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是故意隱藏實力,不讓人發覺他仍懷有才能,省卻人們的追逐?
鄔雪梅發現自己走錯了一步,她太早暴露身份了,如果事先得知這些,那麼她會有不一樣的安排,不致困死自己。
當她感到頭暈目眩,體力不支之際,一道刺目的光忽地射來,她聽到最想聽見,也最不願見到的男人聲音,深沉如冰潭的自耳畔響起。
「妳們就那麼想得到那塊石頭?」
不能說痛心,應該是麻木到沒有感覺,一顆具有靈性的石頭啟發人性最黑暗的一面,將其良善和良知泯滅,只剩張牙舞爪的魔形。
他知道終有一天靈石會現世,它的力量就像沾了蜜的蛋糕,即使無心引誘眾人對美食的垂涎,仍然逃不過被吞食的命運。
可是他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在他來不及防備的一刻,無預警的轉動停格的命盤,讓它飛出掌控之中。但是更叫他難以接受的是,想要它的人竟然早在他身邊,而且還是他最親近的人,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已非一個「痛」字可以形容。
公孫靜雲揚起手,一抹類似火焰的強光忽從手心射出,圓形空間頓時亮了一半,另一半則猶在黑暗中,身著黑衣的鄔雪梅便在光下無所遁形。
捉姦在床,捉贓在手,她是名副其實的現行犯,逃不開也無從隱身,正對著一雙冷至骨寒的黑眸。
「不包括我在內,我對你那塊石塊從沒興趣。」身不由己,上面的「老人」一向隨興所致,不管年輕人死活。
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一道清亮的嗓音忙喊冤,洗刷污名。
「妳閉嘴,我等一下再跟妳算帳。」不論她有沒有興趣,耍了他一計是事實。
「真兇呀!貓先生,我躲著看戲總成吧!你不用管我。」就讓她自行腐爛,和眼前腐朽的鬼一同埋入土裡。
她的陰陽眼看見周圍十數道流竄的白影,有的眼珠子掉了一顆,有的身體爛了一半用拖行的,有的發掉光,只剩下一顆腦袋晃來晃去,有的七孔流血,胸口多個血窟窿,哭喊著不想死。
這也是她封住靈能力的原因之一,因為她不願睡到一半被鬼壓床,眼一睜就對上滿臉臘色,涎沫直滴的靈界朋友。
不過為了得知公孫靜雲不肯開誠佈公的秘密,她只好小人的藉助死靈的記憶,由他們口中套出他獨居的理由。
但是有些事還是得由他嘴裡說出才完整,畢竟他才是當事人,旁人無從揣測他的感受和想法,除非他緊咬著進棺材,不肯吐實。
公孫靜雲冷冷的從齒間進出一句話,「雪梅,這就是妳回報公孫家養育與栽培之恩的方法?」人心,果真是醜陋的。
「既然被你發現,我也不用再偽裝了,我不想唱高調的說公孫家虧待我,所以我心生報復,因為你們養我是有目的的,很難不叫人怨懟。」鄢雪梅無所謂的聳聳肩,好像背叛對她來說只是小事一件。
「為什麼妳會走上岔路,如果妳不喜歡長老的安排,大可拒絕他們。」人生有很多選擇,她卻選了最難行的一條路。
她蔑然的冷笑。「你以為我能像你一樣灑脫,說走就走嗎?公孫家是幹什麼的,你比我更清楚,只要他們威脅要對我施法,我就走不了。」
她也會怕一走出公孫家人門會遭逢不幸,咒法的厲害處在於不僅能控制人的行動力,還能殺人於無形,當時毫無依靠的她是怎麼也不敢離開。
「盜取靈石對妳有何用處?妳完全不懂如何汲取它的力量,而且妳本身並非靈能者,吸收了它的靈氣妳絕對負荷不了。」反而傷身。
「主人懂就好,他會將他的力量分給我。」讓她也能成為人上人,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主人?」她竟然自眨為物,淪為次等人。
「我的主人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男人,他能控制天象,掌握御空的絕對權,他是無所不能的神,上天派至人間的真主。」也是她最愛的王。
「人不是神,神不會做雞鳴狗盜、傷天害理的事,他要真如妳所言無所不能,妳就不可能會在此地出現。」神在哪裡?不過是木雕人偶。
一聽見他輕辱她心目中最重要的神祇,鄔雪梅臉一沉的朝他一吼,「不許你輕賤他,你這個庸俗的人。」
公孫靜雲突然有股想笑的衝動,一向只有他吼人,風水輪流一轉,換他被吼。「我很庸俗,妳大可不必面對我。」原來吼叫聲會讓人產生耳鳴現象,他現在知道
「只要你把靈石交出來,我馬上就走,絕不逗留。」至於他,就留在這墓穴中,和泥土一同埋葬。
「不可能。」一句話。
「你說什麼?」他竟用這三個字打發她!
「想要靈石絕無可能,我已經解除了陣法,妳隨時可走。」他不想為難她。
她突然眼一瞇,陰沉一笑。「你以為我會沒有準備就來嗎?聽聽這是誰的聲音。」
按下表帶上一個黑色按鈕,一道蒼老的痛苦呻吟聲立即發出,幾句求饒的話語傳進公孫靜雲耳中,他身子頓時一僵的迸射出狂烈怒氣。
「妳捉了我叔公?!」那個最疼他,也最慈祥的老人。
「不只是他,你們公孫家叫得出名號的老頭子都在我們鷹海盟作客,你不想公孫家只剩你一人,最好和我配合。」
一想到勝券在握,過於得意的鄔雪梅當真忘了木使者的存在,更無從知曉她是公孫靜雲的女友——皇甫冰影。
「妳……」
「別耽誤我的時間,快喚出靈石,我家主人等著要。」她雀躍著,興奮莫名,全身血液奔流。
「妳們姊妹不只長相神似,連狼子野心也如出一轍,叫人由衷憎惡。」她們是同一種人,自私又自以為是,寡情的只想到自己。
鄔雪梅不快的搖搖手上的槍。「不要在我面前提到她,我和她完全不一樣。」她是獨立的個體,而非某人的替身。
「曾經,我很喜歡她,喜歡到以為是愛,她常對著我流淚,哭訴叔叔給她的愛是殘暴的,毫無人性的以愛為名對她拳打腳踢,還施以冷酷的性虐待……」十七歲的他信了,完全不疑有他,看不出她身上的瘀痕是自己捏出來的,眼下的浮腫是睡眠不足的黑眼圈,而非拳頭所致。
由一開始對女性柔情的手足無措,慢慢的心生憐惜,天生嬌弱的鄔雪荷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保護欲,他誤把同情當成愛,多次為了她而和親叔叔怒目相向。
她的淚是假,她的愛也是假的,當時她會成為叔叔的未婚妻,那是因為她以為他是正統繼承人,是靈石守護者,才願意委身與他在一起,騙取他的信任和愛。
「後來她知道族中重任一向由長子承繼,次子能力再好也只能是輔佐者,她才將目標轉向我。」意欲從他身上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鄔雪梅不耐煩的一啐。「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你愛錯了人與我何干。」她只想得到靈石,沒耐性聽他陳年的愛情故事。
「不,我不愛她,在遇到真正想愛的人,我才驀然省悟她留給我是傷痛,而非對愛情的絕望。」他說得感性,眼神卻兇惡的往角落一瞪。
公孫靜雲這番剖白是說給百般算計他的女人聽,他思前想後才明白她為什麼故意冷落他,還裝出一副對他不聞不問的冷淡樣,原因是他有事瞞著她,不夠坦率。
另外,她也利用兩人之間的冷戰期,逼出鄔雪梅的真面目,她太瞭解他在盛怒之下會做出何種舉動,以退為進讓鄔雪梅以為機會不多,心慌意亂的趕在被丟出去前先下手為強。
果真一切如她所料,野心者的陰謀無從躲藏,在夜深人靜時進行圖謀。
「少說廢話,公孫靜雲,我不管你愛的是誰,快給我石頭,你別想拖延時間。」她不吃這一套。
「妳姊臨終前在我耳邊說:『你是我見過最好哄騙的傻瓜,三兩句話就被我耍得團團轉,如果你知道我的眼淚是用洋蔥熏出來的,你肯定會很嘔。』」
記得她一說完便哈哈大笑,鮮血由口中噴出,濺了他一身,不肯闔上眼的怒視殺她的兇手。
其實她不是為了護他而死,而是想挾持他為人質換取靈石,卻被殺紅眼的叔叔誤射胸口,子彈在胸腔內爆開,當場死亡。
這才是醜陋的真相。
「哈……你果然很傻,居然相信我姊的演技,不過該給我的別再拖延,否則牙快掉光的老頭恐怕連命也一起掉了。」鄔雪梅不耐煩的催促,她只求目的,不問代價。
公孫靜雲惡狠狠的瞪視,眼冒怒火想一把掐斷她陰險的脖子,他憤恨難消的忍受她的威脅,手掌一揮將她彈退三步。
為了族中老人的安危,他當真無計可施,即使他想殺人,也必須喚醒體力的靈力,讓他極欲拋棄的神算師身份再度復活。
他將右手舉高,掌心對著圓形天花板默念古老言語,隱隱紅光由掌中飛向圓頂,反折的光線復照環形拉把,一道環狀的光由內向外擴散,形成可容十人的大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