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把他弄得活像長滿雜草的突起墳堆,但這一刻他心裡卻有股暖流流過。
腦海依稀還記得她吃力扶著他走路,邊走邊賣力跟他說話的模樣。
昨夜在洶湧水流裡讓碎石樹枝刮出傷口時,起先他還有些知覺,知道自己受了傷,後來水流太過湍急,情勢危急的讓他再也顧不得背上傷口,但即使他在昏迷中也能感到背後有股灼熱疼痛,現在竟然奇異的消失了。
他反手摸向後背,將不知沾到什麼東西的手指移到眼前。
是爛糊糊快要幹掉的草藥……
一定是她弄的!
宋沉夏抬眼看看陰暗的山洞,以及被扔在一旁的破爛衣裳,他眸光一凜的低頭俯視著她,心裡再次滑過一絲難以形容的撼動。
這輩子,他從沒嘗過心動的滋味,更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女人心悸蕩漾。
但卻有個女人,是這麼多年來,偶爾會讓他想起的。
有時走貨經過豆腐攤,看見賣豆腐的溫和姑娘,他就會想起梅龍城有一個姑娘,常常生意做到一半,便發脾氣朝客人扔東西。
投宿客棧,他也會有意無意先將眼神往客棧櫃檯投去,以為裡頭站著一個撒起野連客棧門板都可以插菜刀的姑娘。
他到底在想什麼?明明馬幫分舵遍佈南北四方,找任何一個地方當長駐總舵都行,可他偏挑了個離人間堡十萬八千里遠的梅龍城?
大哥回人間堡坐鎮,換他打理馬幫事務時,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牽馬帶著包袱,南下住到梅龍城。
他來這兒幹嘛?
為何待在這兒這麼久,久到連自己的家都快忘了怎麼回?
好多事情的原因過去從沒想過,現在可能也很難弄清楚。
他唯一曉得的是——她絕不是一個溫順姑娘!
許多年過去了,她從壞脾氣小女孩長成潑辣大姑娘,卻還是一點都不溫柔,滿口粗話、脾氣糟得連馬幫漢子都甘拜下風。
可是能怎麼辦?
他似乎喜歡上梅龍城了,更捨不下這個每次一見面就會朝他扔東西的姑娘。
是的……他喜歡她的吧!
如果不是心裡擱著這份依戀情愫,誰會那麼多年來有家不回的停在一個地方?
從來理不清的眷戀思緒,在這一刻她毫無防備的酣睡依靠下,忽然有種塵埃落定,撥雲見日的感覺。
拖了這麼多年,從沒愛過哪個女人,也遲遲未娶妻生子,他似乎一直都在等待,等著一個說不上來,卻又捨不下的模糊悸動——
一個可以打動他心的女人!
而梅鳳兒,真正撼動了他,讓他捨不得放開手了。
小心拉開她的雙臂,宋沉夏撐坐起身體,伸手拿過自己的破爛衣裳,草草穿上。
睡到一半頓失溫暖依靠的梅鳳兒,揉著眼坐了起來,望著他的背影發愣。
「你這麼快就好了,傷口不痛了?」她皺眉問道,腦子還有些糊塗,完全沒發現自己現在衣不蔽體的模樣。
「把衣服穿上。」他低沉應聲,彎身撿起她扔在地上的外袍裡衣,背對著她遞過去。
雖然不該看的全都看了,但至少在他解決她去青州的事和上梅家提親前,得保持點距離,不然他真擔心自己有天會把持不住。
在接二連三讓她這樣親吻、解衣相擁後,任憑意志力再堅強的男人,也會宣告敗守失控。
「什麼?」她訥問了聲,看見他再次把手伸來,這才順著他的手勢看見自己狼狽模樣。
她臉蛋緋紅的搶過衣裳,粗魯的攤開衣裳正要穿上,但想了想還是覺得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那個……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是真的,我也會把今天的事都忘記。」她邊說邊將一條手臂伸進袖子裡,還來不及換過另一隻手,前方背對著她的大男人,就猛地轉身靠近她。
「你,你幹什麼?」被他怪異鐵青臉色嚇到的梅鳳兒,連忙抓住來不及穿好的衣裳,遮掩胸前。
「不管我看到什麼都不是真的?」宋沉夏僵硬一笑,冷戾臉色讓她看得渾身寒毛直豎。
「這樣不是比較好……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的,什麼都沒發生!」她後退一步,看著他臉上笑容瞬間擴大。
「嗯……我們之間清清白白的,什麼都沒發生?」他一手勾過她的纖腰,另一手扣住她的下巴,笑容讓人看得不寒而慄。
這就是她要的?
什麼事也沒發生?
她要他忘了這一切,忘了這一刻的心動,忘了她纖柔身軀緊緊依偎著他時,自己那份幾乎要把持不住的慾念撼動?
去她的清清白白!
她可以忘,他卻已經不能放手了!
「這樣不好嗎?你不用因為內疚而娶自己不愛的女人……」從沒看過他這麼恐怖表情的梅鳳兒,開始覺得不對勁的勉強一笑。
「說得也是,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的確比較不麻煩。」他大掌一壓,將她摟進懷裡,眼瞳裡有抹跳動的火苗。
「那宋三爺現在可以放開小女子了吧?」她裝出假到不行的柔順笑容,還沒伸手推開他,他溫熱手掌便先一步探上她光滑裸背。
惡意放肆的游移向下,他輕如羽毛的撫觸靂得她瞬間腿軟,得靠著他身軀支撐才能站穩。
「你……你……還不快拿開手!」她怒嚷,伸手就揮出一掌。
先前那些身子相偎的親暱接觸,她還能告訴自己說是因為情勢所逼,不得不這麼做,但現在,若她再繼續騙自己說是情勢所逼,就是睜眼說瞎話了!
他到底……到底想怎樣?
「這樣,妳說我們之間還清清白白的嗎?」宋沉夏及時抓住她的手,臉上有抹惡意笑意。
不能怪他蓄意,誰教她要說這種話來激怒他。
「宋沉夏!你這混帳,本姑娘都想幫你撇清關係了,你卻瞎攬和些什麼……放手!我的身子不是隨便哪個男人都可以摸的,你給我滾遠點去!」耐性告罄,她拳打腳踢的對他上演全武行。
氣死了!
這混帳非得要這樣招惹她?
抱在胸前的衣裳掉了下去,但就算只穿著單薄肚兜褻褲,她兇猛潑辣的悍勁這是無人能敵。
「我說了很多次,不許說粗口……還有,我不需要滾遠點,因為我絕對會是那個可以摸妳身子的男人,而且也是唯一的一個!」猛地抓住她,不顧她花拳繡腿的放肆招呼,宋沉夏低首便覆住她的唇,吻去她所有將要出口的咒罵尖嚷。
梅鳳兒掙扎不開,只能癱軟身子任由著他無盡索吻。
心……更加陷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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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梅龍城隔壁縣城的馬幫分舵,傳來女人粗魯的叫嚷聲。
「我要回去!不送我上青州,又不讓我回梅龍城,天殺的混帳!你到底想怎麼樣?」
分舵的大廳裡,梅鳳兒咬牙切齒的跺腳怒吼,順手抓過某人手上的茶碗,往前方端坐椅上的宋沉夏砸去。
只見那個被當作目標的男人,面不改色的偏頭一閃。氣定神閒的照樣坐在椅上繼續講話。
正和主子討論抓賊事宜的多名漢子,面色驚疑的立刻起身,有些沒見過她的還拔出了刀。
「大膽!男人議事豈容女人……」撒野!
從來沒看過女人撒野的某位北方分舵主,一個大步上前,正想要教訓她,一盤糕點已先迅猛的砸上他的肉餅臉。
「妳……妳……哪來的潑婦?!」胖舵主傻眼的指著她,氣得當場爆出怒吼聲。
潑婦啊!竟然拿吃的東西扔他!
「我哪來的?梅龍城來的!胖子,你去跟姓宋的混蛋說,要是他再不讓本姑娘回家,本姑娘就一把燒了你們的分舵。」腳踩紅靴,身穿艷紅衣裙,烏髮梳成一束,手腕腳踝和發間都讓人扣上精緻鈴鐺銀環的梅鳳兒,每次只要一跺腳拾手,就會響起清脆鈴聲。
「姓宋的?妳這潑婦,竟然公然辱罵我們當家……」今天才剛到這處分舵,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胖舵主指著她大吼,一旁幾名前日就領受過教訓的南方舵主,好心的想勸告他。
「別管我,敢罵三爺的人,我魯七絕不放過!」胖舵主揮開眾人,捲著袖子氣怒的上前。
一旁不動如山的馬幫主子,還從容的舉起茶碗湊到嘴前。
「你還喝!我告訴你,我要回去,快點把我身上這些鬼東西解下來,叮叮噹噹的,本姑娘光聽到就覺得頭要裂開……宋沉夏,你聽到沒!我不是貓,快把這些鬼東西拿走!」不理面前讓漠子們抓住的魯七舵主,梅鳳兒使勁扯著手腕上的鈐鐺銀環,惱怒的差點當場踢翻廳上所有椅子。
「妳這潑婦,我在跟妳說話,妳罵三爺做啥?」不敢置信世上會有這種女人,魯七氣得跳腳往前衝。
眾家漢子再次架回魯七。
「你閉嘴!宋沉夏,你給本姑娘解釋清楚,這麼攔著我到底算什麼?」她惱怒跺腳,鈴鐺聲再次響起。
就是這樣!綁著一堆吵得要死的鈐鐺,她哪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