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自己竟有一絲不捨,可是方才淺田鷹的話猶言在耳,他要自己查明宣兒的來歷,但她怎看都不像是刺客、細作之類的人,光是她的日語既不是京都音調也不是東京音調,更不是沖繩那邊的語調,而且他從來未見過那麼好哭的細作。
他屈身坐到蘭宣身旁,抬起她淚濕的小臉,「你說,我該拿你如何?」
蘭宣撇過臉不發一言。
對於他,她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若她真的是生在古代的女孩,那當他瞧過她的身子之後,她不是要求他必須娶她就是要自殺,如今她連家都回不去了,她該如何是好?
「說!」武內宮有些生氣的捏緊她的下巴,「淺田要我送你進柴房逼你說出你的主子是誰,如果你再不說你是如何潛進這來的話,休怪我把你當成是刺客或奸細之類的人。」
蘭宣聽不太懂他那一串長篇大論,可卻明白他聲音裡的威嚴,她知道他是在威脅她,就算她再笨、日文再破,也聽得懂刺客這個名詞。
「我說過我不是生在這個時代的人,我家……」她徒勞無功的說,但武內宮立即打斷她的話。
「荒謬!我明個就要回去京都,我給你時間考慮,如果你願意說實話,我尚可饒過你,否則一切後果自行負責,你該知道被當作刺客的下場。」
蘭宣用力推開他,站起身來,她努力的考慮該如何用她僅知道的日語來解釋自己的出現。
「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你們日本大和民族的人,瞧,我的日音多破啊!一點都不標準,我真的是和朋友一塊泡溫泉時,不知怎麼搞的就……接下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一句話,蘭宣講得零零落落的,但武內宮卻不怎麼滿意。
他是真的想相信她說的話,但這種事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若他信了她,那他該如何對下屬說,光是淺田那裡就不是如此簡單就可打發過,她的那套說詞如果說給其他人聽,相信他們也不會信的。
「看來不給你一點苦頭吃吃你是不會招的。」武內宮站起身,用力的拉開門,「叫淺田前來見我。」
門外的武士立即領命前去,對於主子屋內出現的陌生女子都聰明的裝作沒看見。
淺田鷹幾乎是同時就出現在武內宮面前。
「殿下?」他微微的磕頭。
「淺田,」他再次看蘭宣一眼,希望她在最後一刻說出他想聽的,就算是她開口求他,他也會不加考慮的留她在身邊,但蘭宣卻仰起頭來不願看他,「換下她的衣服,明天要她下廚房。」
蘭宣咬緊下唇,好歹她也聽懂「廚房」這兩個字,這樣也好,只要他離她遠遠的,她才好去找那座溫泉,找到了溫泉,她才有希望回到現代。
她不自覺的露出一絲笑容,武內宮看在眼裡不免有一絲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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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宣搓著一雙被凍僵的手,卻絲毫不後悔,雖然廚房的工作很疲累,但她卻做得很快樂,因為她可以利用被派去打水的時候偷偷觀察地形。
她知道如果她順著武內宮的話乖乖的說自己是他所想的那種人,那她可能會招來幸與不幸兩極化的待遇。
幸者,可能就是溫床之類的人,那可避免做粗活,把自己累個半死;不幸者,就是一命嗚呼嘍。
開玩笑,明明沒有做過的事要她承認個屁啊!她才沒那麼笨。
哇!發呆發太久,再不洗完這些東西,待會准又被挨罵了。
垂著頭,蘭宣賣力的清洗蔬菜,聽說是要給天皇吃的,所以要加倍的乾淨,真是的,倘若日本的皇帝老子要到這座別館的話,那她今天的探險可又泡湯了,她只剩下北側還沒查過,那裡是不是有個像洞爺湖的溫泉。
算算,她來到這也有七、八天了吧!好想媽咪和爹地,還有筱都,如果筱都沒找到她會不會急瘋了?
她光溜溜的來,除了手上奶奶留給她的戒指外,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都沒有帶來,哎,連張照片都沒有,如果真的有老天爺的話,求求他好心點,趕快送她回去。
蘭宣自言自語的用中文講話,引來其他同在廚房工作的人驚慌的議論。
她是武內宮親自點下廚房的人,卻時常自言自語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話,而且淺田執事對她存有的戒心,讓人直覺認為她的腦袋瓜有問題。
可是她安靜且勤奮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她常掛在臉上那朵甜甜的笑容卻是他們無法拒絕的。
「宣兒,」廚娘叫她,「待會記得要去打水,水缸裡的水快用完了。」
「嗨!」蘭宣將洗好的東西放到檯子上,隨即又拿起水桶往外走。
「呼,好冷哦!」對於這的冷,她真有點受不了,幸好她天生底子好,沒被這冷空氣打倒,但她晚上卻常常被凍醒,因為她沒有足夠御寒的被子或衣服,那淺田執事只給她一床破破的棉被和兩件可以換洗的衣服。
她走到水井旁,先用木棒敲破水面上的冰,然後再丟下水桶。
當蘭宣拉起水桶,卻因為手早被凍僵抓不住桶子而打翻一地的水時,正好被經過的武內宮瞧見。
他對著蘭宣露在外面的腳皺眉,然後又看見她一再呼著熱氣搓著發紅的手。
在蘭宣第二次試圖打水上來時,武內宮忍不住的上前握住她的手。
「你想嚇死我啊!」她驚呼出來。
對於她的無禮,武內宮裝作不知道,他斥退左右侍衛。
翻過她的手見到不似以前那樣白嫩,卻覺得有些粗糙,該死的淺田,他只不過要她到廚房幫忙罷了,沒有要她做這些苦工,也不瞧瞧她一身的細皮嫩肉,怎堪做這等粗活。
蘭宣被他盯得有點羞澀,她抽回自己的手粗聲粗氣的說:「你是沒瞧過做粗活的手嗎?」被磨了好幾天的她,日語可是溜多了,至少罵人的話學到不少。
「看來你的脾氣還是沒變。」他再次的鉗住她。
「變?變你的大頭,姑娘我說過的話不會再說第二遍,假若你堅持我是刺客的話,那我歡迎你隨時取走我的性命。」蘭宣可是盤算過才敢說出這番話來。
她是算好武內宮應不是如此嗜血的人,倘若他是的話,那當時他便可殺了她,以免後患無窮,畢竟她是個身份不明的人。
淺田鷹被通報武內宮返回別苑,正想前去報告事情,卻在水井邊看見蘭宣對殿下出言不遜。
「大膽!」他怒斥,「殿下豈是你這等身份的人可以回嘴的!」
「退下!」武內宮不喜歡手下在他面前責罵下人,尤其那個人是宣兒的時候,「淺田,你前去看看我父皇的車隊到了沒。還有,從今天起宣兒不用到廚房了,她只需服侍我一個人就行了。」
淺田鷹默默的領命退下,他幾乎可以預見殿下對這名女孩的興趣,看來他可得找個機會將此事報告給和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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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宣又隨著武內宮到他金碧輝煌的宅子。
她倔強的跪坐在蒲團上不去看武內宮高深莫測的臉,身上仍舊是那件僕人的舊衣。
武內宮取來一件錦織外袍,這是蘭宣除了借穿過一下子的和服外,第一次看見繡工如此精緻的衣服。
縱使她是蘭家小姐,但是那麼美麗的衣服在現代也是少見。
「換上它。」武內宮用命令的語氣道。
但傲氣的她無法忍受他命令似的口氣。
「它不是我的,我不能接受別人的東西。」
如果她不是如此無理取闖的話,他會為她的勇所氣鼓掌喝采,畢竟沒有人三番兩次敢用這種魯莽的語氣和態度對他,但武內宮只是一個用力撕破她身上穿的衣服。
「換上它。」還是一貫的冷然,只是多了不容許她再無禮的語氣。
嘟著嘴,蘭宣無奈的換上衣服。穿上錦袍的她立刻覺得全身發暖。
「好暖哦。」她笑開來,也為剛才的堅持感到自己有點白癡。
她臉上的笑窩因微笑而露出來,讓武內宮著實看傻了眼。
看遍天下美女的他居然也會為了一個稚氣未脫的女孩著迷!
「這是白狐毛做內襯的袍子。」不知不覺的,武內宮放軟了聲音。
「比起那些粗布衣裳是暖和多了,呵。」她笑意盎然的說,「謝謝你借我這衣服,不過待會我回去的時候就還你。」這是人家的,她可不能獨佔。
「誰說你要回去廚房的!」他不是說要讓她待在這屋子裡服侍他了嗎?她怎麼偏要與自己作對。
「我不是得待在廚房幫忙嗎?」她不解的問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在這屋子裡就行了。」
在這屋子裡?「在這裡我還不是得回我的房間睡覺,那多累人啊!不如你讓我留在廚房就了。」她不是不接受他的好意,而是天寒地凍,一下子從暖呼呼的屋子裡出去到冷颼颼的床睡覺簡直是要人命,這可是很容易感冒的呢!
「你就睡這裡就可以了。」武內宮著實受不了蘭宣的囉唆與聒噪,她為何每件事都要再問過一遍才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