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不疾不徐的清晰陳詞,把來龍去脈交代得清清楚楚。
另一方面,路雪莎的回應很低調,首先表示這次非常抱歉造成姜頌欽的困擾,對於傳媒的誇張編排感到萬分無奈,最後說:「我們一開始就澄清過很多次『只是朋友』,一切都是捕風捉影。」
至於割腕自殺之說,由陪同她出席的經紀人代為回答,聲稱是在浴室滑倒不慎被鐵架銳角割傷。面對質疑,她氣憤強調:「如果真的割腕,早就送醫了!那麼多記者每天埋伏在她住處附近,有人拍到她送急診的照片嗎?」
有人問:「那請問姜頌欽為什麼會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直奔路雪莎家?」
路雪莎的經紀人跳出來幫腔:「因為他有樣重要東西必須轉交給『我們』。」特別強調「我們」二字。若要對證也不擔心,他們早已事先套好話設好局。
她反問:「如果是私會,我怎麼會在場?我只比他晚到十幾分鐘,而他逗留的時間頂多半小時,報導上卻故意忽略我的存在。藝人和傳媒理應互相尊重,這樣搬弄是非,真的對我們造成很大的傷害。」
記者會將近尾聲時,一名記者問他:「請問你為什麼選擇坦白說出來?」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因為她對我很重要,我不想把她藏起來。」
全場鎂光燈閃起,爭相收集他說這句話時的微笑神情。
在場沒人知道,那是他當天說過最具真心的一句話。
☆
「因為她對我很重要,我不想把她藏起來。」
每次看到他在鏡頭上語氣堅定地說這句話,袁小悅都會控制不了臉龐發熱。
袁母對他的發言激賞極了,想盡辦法在娛樂新聞回放時錄下記者會的精采片段,不時重複溫習,還非拉著女兒闔家觀賞,熱中的程度讓她忍不住好笑。
「媽,看這麼多次你不會膩嗎?」
「怎麼會!反倒是你,應該要看一次感動一次才對。」
她很不好意思,心想,她是看一次感動一次啊。這感動越積越高,要到了極限,她真有點怕自己的心會歡喜得爆炸。
而那次被他無意間發現自己家那卷秘藏錄綵帶的內容,她則覺得窘得爆炸,連忙說:「那是我媽錄的。」
他取笑:「那麼急著澄清幹嘛?我又不會笑你。」
「笑也沒關係。」她臉色微紅。「我是很喜歡看。」
他挑眉揚唇,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真喜歡她的老實。
她靠在他身上,關心地問:「最近一切還好嗎?」指的是他工作的事。
「沒什麼好擔心的。」新聞界是全世界風向轉最快的地方。
事情的結局並不圓滿,對於他大方公開的行徑,公司至今仍有微詞;外界有人讚賞,有人失望,有人指責,甚至有人反彈,但他全不在意。他不要傻得讓那些不相干的外人主宰他的情緒,他在乎的只有一個人的喜怒哀樂。
「你太短視了。」當時知他心意已決,經紀人曾對他如此歎道。
短視嗎?不,那另有其人。
娛樂圈瞬息萬變,可以想見,不出兩個月——或者甚至只要一個月,這樁新聞就會像過眼雲煙,再無人關心,他絕不會為求短時間的安穩而傷害自己最重要的人。如果非得犧牲愛情才能換取星路萬世平安,那他甘願張臂迎接災難。
「我們認識多久了?」她忽地悠悠問道。
他想了一下,一時也定義不出來,只能說:「很久。」
她笑道:「但是沒你在記者會上說的那麼久。」他在記者會上說的話假假真真,簡直跟記者一樣會掰。
他笑著撇撇嘴。「跟那些人說太真的話,反而會被扭曲。」
或許有人依然將信將疑,但表面上至少都接受,眼下「姜頌欽的浪漫情史」這條充實新聞夠他們塞版面好一陣子了。
很久嗎?是啊,真的很久了。他記得那時她還是高中生,冒冒失失跑到他家找媽,他滿心只想把她打發走;而她也記得,很久以前,當媽媽興匆匆告訴她有個大明星要搬到樓上,她曾篤定認為那對自己的生活不會產生絲毫影響。
他們都沒有想過,後來彼此會發展成戀人。
無怪最常讓世人驚歎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在驀然回首間,才訝然驚覺無人發現的角落竟已開花結果。但有人回頭的時機太晚,只能仰望凋零悵然興歎;有人回頭太早,忽視了那份青澀,只能在錯過之後痛心疾首。
能適時回頭,享有美麗,是何等幸運?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這樣難求的機緣又得耗費多少修為,怎能不令人滿心感謝珍惜。
「說起來,我們年齡差七歲,住處也差七樓,你不覺得這數字很吉利?」她露齒一笑。「遇到你以後,我的幸運數字就是七。」
這話他愛聽。他大樂,笑著低頭吻她一下。
「不過有人跟我說,你覺得七歲是很不幸的距離。」
什麼?!他猛然坐直身,很快猜到是哪個渾球出賣自己。「Alex!」
想不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她不禁大笑。「所以這件事是真的?」
「假的。」他迅速否認。「別聽他胡扯,那傢伙把每天都當愚人節。」
「哦?」她很認真地問:「既非不幸,那是幸福嘍?」
跟高興或不高興同樣的二分法?他體貼幫她接口:「你希望我幸福。」
是的。她噙笑點頭,代表他沒說錯。
他也流露笑意,目光溫柔。她不曉得嗎?對他而言,她就是幸福的增幅器。
Alex說錯了,七歲的差距或許給他帶來些許困擾,但也是甜蜜的困擾,跟不幸二字是天差地遠——正確來說,這個字眼絕不可能有機會混入他們之間。
為了證明自己很幸福,他給了她扎扎實實七個吻,一個不少。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lucky 7。
☆
事實證明再如何沸沸揚揚的新聞也有過時的一天,當報紙又迅速被其它新鮮的花邊新聞佔據吞食,他開始投入新專輯的錄製工作。
一件讓人意外的插曲是:前些日子,某知名網站票選網友的最佳夢中情人,他居然一舉奪冠。聽說是他對愛情不躲不藏、光明磊落的態度令不少女性網友十分嚮往心折,認為是男人就該這樣有擔當。
結束今天的錄音進度,他走出錄音室,一名熟識的錄音師出言調侃:「都半死會了還可以當選夢中情人,真有你的。」
他只是淡淡一笑,當然不會顯露內心自戀發作的志得意滿。
「時間還早,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了,我要去接女朋友下班。」外面下雨,路不好走。
「唷,真甜蜜啊。」錄音師吹聲口哨。「羨煞旁人。」
他抓起隨身背包,笑著道別,乘電梯離開。
一路上連續撞上幾個紅燈,他輕輕哼歌,完全沒被影響到好心情。到了約定的地點,他瞄眼車上的電子鐘,還差五分鐘她才下班。接女朋友下班——聽聽,這句話多響亮悅耳。正大光明的感覺真好!他為那份解放的自由感歎息。
雨刷間,雨絲漸疏,光線自雲層中緩緩露臉,晚霞的光暉溫暖得讓人心醉。
不知不覺間,雨過天青了。
此時,街口騎樓內,一個熟悉身影朝他揮手奔來,換來他唇邊的笑容。
未來的路是崎嶇是平順非他所能預料,不過可以篤定的是,自己身邊始終都會有她。
尾聲
飛不了最近覺得很奇怪。此刻,它正表情古怪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以前他總對自己愛理不理,這陣子卻異常慇勤起來,實在很可疑……呱。
「臭鳥,看什麼看?!」不爽它那像在打量怪異生物的狐疑眼神,他不客氣地罵它。「這只是練習,等你都學會了,我自然會親口跟她說。」
它歪頭瞧他,最後無辜地說:「肚子餓了。」
他手上抓著一袋瓜子,瞇眼看它,懷疑它學會敲詐,冷臉命令:「你付出的勞力還不夠,再說一次,快點。」
偏偏飛不了不買他的帳,就是不開尊口。
他僅剩的耐心終於化為飛灰。這可惡的臭鳥,它忘記誰才是它的衣食父母了嗎!啊?怪事,她到底是怎麼調教它的,連續一個月下來的慘淡戰績,他深深認為教鸚鵡說話說不定比教老虎跳火圈還難。
「姜大哥?」袁小悅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讓他吃了一驚,猛然回身。該死!他怎麼會專注得連週遭都沒注意!
她狐疑盯著他手拿瓜子的模樣。「你在幹嘛?」
「喂鳥。」裝傻。
「喔。」她不疑有它。「要開飯了,快進來吧。」
「等一下。」他叫住她,躊躇幾秒,抿唇道:「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問題?」
「……你喜歡的類型,到底是怎樣的?」這問題他憋很久了,今天一定要狠狠拔出這肉中刺,一了百了,不要再隱隱作痛下去。
「啊?」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她呆了一下,然後紅霞慢慢湧上臉頰。照理說,當情人問出這種問題,符合常識的正解該是「跟你一樣」,但她一向誠實,有點害羞又難得扭捏,過了好久才訥訥道:「就……跟我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