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確能一個人活著,但是他的撫慰卻平復了她慌亂的心,使她不再害怕,這種感覺非常奇妙,難叢言喻,充滿勇氣。
或許就像植物放著不管也會長大,但細心呵護能讓它長得更好更快,開出更大的花一般。
這麼一感覺,反倒覺得自己賺到了原本不應有的好處,男人們的道歉變得有點刺耳,薄荷鼓起了勇氣,決定將之前的荒腔走板當作沒發生過。
並不是她心胸特別寬大,而是吳彥宇的愧歉好沉重,她承受不住,連同他親人的也承受不起。
「我說……」
「哥,別再說對不起了。仲宣哥,把頭抬起來。」
「彥宇,這不是你的錯啊!」
「等一下,讓我……」
「天啊,如果害你和薄小姐之間出現裂痕,我怎麼對得起爸媽啊!」
「哥,事情不是這樣的,你不要這麼想!」
薄荷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勇敢發言,不停地被左一句對不起,右一句我的錯打斷,努力下定要快刀斬亂麻的決心一再被擾亂,她也有些耐不住這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連篙道歉了。
難得的豁出去情緒,在她心中爆發。
「好了,停,你們不要再道歉了,先聽我這個被害人說一句話!」
薄荷紅著臉嬌聲一出,四周突地靜默了,以吳彥宇、孫仲宣、吳致學這個順序,男人的大頭像向日葵一定要朝太陽綻放般地面向小女人,目光彙集。
沐在視線中,特別是意識到吳彥宇的灼熱眼神,令她有股錯覺,臉快要燒起來了。
但她沒有移開目光。
「只要你們以後不要再這樣就好,我已經不在意也不生氣,所以你們可以都停止道歉了。」薄荷內心有些忐忑,但還是嚴肅而認真地道。
既然是誤會,她這個現代女性就要有一笑置之的瀟灑,那種小心小眼計較東計較西,要別人下跪道歉還裝腔作勢的人,她才不屑為之咧!
在硬撐著的女人身邊,男人的眸子柔如水。
吳彥宇心頭一暖,說不清楚原因,但是他很開心,因為她的豁達召喚了他的愛,使他又多愛她一點。
但感動沒有持續太久,他望著失去重量的懷抱,和她坐在幾公分外的戒慎,有一種深深的失落。
他想要那種感覺回來。
正當吳彥宇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今夜最沉默的男人——孫仲宣眸光一轉,上半身已探過桌面,出乎眾人意料地,滿臉懇求的捧起了薄荷的小手。
這個女人個性不錯,她是一個很適合的對象。
「薄小姐,既然妳不生氣了,那麼,」孫仲宣頓了一下,便緊接著問:「妳願意為彥宇生孩子嗎?」
孫仲宣嗓音極低,但更擲地有聲的是言下之意。
薄荷瞪大了雙眼。
才做完不介意的聲明,沒料到馬上要考慮更為誇張的請求,而且這個請求和她有什麼關係?
人和人的關係千奇百怪,就算不按正常的發展來說,第一優先的也不會是生孩子,她該說什麼?
「呃……」薄荷被這太突然的請求弄得啞口無言。
在薄荷身邊的吳彥宇則是倒抽一口大氣。
欲將女人的手從強人所難的孫仲宣手中抽走,怎料大熊男握得死緊,一副死都不放的模樣。
「仲宣哥,你先放開,現在還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機。」他能明白孫仲宣的急迫,但他的愛情才剛茁壯啊!
大熊男聞言,望了身邊的吳致學一眼,那男人低下頭不言不語,使他更為堅定。
他傷過他的心,所以他必須這麼做!
「彥宇,你答應過我要生個孩子給我和致學的,之前你從未動心,我不想逼你為了承諾隨便找人生孩子,但現在你遇上了真命天女,該是履行承諾的時候了。」孫仲宣不容拒絕地低聲道。
薄荷的手在桌面上方三十公分處,被兩個男人緊緊握住,她又開始一頭霧水,什麼承諾不承諾的代替先前的對不起,又開始充斥在對話之中。
她不由得望向她唯一熟悉的吳彥宇,他的表情十分複雜,一如高中時代被少女們索吻時候的進退兩難。
女人的直覺沒錯,男人此時的確相當為難。
「仲宣哥,我的確曾經答應過你,要和心愛的女人生一個孩子給你和大哥的,可是……」
啥米?他還真的答應過?
薄荷還來不及驚訝,她的手已被第三個男人握住,這一回,是吳彥宇口中的哥哥!
吳致學迎向她的眼,一臉明知不該為,但必須為之的表情。
「薄小姐,請妳和彥宇生孩子好嗎?」吳致學一併懇求著,他覆在一堆手上,卻只感覺到屬於孫仲宣的溫度。
聽哥哥也開口了,吳彥宇更加為難。
「哥,仲宣哥,我明白你們想要加深彼此的羈絆,但目前有NIRA L.還不夠嗎?你們應該更相信彼此的愛啊!」
啥米?現場只有她一個女人,吳彥宇口中彼此的愛,指的是大熊男和哥哥大人嗎?
「等一下,讓我搞……」
薄荷虛弱的疑問被理所當然的打斷了,小手被最靠近的第一層壓力源用力握緊了幾分。
「一男一女只要相戀然後結婚生子,不知不覺就會不斷產生的層層關係,我和致學無論再相愛、再努力都永遠得不到。兩個男人之間什麼都不會留下,同性婚姻又不合法,我不能忍受他和女人生孩子,同理可證,我也不想以任何原因背叛他,」孫仲宣的眸子裡滿是懊悔,「我是獨子,沒有相近的血親,而你是致學最親近的人,我們若想要孩子,你是唯一一個能產下有我們兩人其中之一血脈的人了!」
曾經只那麼一次,他太過懦弱轉身離去便切斷了一切,等到一年後再和致學重逢,他才知道,對愛和弟弟相同遲鈍的男人獨自承受著煎熬,而在那次分別後,他們合夥開了NIRA L.,為的就是要不斷加深兩人間無法切斷的連結。
但是,還不夠,這樣還不夠的,他和吳致學想要的是更為強大,無論法律、社會道德規範都切不斷,捨不去的關係——血緣。
為了他們的愛,而讓一個無辜的孩子來到這個世界,背負著這麼大的使命,這是身為大人的卑劣和狡猾,所以他們會給這個孩子無盡的愛以為報答。
吳彥宇還在為難,吳致學也跟著開口了。
「彥宇,這不僅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而是……」一想起往事,他話到嘴邊卻無以為繼,語氣一轉,「這是懦弱,所以我們都想給對方一個看得到的,一份能和無形的愛一起壯大的證明。」
四個人,八隻手交纏,沒有交集的想法,令薄荷的腦子和手一樣絞成一團,事情演變得太快,她已經抓不住了。
關係、懦弱、信任、羈絆、證明、有形、無形,他們三個男人暢所欲言談得開心,把她當沒有意見的空氣啊?!
她再不說些什麼,搞不好等一下就被壓著受孕了!
「等一下!」
薄荷再也受不了了,粗聲打斷了三個男人的交易,積壓了二十七年的空白,還有一些說不明白的情感,全都攪和在一起大爆炸了。
「怎麼沒人問問我對這個承諾,對這個愛的羈絆有什麼意見?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承諾,我該回應嗎?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你們口口聲聲都說吳彥宇愛我,那我的愛情呢?
「說我沒有雄心壯志也成,我只想要一個按部就班,平凡普通,有著小小幸福的戀愛,和其他人一樣,感覺心頭悸動,期待著約會到睡不著覺,因為牽手就要腦溢血,在氣氛到了的時候,接一個永生難忘、有檸檬香味的吻,你們懂不懂這種每個二十七歲的人都有過的經驗,對我來說有多神奇和寶貴啊?」
明明沒有對象,愛的本身還是能夠興風作浪,讓一個人瘋狂!
無法談戀愛,並不代表她不想戀愛,只是時間不等人,在十年過去之後,她從期待到放棄,學著將內心時不時的蠢動,那想要奮不顧身愛一個人的情感給封印起來。
如同高中時代,她假裝不在乎,卻不是真的不在乎!
想起好友口中形容的感情世界空白,薄荷臉色爆紅,逼問著三個男人,神情悲壯。
「你們還能煩惱兩個人之間什麼都沒留下,我呢?我連找個男人談戀愛都有困難啊!」
一開口便再也關不住了,她的質問變本加厲,轉向那個佔據了她心中特等席十年,害她無法談戀愛的男人。
「還有你,吳彥宇,你憑什麼決定我的孩子要給誰啊?!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我的孩子耶!為什麼我的寶貝要因為你單方面的理由,交給你的哥哥和情人啊!」
愈說愈激動,她上氣不接下氣,又回過頭來,迎視被她高亢言論嚇到目光發直的兩個男人。
她豁出去了!
「你,還有你!你們覺得自己很委屈嗎?同性戀又怎麼樣?你們是有被迫害嗎?告訴你們,我一點也不在乎啊!你們彼此相愛不就世界和平了嗎?法律不保障你們,你們用遺囑保障彼此嘛!你們都已經愛到能接受只有彼此一方基因的孩子,你們沒發現這有多偉大嗎?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