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啟煒見情形不對,急忙握上她的手,卻在將她拉回自己身前時,竟望見她眼眶中的淚。
他不懂,只是一個玩笑,為什麼會惹來她晶瑩的淚水?「你……不是真的以為自己會消失吧?」
春天的一雙黑眸在霎時狠狠地望向身前的蕭啟煒,第一次,她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竟是如此的難受!
「為什麼不?」她問道:「每一個上帝創造出來的東西都會消失,不是嗎?花會凋謝,大地會幹枯,春天當然會消失!就連人也會老死,不是嗎?」
雖說如此,蕭啟煒仍是試著安撫她激動的情緒,他將她緊緊地擁向自己的懷裡,盡可能平穩自己的語氣後,這才開口說道:「你不是說自己會活到九十歲嗎?那可是好長的一段路要走……」
「就快到了!」還不待他落句,她再度盈著淚水吼道:「就快到了!春天很快便會變成泥土一般,再也不會有人記得,就連你再也不會記得春天曾經真實過。」
就在她激動的情緒尚未得到平靜,蕭啟煒二話不說,便傾身鎖住她嬌嫩的雙唇,空氣中瞬間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寧靜。
而他的吻,奇跡似的撫平她內心所有的情緒,更莫名地讓她的內心產生一道暖流,就像……春天一樣?
春天不懂,他是怎麼做到的?席森斯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些事,她更不可能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他的舌不斷地在她的唇中探索,她該回應嗎?
為什麼此刻的她,竟像街邊的流浪漢喝醉酒一樣,竟也有種微醺的酣暢!
蕭啟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現在的情緒,記得那些不切實際的浪漫故事裡總說,情侶總在接吻中偷嘗彼此口中蜜似的芬芳,而今,他竟真的在她嬌嫩的唇中嘗到蜜似的花香?
是他在作夢嗎?還是她真是他生命中的那個人?
他不懂,她是怎麼做到的?
一直過了好一會兒,蕭啟煒才不捨地離開她令人迷惘的唇,起身望向她晶瑩剔透的雙眸。
對於身前這個令人不捨的女人,他想,他永遠無法解釋自己的情緒。「你……」他遲疑了一會兒,仍是不確定自己到底想說些什麼。「……像朵花。」
春天不懂。
就見他一把將自己擁進他結實寬厚的胸膛,這又聽見他一聲歎息似的讚美,笑道:「到處都是花香……」
從第一次見到她到現在……他笑了,在心中默默地告訴自己——
這個春天,他在離家不大遠的日本東京,遇見一個像花的女人,她的名字叫春天……
第三章
「早——」
早晨,由春天銀鈴般的聲音開始……
蕭啟煒緩緩地睜開自己半惺忪的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拉回所有清醒的意識,感受著清晨的曙光在臉上所造成的溫熱。
他環望了四周,才一轉頭,便望見春天靠在床沿以雙手支頰的笑臉。
「早!」她又是一聲。
蕭啟煒無奈地還給她一個微笑,這才慢慢支起自己的上半身,靠坐在床頭,望著她天真無邪的笑臉。
「你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別好。」他笑道。事實上,她似乎每天的精神都很好,倒是自己,與她相比之下反而老了許多。
「嗯。」春天滿意地點點頭,對於自己的一天,她是再高興不過了。
「作了什麼好夢?」
「作夢?」她不懂。「我剛剛從意大利回來,那個地方好漂亮,還有一個城市到處都是水,叫……叫……」她蹙起了眉頭,半天想不出那個城市的名字。
「威尼斯?」
「對!」她尋寶似的笑了聲。「就是威尼斯,那個地方好漂亮,到處是水,還有好多划船的人……」
蕭啟煒又是一個無奈的笑。這個女人的幻想力顯然比一般人要來得多些,真到了台灣,該推薦她做個編劇或小說家才對。
「你都不睡覺的嗎?」
「睡覺?」她搖搖頭。「春天是不用睡覺的,太浪費時間了。啊!對了,我還煮了早餐給你吃。」
話才剛說完,便見她起身匆匆忙忙地朝臥室門外跑了出去,他都還來不及下床,便又見她搖搖晃晃地拿了一大盤食物到他的跟前。
她將菜盤放在他的眼前,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又接口:「這是意大利面,這是披薩,這是意式烤雞,還有這個是焗海鮮……」
她邊想著菜名,邊介紹給蕭啟煒聽,好一會兒,這才像放棄似的說了聲:「反正,這些都是我在意大利學的,給你當早餐吃!」
「早餐?」望著眼前一道道意大利著名的大餐,蕭啟煒也只有搖頭的份。「這些菜真要當早餐吃下去,大概連晚餐也省下來了。」
只見春天睜圓一雙無辜的大眼。「是嗎?我以為他們都吃這個當早餐的。你……不喜歡嗎?」
這會兒,他真的是拿她沒轍了。「不是不喜歡,只是……」他又望了眼身前的菜。「你把他們所有的名菜都學回來了,我一個人,可能想吃也吃不完了。」
「那我陪你吃不就好了?」才剛說罷,她便隨手拿了塊披薩咬了口,對蕭啟煒做了個「很好吃」的表情。
望著她的表情,蕭啟煒的思緒竟也瞬間成了一片矛盾;為什麼?他不得不問自己,為什麼這個女人老讓他又愛又憐?
他伸手,緩緩地拭去她嘴角的油漬,好一會兒,這才又笑了聲。「我真是拿你沒轍。」
「沒轍?」她又不懂了。「那是什麼意思?」
再這樣下去,蕭啟煒鐵定會認為自己像本萬用辭典,每問必答;他輕輕撫上她的頭,端詳了她好一會兒,才又接道:「這是『你最厲害』的意思!」
☆☆☆
「快點啦!」春天興奮地回頭拉著蕭啟煒的手,繼續走向人群之中。
假日的原宿一向是日本年輕人聚集的地方,而這裡的人潮更是多得不在話下,許多年輕人也都趁著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一顯自己的身手。
春天穿梭在人群之中,心情莫名地愉快,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親近的參與這些來來往往的人潮,也是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感覺自己也是他們之中的一份子。
她興奮地拉著蕭啟煒擠進一群觀舞的人群之中,看著幾個舞者賣命地使出渾身解數,只感覺自己的身子似乎也要跟著動了起來。
「他們在幹什麼?」她回頭望向身後的蕭啟煒,興奮地間了聲,又再度轉頭專注地望著眼前的舞者。
幹什麼?
蕭啟煒望了眼身前的舞者,納悶地扯出一個微笑;春天懂的,真的是說多算多,說少也真的是少得可憐,讓人感覺好像這些年來,她都被人關起來一樣,所以她什麼也不知道。
「他們在跳舞。」蕭啟煒淡淡地回答了她的問題;跳舞這種事,他搖搖頭,已是他這身老骨頭做不動的事了。
「跳舞?」春天再度興奮地回頭望向舞者,竟對這個名詞產生一種莫名的好感;從來沒有人教過她跳舞,但這種所謂的「跳舞」,好像要讓她整個身子跳躍了起來般。
「為什麼要跳舞?」她又問,身子有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為什麼?」蕭啟煒輕蹙了眉頭;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跳舞也需要理由,現在讓春天這麼一問,可真是難倒他了。
「嗯……」他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又接口:「節慶的時候要跳舞,高興的時候也可以跳舞,我想……跳舞應該是為了慶祝吧!」
「慶祝?」只見春天的黑眸在霎時亮了起來,沒一會兒,便拉起蕭啟煒的手接道:「那春天也要跳舞!」
「等……」
蕭啟煒還來不及阻止,身子早已讓春天拉近舞者之中。
他尷尬地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卻隨即瞄見春天的身子早隨著活躍的音樂節奏,熱情的舞動了起來。
只一剎那的時間,他完全看傻了;此刻的春天真的猶如春天花叢中的仙子般,隨著大自然的樂章,跳起春天的舞。
而她的活躍很快地便感染了四周觀看的人群,只見沒一會兒的時間,人群們便個個不由自主地擺動起自己的身子。
短短的時間內,整個原宿的街道便成了一個眾人共舞的大舞池,全都就地舞動了起來……
這種愉悅的氣氛如傳染病般,很快地感染給每一個人,彷彿每個人都為了春天而跳舞。
蕭啟煒再度望向身前的春天,而她愉快的笑容,竟莫名地暖和他的心田。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他不得不自問;為什麼她的一舉一動總是如此輕易地牽動每一個人的情緒。
為什麼她所到的每一個地方,總像是春天降臨般,到處充滿著溫暖與花香。
還是名叫「春天」的女人,就該像春天一樣,讓人又愛又捨不得……
「一起來跳舞嘛!」
還來不及為自己的思緒下定論,春天銀鈴般的笑聲再度打斷蕭啟煒為她著迷的心緒,她拉起他的手,硬是強迫他加入人群的舞動之中。
而這會兒,他竟也不由自主地舞動了起來,感受著喜悅在胸口擴張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