮動,一時之間想起了一套劍法,蕭子靈就是練了起來。
武林中失傳已久的天山劍法,華而清、斂而疾,蕭子靈身形流轉之間,柳葉漫天飄落、微黃的荷葉遠遠蕩了開,蕭子靈沉迷在武學之中,直到有人走近。
「你這套劍法哪來的?」來人面色不善,蕭子靈反手把柳枝扔進了池裡。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莆子靈暗中叫了聲苦。
對方身穿御林軍的服色,面色陰霾。
二十年前天山派內鬥,死傷無數,傳聞中清利的劍法,還留下來的只剩其形,來人不禁見獵心喜。
「你師父是誰?」來人走近一步。
蕭子靈望了望身旁,四下無人。
「什麼師父?」蕭子靈決定裝傻。
「娃兒,別跟我打哈哈,帶我去找你師父,否則等會兒缺條胳臂、傷個腿的,可別怨我。」
蕭子靈假裝害怕地退了一步。
「別過來,你難道不認得我,我可是認識當今聖上的!」
「蕭子靈是吧,要是殺了你,可是大功一件啊。不過,要是你助我得到這套劍法,也許我會考慮放了你。」來人面目猙獰。
「你識得我?」莆子靈臉色二沉。
「蕭家莊遺孤,當今誰不識得?不過,今日始知縱虎歸山,得趁早剪去了你這惡苗。」來人的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