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泡了一個小時了,小心昏倒在浴缸裡。」
悅耳的男中音突兀地響起,嚇得練雪連忙睜開眼,瞌睡蟲瞬間全部跑光光。
「你……你怎麼會上來?!」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應該在樓下整理房間的人。
「我整理好了,順便上來看看你這裡的情況。」他聳了聳肩,眼睛一直往浴缸裡看去。
白色的泡泡雖然遮住大部分的視野,但仍依稀可見軀體的曲線。
「你……你還看!快點出去啦!」上官皞的眼神讓練雪有了危機意識,她連忙將身體全部沉入水中,只留一顆頭跟他大眼瞪小眼。
「可惜。」沒想到他竟歎口氣,還狀似惋惜的搖了搖頭。
「喂!你別太過分了!」練雪雖然憤怒,卻也莫可奈何。
總不能叫她跳出浴缸賞他鍋貼吧?
這樣一來,不就正好稱了奸人的意嗎?
練雪發現,分別五年,上官皞最大的轉變就是變得多話。或許是跟職業有關,他說話的技巧也好了許多。
雖然這是件好事,但練雪就是覺得不高興。
話變多就罷了,偏偏上官皞喜歡找她說話,實在讓她煩不勝煩!
深深地看了浴缸裡的人兒一眼後,上官皞總算是移動腳步往外走去。可是才剛踏出浴室沒幾步,他又突然把頭探回——
「對了,我比較喜歡薰衣草的味道。」
「誰理你啊!」
一隻木製水勺從裡面飛出,掃過上官皞髮際,咚一聲撞上牆壁。
聽著他逐漸走遠的笑聲,縮在浴缸裡的練雪臉紅到快著火了。
這隻大色狼!他以為她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嗎?
哪個好心人,記得提醒她去買個鎖回來裝在浴室裡!
像是要補足一年來無法泡澡的遺憾,練雪在浴室裡又磨踏了三十分鐘後,才滿足地換上居家服,走下樓梯來到廚房。
「我肚子餓了。」上官皞坐在餐桌前,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想吃自己煮。」練雪經過他,走到冰箱前拿出果汁。
「你沒聽過。君子遠庖廚。嗎?」
「你!」倒果汁的手一頓,練雪回頭瞪了那個只會動嘴巴的男人一眼。
今天她總算是認清了上官皞的個性。
這男人,結婚後肯定是沙豬主義的忠實會員。
「同學,你高中沒畢業嗎?」她啜了口清涼的果汁,平緩怒氣。「孟子的真正用意是要君子仁民愛物,如果你真的想學孟子的君子遠庖廚,就應該去吃素。」
話說完,練雪把流理台上的青菜丟到上官皞面前,抬高下巴瞪著他。
算他輸了。上官皞搔了搔額頭,表情是少見的煩惱模樣。
「我……想吃你親手煮的東西。」這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免談。」練雪難得態度強硬。
「你煮飯,我洗碗。」
「不要。」
「那……你負責煮東西就好,其它的事我來做。」
「這……」聽起來很划算。
猶豫了下,練雪總算點頭答應。「好吧。」
「謝謝你!」上官皞抱起她轉了一圈,然後興匆匆地站到瓦斯爐前,用眼神催促著她。
拿起平底鍋遞給他,練雪原想叫上官皞幫忙燒水燙青菜,驀地,多年前在自家發生過的「火燒廚房事件」閃過腦海,她連忙搶回平底鍋,改讓他拿菜刀。
切菜總沒問題吧?
如果說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那她可要考慮把他三振出局了。
一陣忙碌後,餐桌上出現了簡單的三菜一湯。
將裝著熱騰騰白飯的碗放到練雪面前,上官皞說了聲開動後,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在白飯一碗又一碗的陪伴下,四道菜沒多久就見底了。
依照先前的協議,飯後上官皞自動自發的收拾桌子,連煮飯時用過的鍋碗瓢盆也一併清洗,練雪則坐在位子上悠閒地享用飯後水果。
第一次煮飯煮得這麼輕鬆!雖然很不習慣,但感覺還滿不錯的。她一邊啃著蘋果,一邊看著上官皞忙碌的背影。
坦白講,若不是這一年多來的相處,光憑大學時代的印象,她根本就想像不出上官皞是這麼體貼的男人;除去個性奸險又太精明這幾個缺點,他簡直就是好男人的代表。
「只可惜大奸詐了……」
練雪的喃喃自語,引起上官皞的注意。
「奸詐也是看人用的。」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若不奸詐一點,如何抓得住老是喜歡躲藏的她呢?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莫非他的奸險全是衝著她來的?練雪瞇起眼,慢慢醞釀著殺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個白色物體敲上她的頭。
「這是什麼?」拿起上官皞丟過來的東西,練雪不解地歪著頭。「信?」
「有人托我轉交給你。」
「誰?」練雪好奇地翻轉信封。
「某人。」
驀地,上官皞握住她拿著信封的手。
「在你打開看這封信的內容之前,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你的表情好嚴肅。」
「不管裡面寫了什麼,你只要把它當成一封『信』看看就好。」
「為什麼?」
「原因……你看完信就知道了。先答應我好嗎?」聽起來像在請求,但上官皞的語氣卻是霸道的要練雪答應。
「喔。」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練雪還是點頭回應。
打開信封,裡面只有一小張便條紙,紙上不到五十個字,署名者簡傑。
還沒看完內容,晶瑩的淚水就已經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從練雪眼中滑落。
「這是真的嗎?信裡寫的事情……是真的嗎……」她轉頭看著上官皞,想從他那裡尋求答案。
短短幾十個字,主要是敘述簡傑當初提分手的原因與他對練雪的歉意。
歎了口氣,上官皞將哭成一團的淚人兒擁入懷中。
他早就預料到情況會變成這樣。
如果不是欠簡傑一個人情,他哪會答應做這種無聊又損己的事情。
「不要哭了,你答應過我看看就算了。」
「可是……」練雪將臉埋入上官皞的胸膛裡。
她一直以為簡傑是因為厭倦了自己,才會……沒想到他竟是為了她著想。
大家都如此為她著想,她卻無法回報……
懷中斷斷續續的啜泣聲,讓上官皞忍不住在心底將簡傑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要哭了。」他坐到椅子上,將練雪抱到自己腿上安置好。「你再繼續哭下去的話,我會後悔把信拿給你。」
當初他與簡傑的協議是在適當的時機下交出信,至於什麼時候是適當時機,則由他判斷。
「那為什麼要給我?你可以永遠都不把信拿給我,不是嗎?」好不容易止住淚水,練雪抬頭看著上官皞。
這種半點利益都沒有的事,依照他的個性,明明可以不做的啊。
為什麼他最後又願意把信交給她呢?
「不過就只是一封信而已。」上官皞的語氣有某種奇怪的狂妄。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低頭在她紅艷的唇上落下一吻。「不管你看完信後有什麼想法,或是想做什麼,我都會緊緊看住你,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我身邊。」
這句話,也是一種承諾。
「咦……」練雪看著他,表情有瞬間的呆愣。
好一會兒後,她突然爆笑出聲。
「天啊!我終於知道原來你……原來你……笑死我了!」練雪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第一次見識到,原來男人也是很會吃醋的!
「我很好,沒怎樣。」避開她的眼光,上官皞不自在的咳了幾聲。
打死他都不會承認自己在吃一封信的醋!
其實這也不能怪上官皞。自從兩人交往以來,練雪從來沒說過半句喜歡他的話,更別說她還老想著分手的事,也難怪他會有不安的感覺。
「喂!你想聽嗎?」似是看穿了上官皞的心思,練雪頂了頂他的肚子,賊賊地笑著。
「聽什麼?」他挑著眉回望。
「你想聽的那三個字呀。」
「哪三個字?」他裝死不肯承認。
「你的表情好像很不想聽,那就算了。」練雪從他腿上站起來,往外走去。
「喂!我又沒說不想聽!」上官皞趕緊追了出去。
「但是我不想說了。」第一次佔上風,練雪徹底體會到「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美妙之處。
「但是我……我想聽。」
「改天再說吧。」
「不,我堅持今天。」他拉住打算上樓的人兒。
她的改天,誰知道是哪一天!
萬一是二十年後怎麼辦?
「老實告訴你好了,其實我早就對你說過了。」那三個字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說出口,她還重複說了好幾次呢。
「騙人!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那麼具有紀念性的一刻,他應該一輩子都記得才對。
「那就是你的問題嘍。」練雪聳聳肩,一副不干她事的表情。
其實她知道為什麼他會沒有印象,因為……她是趁他睡著時說的。
但她才不會告訴他咧。
被他欺負了這麼久,總得找個時間讓她欺負回來吧?
反正,終有一天她還是會再對他說一次那句話的,只要他「慢慢」等,一定會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