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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玄小佛

  突然,一道閃光照在舒雲臉上,舒雲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只見一背著相機的男人,微笑的走過來。

  「請問您是女作家舒雲小姐吧?」

  「有什麼事?」

  「請問躺在五○三病房那個被打成重傷的男孩,為什麼會從你家裡抬出來?打這男孩的另外一個人,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們,——他與你——。」

  「這是我私生活。」

  舒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拿起皮包,朝那記者漸漸逼進的相機打過去,快步的衝出醫院大門,攔了輛計程車,一坐進去,整個人全虛癱出了。

  ☆☆☆

  「你爸爸過兩天會來看你。」

  羅太太隔著玻璃對女兒說,羅小路的喜悅只是一瞬的,到今天為止,整整一個禮拜了,程多倫沒來看自己,他怎麼了?會是出了什麼事嗎?羅小路鬱悒的努力顯出對母親說的話感到開心。

  「還有,到我們家來的那男孩是不是叫程多倫?」

  羅小路像一株枯萎的草,突然有一陣好滋潤,整個人有了精神。

  「對,他就叫程多倫,他怎麼了?」

  「今天早上報紙登了他的事。」

  「報紙登他的事?」羅小路奇怪的,迫切的問:「登了他什麼事?」

  「報上說他被打成重傷躺在醫院,斷了兩根筋骨,縫了六針,胸膛淤血。」

  「他被打成重傷?為什麼?」羅小路驚叫起來:「快告訴我,誰把他打成重傷的?」

  「報上說,好像是為了一個女作家還是什麼的,小小的一篇,也沒說的怎麼詳細,大致是批評那個女作家什麼態度傲慢,和生活不好什麼的。」

  女作家?女作家?是舒雲?程多倫不是幫她寫稿嗎?為什麼會為她被打成重傷?難怪程多倫一個禮拜沒來看自己,可是,報上的消息是今天的,那麼重傷事件是昨天發生的,為什麼事件發生前,程多倫都沒來呢?

  會客時間結束了,走進工作室,羅小路出奇的沉默,一句話也沒跟跳蚤交談,機械的包著籐皮,腦子裡被擔憂、疑惑絞成一團。

  為什麼程多倫會為舒雲被人家打成重傷?他現在傷的怎麼樣?會有危險嗎?斷了兩根肋骨,縫了六針,胸膛淤血,老天,是什麼人把他打成這樣的?

  一個接著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困擾著羅小路。羅小路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出去,我要想盡辦法出去!我一定要明白這一切,我一定要去看程多倫的傷勢。羅小路擦去眼角的淚水在心底喊著:天!別讓那大白癡有任何危險,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善良的男孩,我愛死他,我要見到他,求你賜我一個方法讓我出去,只要能見到他一分鐘,縱使再多加一年,二年,甚至三年的牢獄,我都願意交換,只要讓我看到他。

  一整個夜晚,羅小路輾轉難眠,一下伸直,一下趴伏,聽著跳蚤和其他同房女孩均勻的呼吸聲,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構思著一個問題:用什麼辦法出去一趟?

  只要一趟,我只要出去一趟,看看程多倫那個傻白癡為什麼會被舒雲的朋友打成重傷?

  羅小路側著頭,跳蚤睡的好熟,一隻手掉在床沿外,手腕上的疤,隱隱的現著。羅小路突然伸直了身子,抓起自己的手腕,瞪著自己的手腕。

  割腕?我可以割腕,在監獄裡,自殺的人,嚴重的話,會被送到外面醫院醫治,只要被送出去,就可以想法子去看程多倫。

  老天!這簡直真是太棒的一個辦法了,羅小路興奮的抓著自己的手腕,這會兒更睡不著了,眼睛張的大大的等天亮。

  總算讓羅小路等到天亮了,一整夜沒合過眼,羅小路精神卻出奇的好。

  大家端著臉盆、沖洗用具洗臉時,羅小路左右瞧瞧,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一邊刷牙,一邊附著跳蚤耳朵處。

  「跳蚤,我今天要自殺。」

  跳蚤的牙刷差點從口裡掉出來,羅小路再左右看看,示意跳蚤不要聲張。

  「我要出去看一趟大白癡。」

  羅小路又朝四周望了望,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繼續壓低嗓門。

  「我決定學你割手腕。」

  跳蚤的眼睛,又一次睜的大大的。

  「很痛咧。」

  「我不怕,我要割的比你深一點。」  羅小路若無其事的擰乾毛巾:「不過也不能太深,我怕真的會死掉。」

  「可是,你那樣割,很可能——。」

  「不管那麼多。」  羅小路從毛巾縫隙裡擠出聲音來:「我一割下去,你就快喊管理員,我不要坐在那流了半天血,等他們把我送出去時,已經死掉一大半了,那樣,我看不到大白癡,我死了也不甘心,你知不知道?」

  跳蚤憂傷的點點頭,像身負重大機密與責任,進了餐廳,一碗稀飯只扒了兩口,倒是羅小路,狠狠的吃了三大碗,外帶兩個大饅頭。

  「儲備精力,免得到時候太虛了,撐不住而死過去。」

  又開始一根籐皮一根籐皮包在籐條上工作了,羅小路握著割籐皮的刀子,眼睛骨碌骨碌四周轉。

  「跳蚤,把你的手伸過來給我看。」

  「幹什麼?」從早上洗臉開始,跳蚤就憂傷煩惱著,聲音也哀哀怨怨的。

  「我看你割的多深,我再多割點。」

  跳蚤難過的偷偷伸過手去。

  「你千萬不要割的太深,你會——。」

  跳蚤話沒說完,只見一管血,從小路手腕裡噴了出來,一時間,周圍的人都驚叫了起來,管理員灰白著臉,飛快的跑過來,一切如羅小路的計劃,不清醒的不得了的時候,已經被抬上車,送出監獄,送往醫院了。

  跳蚤睜大著眼睛,噤若寒蟬,她來不及照羅小路的意思喊管理員,四周的驚叫,已經快一步讓那個嚇壞了的管理員奔跑過來了。看到羅小路皮肉翻開,血漿噴溢,跳蚤整個人驚傻了;那年我哪來的勇氣?

  上帝呀!請保佑羅小路沒事,我是唯一知道這一切計劃的人,如果她一不小心死了,而我當時竟沒有阻止,還把手伸給她看,那——上帝,請你讓我死吧。

  第七章

  打麻藥針、灌血漿、前前後後縫上個十幾針,這個從監獄裡抬來的女孩,算是死不了了。

  迷迷糊糊中,羅小路醒過來了,睜開眼睛,接觸到的是一片白,一個面孔嚴肅的護士,不苟言笑的坐在門旁,那扇門關的死緊,連一點縫都不漏。

  羅小路再歪著脖子看自己的手腕,纏著紗布,左邊是一大瓶葡萄糖,正一滴一滴順流進自己的血管。

  這是醫院了,我成功了,哈!我成功了。

  護土走過來,羅小路馬上把興奮壓回去,皺著眉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樣於。

  護士小姐一句話也不說,板著臉,調了調葡萄糖上的針頭,又坐回去。

  葡萄糖一滴一滴的流著,羅小路現在清醒得很,葡萄糖豐富了羅小路的生命力,羅小路瞄了瞄窗口,外面一片漆黑,不曉得幾點了,大概很晚了,坐在門口的護士顯然有些困了,她眼睛時而朦朧,時而瞇成一條線,不過,這個看起來凶悍的護士,倒是很驚覺,羅小路稍為移動一下身子,她就瞪大著眼盯著。

  「喂,把針頭拿掉吧。」

  那個針頭,插在血管上,羅小路不自在極了。

  而且,整整一大瓶葡萄糖注射下去,像喝了瓶啤酒似的,漲得羅小路想上廁所。

  「只剩一點點了,你拿掉好不好?」

  護士瞄了瞄葡萄糖瓶子,仍然坐著不動。羅小路又叫了。

  「你把管子的口轉大一點,這樣一滴一滴跟眼淚似的,要流到什麼時候嘛。」

  護士沒理羅小路,羅小路不耐煩的皺著眉。

  「喂,你喝過啤酒沒有?這葡萄糖比啤酒的份量還多?我想上廁所了。」

  護士看了羅小路一會兒,相信不是說謊,再說,經驗裡,病人注射過葡萄糖後,是想上廁所的。護士走過來了,不過,還是板著臉。

  稍為把管子轉大,馬上起作用了,剩下的一點葡萄糖,很快的就滴完了。護士小姐在血管口貼了塊膠布,看也不看羅小路,指了指廁所。

  當犯人,住的是醫院裡的套房,他媽的,這是什麼邏輯,早曉得,該多割幾次手腕,羅小路一進廁所,就開始注意窗口。

  頭往窗口外一探,羅小路心涼了大半截,他媽的,誰力氣這麼大,把自己抬到這麼高的地方,少說這間病房不是三樓,就是四樓。

  羅小路是非要出去不可的,再度把頭探出來,嘿!總算不是絕路,窗口外,多出了一條大約三尺的水泥道,那大概是留給工人刷油漆,擦玻璃用的吧。羅小路繼續望下去,又有了新的線索,沿著水泥道走過去,剛剛好可以跨進防火梯,只要跨進防火梯,就是十層樓也不是問題了。羅小路打開廁所的門,若無其事的,又裝出虛弱不堪的要死樣子,跌跌晃晃出來,不苟言笑的護士,馬上過來扶了羅小路一把。

  「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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