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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的「山櫻溫泉小館」離金山鄉最熱鬧的金包裡街有一段路程。
它靠近東側的磺港和獅頭山一帶,可以眺望到極美的海景,特別是入夜後,港區漁火點點,月照漁船燈火,水天相映,美得超夢幻。
休旅車邊開邊玩,還停下來在金包裡街叱吒多年的「金山鴨肉店」大啖了美味鴨肉。
這麼東逛逛、西晃晃,當車子駛回「山櫻」時,夕陽已沉,火野剛在一片美好的靜闌中見到那棟三層樓高的原木建築,樸實無華卻處處溫馨,他的心被撞了一下。
直覺地,他將會愛上這個地方。
復古風的路燈灑落一地鵝黃光,裝潢著乾燥小花束的大門被靜靜推開,一抹朦朧的影走下階梯。
「是火野先生嗎?」女人微笑如花,雙眸清而恬靜。「我是余文音,阿靖的大姊。歡迎你來『山櫻』度假。」她伸出一手。
他回以微笑,伸手和她握了握。
「大姊……」余文靖走近,一路少言讓她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有些沙啞。
「阿靖……咦?怎麼無精打采的?沒睡飽嗎?」余文音抽回與男人相握的手,溫柔地揉了揉ど妹的發。
「我沒事,等一下泡泡溫泉又是一條活龍了。」余文靖勉強扯出笑容。
瞧見火野剛握住大姊的小手,明明只是禮貌上的舉止,她心底竟可笑地竄出某種莫名的情緒,微酸,帶著點近乎苦郁的氣味,那味道奔至喉頭,佔領她的一切味覺。
她發神經嗎?
余文音又愛憐地拍拍她的臉頰,柔聲道:「身體感到疲倦就不要泡在溫泉裡太久,會適得其反的。」
「我知道啦,大姊∼∼妳又當我是小孩子了!」為抹掉心裡那份詭異至極的酸意,她故意笑咧嘴,朗著聲。
余文音仍柔柔笑道:「好啦,既然不用我操心,那就請妳幫我招待火野先生,今晚請貴賓住三樓的那間『碧泉』。妳先帶火野先生上樓去,我幫爸媽卸貨。」
「要上去,那也得先幫大家搬完東西再說!」輕哼,余文靖斜睨身邊的男人。
大老闆很受教的,貼身秘書此話一出,二話不說立即撩起兩袖,走回休旅車後頭化身台灣搬運衛,把余台生正要抬下車的十五台斤重有機池上米拉了過來,直接頂上肩,又把余陳月滿手裡的兩大盒囍餅拎走。
「這個再給你!謝啦∼∼」余文麗見他挺好用,空降了一大袋香菇到他懷裡,雖然不太重,但蓬鬆的包裝差點遮得他看不見路。
「不可以!不可以!哎呀∼∼快放下來,阿剛,你不要搬,哪有叫客人做事的道理!」
「余媽媽,這些不重,真的。」只是香菇會遮眼。
「媽,別擔心,他很耐操的。」這傢伙接下來要在她家白吃白住,當然要乘機從他身上搾點好處,以補她內心之不平衡是也。
余文靖唇角悄悄勾揚,不知為何,瞥見他有些狼狽又堅決到底的矬樣,從昨日累積至今的「怨念」似乎沒那麼深了,特別是「山櫻」階前的那盞鵝黃路燈,將他整個人浸潤在溫暖中,她的感情變得柔軟,隱隱被挑動著。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來到她出生的故里,與她的家人在一起。
這感覺……她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
甩甩頭,她追上他。
「給我啦!」
「咦?」
火野剛扛著貨剛跨上木造階梯,一隻細白手臂突然從旁探出,把那袋礙事的香菇抽走了。
這會兒換他斜睨著她,半邊朗眉挑了挑,他嘴角浮出意味深濃的淺弧。
「看什麼看?」她低聲丟出一句,微微挑釁地抬高下巴,皺皺鼻頭。「別偷懶,快給我搬,還有一大袋的甘藷等著你!」甘藷是剛才回金山時,在金包裡那一區跟相熟的店家買的。
「想在我的地盤打壓我,還早呢!」衝著他吐舌頭、扮鬼臉後,余文靖的頭立即回正,一馬當先地跑上木造台階。
「火野先生,怎麼了?是東西太重了嗎?」余文音提著東西從後頭走近,見他杵在原地不動,一腳還跨在第一階台階上,也不曉得在幹什麼。
火野剛驀地回過神,微笑搖頭。
「沒事。」再次邁開步伐。
他只是突然間竄起被「電」到的顫慄感。
他這個余秘書啊……原來回到她所生長的溫泉鄉後,她會變成小女孩兒,會皺鼻、會吐舌、會扮鬼臉,還會對他撂下可笑又可愛的狠話。她八成不知,她越是「反常」,他就越是決樂。
他想,也許,他有點小變態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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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夏天,但入夜後,金山這兒的氣溫偏低,挺適合泡溫泉。
「山櫻」所接蓄過來的溫泉為弱酸性溫泉,清澈透明,略帶著苦味。
泡湯的地方分成男女池,全是露天風呂,整體的佈置帶著淡淡的東洋風,以深褐色的竹籬笆、淡褐色的細竹簾,以及原木作為建材,並錯落且具巧思地搭配著山茶花、非洲鳳仙花、綠竹等等的植栽,勾勒出恬靜、樸素的禪境。
非休假日,今夜投宿「山櫻」的客人並不多。
晚上十一點整,余家三姊妹確定男女湯都已清場後,將「清掃中」的立牌各擺在兩邊入口處,動作俐落地整理場地。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這樣勞動過,等做完所有的例行工作後,余文靖腰酸背也酸,都過了半夜十二點了,一個人竟又摸進女湯泡溫泉。
浸在池子裡,緊繃的肌肉漸漸鬆弛,她滿足地歎氣,直到微微感到暈眩,才心甘情願地跨出那池溫暖,用冷水潑了潑臉。
穿好衣褲,她用設置在化妝室裡的吹風機將長髮吹乾,塗了點保濕乳液和闊膚露後,這才抱著自己專屬的檜木小浴盆走出女湯。
剛撩開入口的兩片式垂簾,她猛地一頓,瞪著半夜也晃到這裡來的火野剛。
「你你……你幹什麼?」
他穿著余台生借給他的寬大休閒服,一手拿著同款的小浴盆,另一手則抓著毛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濕發。
「放心,我是來泡澡,沒打算偷窺,有必要這麼吃驚嗎?」他戲謔牽唇。
她的家人真誠而熱心地款待他,讓他今晚一直沒機會和她獨處,此時見到她,他心裡真是挺愉快的。
余文靖被他搶白了去,原就紅潤的頰更熱了。
氣氛有些曖昧,搞得她心跳快三拍,又惱起自己不堪一擊的定性。
「明明有吹風機,為什麼不同?你這人……你、你你真是的。」下意識關心起他,有些事不是她想克制就能得逞的。
下一秒,她扯住他的右上臂,竟不由分說地把他拖進女湯的那處化妝室。
「唔……我似乎不太應該在這裡耶!」他黝瞳中的笑謔微濃,故意四下張望。
「坐下。」
她要他坐在鏡前,站在他身後,她突然巴住他的頭,小臉嚴肅道:「別亂看,裡邊還有漂亮小姐在泡溫泉。」
「真的?」他作勢欲起,雙肩被兩隻小手重新壓下。
他瞥見鏡中的她在偷笑。
「你急著起身,是想跑掉,還是準備要衝進去大飽眼福?」打開吹風機,她的手撥弄著他的濕發,呼呼的熱風往他頭頂吹。
他不語,目光深幽幽地盯著鏡中的她。
又是似笑非笑的神態,又是那種隱晦卻露骨的凝望。
余文靖忙將注意力放到他的發上,臉紅心熱,她有些膽怯地不敢再接觸他的眼,怕看得太深,會一發不可收拾。
她知道自己內心的矛盾。
她渴望他的體熱、想念他的擁抱,慾念在心深處蠢動,他輕微的碰觸具有烈焰般的力量,能將她的神魂融化。
但不能的……
不能在「山櫻」。
這裡是她最後、最後的防線,有她的親人,有她生長的記憶,有著她人生中最澄淨的一段,若允許他深入、徹底地深入,那麼從此以後,她記憶深處便會多出一個他,如何也抹不掉的。
而若然有一天,她必須放開那份工作、離開他,那會很痛、很痛,像烙鐵燒印心頭那樣的疼痛,她會無處可逃、無處可躲,她的心將無法承受。
手中的髮絲已干,她沉默地關掉吹風機。
「很晚了,該上床睡覺了。」她低語,剛要抱起小浴盆,男人溫熱的大掌忽然突襲而來,握住她的腰,猛地施力。
「啊?!」輕呼了聲,小圓臀坐上他的大腿。
「你幹什麼?不——唔……」她揚睫回瞪,小嘴瞬間被捕捉了,男性氣息侵略她的呼吸。
火野剛沒想幹麼,只是「餓」得太久了,再難忍耐。
第五章
熱力如野火燎原。
他摟著她腰身的力量幾近蠻橫,吮吻她軟唇的方式卻格外溫柔。
她的小手不自覺地攀上他寬厚的肩膀,十指收攏,抓擰了他的上衣。
心很亂、很熱,彷彿磺港邊隨波飄浮的漁家燈火,爍動著、游移著,忽明忽滅,每一次皆美,卻失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