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臥春手冒冷汗暗暗側頭望了下,才剛確定自己身邊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便再次聽見後頭傳來了聲音。
「廢話別讓朕說第二次……過來!」皇帝不耐煩的嗓音再次傳來,這回宋臥春不敢遲疑的立刻轉身,低著頭走到男於面前。
「奴婢叩見皇上!」沒忘記自己現在扮的是宮女,宋臥春連忙跪下,惶誠惶恐的行了個禮。
「這麼晚了,你在御花園做什麼?要是壞了朕和皇后賞月的興致,朕立刻砍了你的腦袋,讓皇后掛在宮門前當月亮賞!」年輕皇帝慍怒的開口,正打算一腳將礙眼宮女踹開時,一旁挺著肚子的皇后卻抬起臉定定看著自己夫君。
「皇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亦得天下……」賢淑美麗的皇后淡淡開口提醒。
「是是,朕知錯,皇后就暫時歇一下,肚子裡的孩子要緊。」一聽見皇后說教,就會頭痛得直想將腦袋往牆上撞的皇帝,陪笑的趕緊插嘴,試圖阻止賢明皇后即將開始的長篇勸說。
「皇上知錯能改,是我朝臣民之福,也是臣妾之幸!」皇后微笑的再說。
「是是,感謝皇后鳳口良言……那個……你,皇后仁善不跟你計較,朕也饒了你,還不滾!」眼見皇后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皇帝試圖轉移目標的開口叫跪在地上的「宮女」滾開。
宋臥春忍笑的起身行了個禮,還來不及退到一旁,就聽見皇后開口說道。
「皇上,縱使皇上貴為九五之尊,但水能……」皇后話沒說完,立刻讓皇帝截了去。
「能載舟亦能覆舟是吧,是是,皇后,朕知道了,朕會善待百姓,視百姓身如己身、視百姓心如己心……」皇帝面容暗自扭曲了下,嘴裡不曉得喃喃念了些什麼,隨即又很快裝出笑臉。
這女人……算她厲害!
誰教他誰不喜歡,偏愛上這個曾經讓輔政皇叔力排眾議,就算死也要以命力薦、保她為相的囉唆女人!
雖說東方王朝歷來選官就是以才為要,因此就算是女子,只要有能力能在科舉中拔得頭籌,朝廷便會依其才能拔擢任用。
但愛上自家左相,這種歷代從不曾發生的事,卻讓他給破了例。
然後更愚蠢的是,明知這位前左相囉唆得緊,他卻還著迷似的為她癡狂,最後更不知死活的把人給娶回來。
所以現在才會又愛又恨的直想拿刀把自個兒腦袋劫開來,看裡頭是裝了什麼稻草渣,不然當初怎會鬼迷心竅的愛她愛成這個樣?
來不及歎口氣,皇帝眼一瞄,忽然有了個壞心想法,他開口叫住已經偷偷潛往後方準備閃人的宋臥春。
與其一個人聽皇后叨念,還不如找個倒楣鬼陪他一起受。
「喂!那個誰……你給朕過來!」努力不去聽身旁皇后碎碎叨念的內容,皇帝將注意力放在面前宮女身上,銳利眼眸像注意到什麼似的瞬間瞇起。
「皇上……」聽見皇帝命令,宋臥春心一凜,硬著頭皮走回來,忍著想揍人的衝動,乖乖在皇帝面前跪下聽命。
「你抬起臉來。」沒管皇后說了什麼,皇帝逕自道。
「皇上,有何不妥嗎?」發現有些不對勁,皇后停住滿肚子愛民訓誡,跟著凝神往宋臥春看去。
「沒有不妥,只是皇后有沒有發現,這個宮女幾乎和聯同高,可宮裡何時有了這麼一個鶴立雞群,連塊頭部和男人一樣粗壯的宮女?」皇帝散漫的開口,卻不動聲色的伸手將心愛皇后拉到身後。
為了想貪得和皇后獨處的時光,他屏退宮人侍衛拉著皇后出殿散步,但現在他真的有點後悔,擔心大肚子皇后會受到什麼驚嚇。
「好像真的是……」皇后抬眼瞧了下,和皇帝交換了下眼神,隨即緩緩往後退。
跪在地上的宋臥春也知道情勢不利,不只不敢抬頭,還猛地磕了個響頭,努力裝出尖銳姑娘的嗓音回話。
「啟稟皇上,其實奴婢已進宮好一陣子了,但無緣親睹皇上龍顏,因此皇上才不識得奴婢……是奴婢的錯,誤闖御花園擾了皇上和娘娘興致,請皇上降罪!」他心驚膽跳的道。
聽見他怪裡怪氣嗓音,皇帝微瞇下眼,「你把臉抬起來。」
「這……」不敢說不,又怕若拒絕會露出馬腳的宋臥春,面色僵硬的勉強抬起頭,對面前九五之尊擠出了個難看到極點的笑。
沒料到會見到一張丑到不行,臉上困脂塗得像白牆濺血,皇帝心有餘悸的將手中燈籠移開。
「皇后,朕想咱們還是別賞月了,再賞下去,只怕會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跑出來,驚嚇了皇后,不如朕陪皇后去瞧瞧紅豆妹子,讓皇后多點時間和妹子說話好了。」皇帝忍著想翻白眼的衝動,轉身對皇后說。
「皇上,現下紅豆可能已經睡了……」皇后在發現皇帝意有所指的眼神後,隨即會意的淺笑著改口,「不過太醫說臣妾多走定比較好,所以若皇上願意陪臣妾去看紅豆妹子,臣妾自然是再樂意下過了。」
「那好,你聽見沒?還不快過來,好生拿著燈籠……皇后要上沁心殿,你當心點好好照路,否則朕砍你的頭!」
皇帝招過宋臥春將手上燈籠交給他,自己則扶著皇后慢慢走出御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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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沁心殿,就在宋臥春竊喜的以為能跟著皇帝和皇后進去,一探那個個把月不見的心肝丫頭時,皇帝卻開口命他提著燈籠在殿外等,然後自己扶著大肚子皇后緩緩往殿內而去。
沒料到臭皇帝還有這一招的宋臥春,面容抽動扭曲的看著關起來的殿門,隨即惱怒的將手中燈籠扔下,狠狠咒罵出聲。
他敢發誓,那傢伙早就認出他了,所以才會假裝要探望稻花,而故意引他到這來。
只是既然都帶他來了,幹嘛不好心點乾脆直接放他進去,讓他見見朝思暮想的稻花丫頭?
反正既然都被看穿了,那他現在是要直接闖進去還是暫時躲在屋簷上,等臭傢伙和皇后定後再溜進去找人?
還沒決定要怎麼作,關起的殿門又忽然打開,皇帝扶著皇后以龜行速度般走出來,並開口招他過去。
「你進去沁心毆伺候,其他人留在外頭。」皇帝開口要宋臥春進去,再吩咐宮人們全數留在殿外。
雖然不懂皇帝這麼做的原因為何,但宮裡最大的就是皇帝,就算他要賜死也沒人敢說不,所以宮人們立刻安靜退下。
至於被點名進殿的宋臥春,則心裡竊喜到完全顧下得這樣的場面有多詭異和不台情理,當下行了個禮便往殿內走去,沒發現後頭的皇帝笑得很壞心。
一走進殿內,沒花什麼力氣,宋臥春便看見一個人影俯趴在床楊上。
無視長長紗幔垂落床邊,他三步並兩步的跨上前,一把掀開紗幔驚喜的正要叫出稻花名字,卻看見床榻上趴著的根本不是圓潤的稻花,而是一個身材嬌小、臉蛋還埋在被褥裡,看不見長相的姑娘家。
雪白藕臂橫放枕上,身上僅穿著雪白紗衣和兜衣的小姑娘,白嫩嫩、香軟軟的玉背,在什麼也遮不住、穿了等於沒穿的白紗遮掩下,要露不露的全叫宋臥春看了去。
宋臥春臉一僵,當下傻眼的倒抽口冷氣。
這……這姑娘根本不是稻花……
那他的稻花丫頭去哪了?
還有,眼前的姑娘也不曉得是哪位公主,要是讓人發現他男扮女裝潛進宮裡,然後還大刺刺的站在這看了人家姑娘身子……
到時就算皇帝不辦他,他也肯定會讓這位什麼公王或皇親國戚給砍了。
還是偷偷的走人為妙!
真不知那臭傢伙安的是什麼心,明明早就知道他假扮宮女了,卻不拆穿的還叫他到這來,害他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還是說……其實那混蛋傢伙根本是故意要整他的?
才剛這麼想,睡得不安穩的小姑娘忽然抬起瞼,迷迷糊糊的和他眼神對上。
一見到他,面色蒼白、雙目惺忪、看起來有點眼熱的小姑娘隨即一愣,跟著驚愕的發出尖叫。
緊閉的宮門也在同一時間讓人撞開,然後全副武裝手持兵刀的禁軍忽然衝入,擠滿了整個沁心殿。
「這……」宋臥春傻眼的看著眼前景象,終於確信自己是讓臭皇帝擺了一道。
來不及細思身後女子看起來怎會有點眼熟,他轉身用高大身子替紗幔後小姑娘擋去眾人視線。
就算大敵當前要掉腦袋了,可身後有穿等於沒穿的小姑娘還是得顧一下名節,他總不能為了逃命,就閃開讓小姑娘的身子給人看光光吧。
「大膽淫賊!趁夜闖入公主寢居,你該當何罪?」皇帝從門口走入,得意的笑著。
「皇上,草民自知罪該萬死,就算現在在皇上面前自刎一百次,也抵不過夤夜私闖內宮驚擾公主聖駕的死罪,但能否請皇上在草民伏罪前,讓草民再見心上人一面?」已經不覺得這樣的場面還能善了的宋臥春,完全不敢奢望過去和皇帝的共游交情,只求能在死前再見心愛丫頭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