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他最不願見到的情況發生了,她大哥找到了她……
他知道在殷海揚如此惱怒的情況下,短時間想要再見她一面,恐怕是很難了,可是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親口對她解釋?
他真的不願讓她誤會!
就算殷家人要帶回她,將來可能無法再見了,但至少得讓他和她說最後一次話,不然他不會甘心的。
歎息聲響了起來,陰暗地牢內迴盪著令人心窒的沉鬱。
「臥春。」宋臨秋身影出現在牢門前,他垂眼不忍看著眼前似乎在剎那間憔悴許多的弟弟。
「二哥。」聽見宋臨秋的聲音,宋臥春抬起頭低喚了聲,眼裡有許多複雜難言的情緒流過。
他做錯了嗎?
這些年私心藏著丫頭真的錯了嗎?
或許這樣的方式不對,但他珍惜丫頭的心意卻沒有錯。
「臥春,別怪大哥將你關在這裡,殷家在朝廷裡權傾一時,現在咱們要面對的不只是殷海揚一人,還有皇后娘娘後頭的皇帝,你也知道擄人或拐人妻兒這事,依律法規定不是死罪就是流放塞外,哪怕大嫂再得太后娘娘的歡心,但稻花幼時讓你帶走卻是不爭的事實。」宋臥春停了下來,不忍心的看著他。
現在殷海揚氣怒未乎,一口咬定擄定稻花的就是臥春,也不管他和有餘費了多少力解釋,執意就是要上京告御狀求皇帝給殷家做主。
為了平息殷海揚怒氣,也為保住親弟一條小命,所以大哥才會在皇命頒下之前,先將弟弟關入牢裡,目的就是求將來皇帝御判時,能念在臥春已知錯入卒悔罪而放他一條生路。
「二哥,你不用解釋,我都懂,是我不好,我連累了大伙。」宋臥春苦澀開口,眼神裡有抹心死後的無懼。
他不是不知道二哥和大哥的考量,但沒有稻花,對他而言生跟死有差別嗎?
從帶回丫頭開始,他的世界就繞著丫頭轉,他餵她吃飯、哄她開心,陪她哭笑,像個奴才一樣伺候著丫頭,就算在旁人眼裡看來窩囊,對他而言卻是一生最幸福的事!
可如今他的世界卻要崩塌了……
殷海揚那麼厭惡他,殷家自然也不可能讓丫頭繼續留在人間堡,他的幸福也將隨著丫頭的離開而崩潰瓦解,那麼是生是死又有何差別?
「臥春,沒有人說你連累我們,你對稻花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裡,只是殷海揚不知道,還有稻花……」宋臨秋忽然頓住,遲疑的表情讓宋臥春心下一凜。
「那丫頭怎麼了?她不諒解我是吧?她現在一定在想,為何從小看她到大的四爺,竟然是拆散她和她家人的壞蛋?」宋臥春苦澀一笑。
「不,她沒有怪你,她只是……」宋臨秋看了他一眼才道:「殷海揚氣怒難平,剛剛和大哥說要帶稻花離開人間堡,那丫頭被嚇壞了,一邊哭一邊讓殷海揚趕回房間收拾衣物。」
「姓殷的罵她?!可惡!那混帳要帶人走就算了,幹嘛要嚇得她哭?讓我出去,我要好好教訓那個姓殷的傢伙!」宋臥春惱怒開罵。
一提到稻花他就像變了人似的,完全忘了自己現在身處地豐,怒火中燒的只想衝出去找人拚命。
他寵著疼著舍下得打罵的心肝丫頭,姓殷的竟然把她給弄哭了?那麼在回京的路上,要是再讓姓殷的看見丫頭的蠢和笨,他可不就要動手打人了?
「臥春,你瞧瞧自己現在的處境,你要怎麼保住稻花丫頭?」宋臨秋擰眉,淡淡的開口提醒弟弟。
「我……」宋臥春喪氣的垂下肩膀,還沒開口,外頭就傳來清楚的哭鬧噪音。
「我要找四爺……為什麼我不可以見四爺……你們為什麼把四爺關起來?他是好人,他沒有做壞事……」稻花哽咽嗓音從地豐外傳來。
「紅豆,你別鬧了,快跟哥離開這裡,哥帶你回家,爹娘都很掛念你。」殷海揚冷厲接話。
「我不要……我不是什麼紅豆、綠豆……我只要四爺……沒有四爺我哪都下去……堡主,你快點放四爺出來,四爺沒有做壞事,你們不可以關他……」稻花哭嚷著央求。
「豆豆,不許鬧了,宋堡主沒有關錯人,你的四爺真的做錯事,等回京後哥還要去宮裡告御狀,求皇上和皇后娘娘給你做主。」
「我不管……你說你是我哥,可我什麼都不記得,我只知道小時候每次我哭都是四爺哄我,我要什麼他都會給我弄來……我只相信四爺說的,我要見四爺……我要四爺啦……你放開我!」
隨著爭執加上怪異碰撞聲,地豐的鐵門忽然被人撞開,接著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傳了過來。
「稻花,是你嗎?傻丫頭,你別哭,四爺沒事。」宋臥春心疼的扯嗓喊道,下一瞬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稻花胖丫頭,已站在牢門前抓著鐵欄猛力搖動。
「四爺,他們幹嘛把你關起來?你快出來,我不要上京,我下想離開四爺……你去跟恩公說,說我不是他妹於,我是你的丫頭,我哪都不去,我只要留在四爺身邊……」稻花啜泣道。
她真的不懂為什麼先前四爺和恩公打完架後,四爺就被堡王關在牢裡,然後恩公還一直說她是殷家人,要她跟他回家……
就算恩公真的是她兄長,可那又怎樣?那麼久之前的事她都不記得了,她只知道這些年來對她最好的是四爺。
哪怕恩公還說四爺是拐走她、讓她和爹娘親人分散多年的兇手,她統統不記得了,唯一的印象就只有到了人間堡後,每夜讓四爺抱在懷裡安哄入睡的記憶,所以她才不管什麼兄長爹娘,她只知道自己不要和四爺分開!
「稻花,別哭了。四爺也很想留你,如果可以,四爺也不想讓你走,可是四爺真的做錯了,不該留你這麼多年,應該一開始就將你還給你爹娘的。」宋臥春心疼的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卻見下知何時衝入地豐的殷海揚,大步上前將人拉開。
後頭人間堡堡主夫妻和那顏箏等人,全都不發一言安靜看著。
「宋臥春,我妹子是未出嫁的姑娘,你的手別給我靠近她絲毫,再讓我看到你碰她一次,我一定會在御前告得你永世翻不了身!」殷海揚怒道,一邊將掙扎不休的稻花拉離牢門旁。
「嗚嗚……放開我……我不要走……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我不是你妹子,我不要跟你回家……」稻花哭喊道,卻抵不過同樣力大又有武功底子的殷海揚,仍是被扯著往外走。
「稻花……殷海揚,你別拉她,這丫頭心眼就這麼丁點,還一根腸子通到底,若不跟她好好解釋,她就算走到半路還是會逃的,你讓我跟她說,我叫她跟你回去!」不忍見自己從小帶大的寶貝丫頭一路哭得像個淚人,宋臥春開口吼道。
「你作夢!我絕不可能再讓豆豆跟你這個……」殷海揚惱怒話還沒說完,一旁沒有開口的那顏箏,忽然走上來拉住夫婿。
「就讓宋四爺和豆豆妹子說清楚吧,否則妹於肯定不會安心跟咱們走。」那顏箏似乎發現了什麼,眼裡有抹隱忍笑意。
她早就在想,為何宋臥春會在第一眼瞧見夫君時,露出那種若有所思的奇怪眼神,所以她才會罔顧夫君意思答應進堡做客,目的就是想看宋臥春葫蘆裡裝的是什麼藥。
結果現在證明女人的直覺,是可以相信的。
若非進了堡,否則夫君哪會陰錯陽差的認出自己妹子?
只是這十年來發生的事肯定和夫君想的不一樣,豆豆妹子不只沒遭人欺負,說不定還過得非常幸福,不然她怎會死都不肯離開宋臥春一步,還說要留在他身邊?
聽見愛妻的話,殷海揚遲疑了片刻,在看到稻花哭紅的眼後,終於惱怒的鬆手,氣憤的轉身背對眾人。
「四爺……」一脫離鉗制,稻花哽咽的跑到牢門邊,哭哭啼啼抓著宋臥春伸來的手。
「我不是殷家人對不對?我是四爺的丫頭……所以我不用離開四爺對不對?」她哭著希望他能說出讓自己安心的話。
「不,是四爺錯了。」即使不願意說實話,怕會就此失去自己心愛的寶貝丫頭,但為了讓她能安心返家,宋臥春還是忍著心疼開口。
「四爺當初真的不應該貪看你可愛笑容,而起了私心將你藏在身邊。殷海揚真的是你大哥,你是四爺從威遠城帶回來的。稻花丫頭,如果你想怪四爺讓你失去爹娘的疼愛,那你就怨四爺吧,是四爺做錯了。你真的該跟你大哥回家,見你爹娘和姊姊,我想他們一定都很想你。」忍著心窒,宋臥春勉強擠出個笑,伸手摸摸她的臉。
「我……我有爹娘?恩公真的是我哥哥?」稻花扁嘴仰起臉,泫然欲泣的問著他。
她以為自己沒有爹娘是個小孤女,還認為恩公和堡主說的都是假的,可現在竟然連四爺都說她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