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吻,僅止於四片唇辦相貼,然後……靜止,然後……他離開。
在冷空氣碰到她粉嫩紅唇的那一剎那,她愕然驚醒,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並沒有喝酒,而她也沒有暍醉啊!
可是……為什麼……
她呆呆地看著他,他的眼神則看向前方,那雙藍色的眸底,好像也有點震驚,更帶著點難以分辨的情緒。
小貨車的車廂裡,一片沉默,但卻不是叫人舒服的安靜。
「那個……」她輕輕地開口了。
「嗯?」
嗯什麼?她真想大叫,是他吻她的耶!現在只「嗯」一聲是什麼意思?!可是心中的狂吼到了嘴邊,卻變成小貓的呢喃:「很晚了,我……我要下車了。」
她嘴上是這樣說的,但那只扣在門把上的手,卻遲遲沒有開門的動作。
「好!」他轉頭看她,一臉遲疑,彷彿有條無形絲線,牽住了他跟她之間。過了好半晌,他才說:「晚安。」
「晚安……」她打開車門,動作緩慢地想下車。
「其實……關於那個吻……」他突然說,同時,握住了她靠近他的那隻手。
「啊?」她轉頭,一臉期盼地看著他。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很抱歉這樣唐突你……你能先把它當成一個單純的晚安吻嗎?」夏晨鷹說。
其實,他沒後悔吻她,卻後悔自己不該這麼衝動,他甚至還沒給她時間瞭解他……他擔心是否會冒犯到她。
「唐突?晚安吻?啊!原來是這樣啊!」她臉上掠過了一抹失望,但那失望很快地被尷尬的微笑所取代,「是啊!我都忘了,這裡是美國,你也不是台灣人……這很正常的,只是一個簡單的吻……晚安吻……」
「心嬡?」他望著她,不懂她剛才臉上那失望的神情是從何而來。
「那……既然這樣……晚安了!」她突然把手從他溫暖的掌心中抽回,轉身就下了車。
「等等!心嬡。」
她的動作帶著一股他無法忽視的怒氣,他迅速地下了車,繞過車頭,在她要進門之前,又一次拉住她的手。
「聽我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的!」心底的失望陡地轉變為驚人的怒氣,她用力地想甩開他的手,但是卻被他緊緊地握住。
那種握法一點都不痛,卻毫無放開她的意思。
「為什麼?我想吻你,所以我就吻了,我不是故意要佔你的便宜。」他邊說,邊更堅定地握了下她的手,讓她知道她的掙扎其實是徒勞無功的。
「對!我也不是故意要佔你的便宜。」發現自己甩不開他,她只好回頭瞪他,還回以相同的話,語氣中滿是諷刺。
「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有什麼好生氣的?雖然我一直以為,我的初吻會獻給海洋……」
他身子一僵。
「沒想到……你這大鬍子吻起來感覺竟然也不差!」
夏晨鷹聽到她那充滿著受傷意味的反譏,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那是她的初吻?難怪她剛才僵直著,動也不敢動。
「不過,很高興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晚安吻,我想我的法式初吻,還可以保留給海洋……啊!」突然被人攔腰一抱,害她說不下去也就算了,更叫她錯愕的,是眼前那雙隱帶著怒氣的藍眸。
他在生氣?!他憑什麼生氣?該生氣的人是她吧?!
「你想跟海洋法式接吻,吻個天翻地覆,是嗎?」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像是飢餓的狼瞪著肥嫩多汁的獵物一般。
「我……」她被他嚇到了,他的眸子看起來好可怕,彷彿帶著慾望的漩渦,可以吞沒掉她的靈魂。
「你根本不認識那個男人,只看過他的廣告,就可以把他那張愚蠢的照片放在皮夾裡這麼多年,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想把初吻獻給他?你該不會連身體也想獻給他吧?」
夏晨鷹對於「海洋」這個身份,向來只有厭惡跟不耐,這是第一次,他感覺到嫉妒,嫉妒自己的分身……
「你……你當我是什麼?」裘心嬡才想罵他,但轉念一想,卻吞下了本來要出口的話,賭氣道:「哼!我就是想跟海洋上床,你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我想……」
「想怎麼樣啊?夏先生!大老闆!說啊……」
面對著她挑釁的語氣,夏晨鷹眼睛瞇了下。
既然如此……奸!他低下頭,在她耳畔道:
「我想……我會讓你如願以償!」一說完,他陡地放開她,然後轉身,朝小貨車走去。
「啊?!」裘心嬡錯愕地望著他的背影,看著他上車,然後小貨車發動,倒退,開走。
他……剛才到底在說什麼啊?
如願以償?她有跟他說了什麼樣的願望嗎?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慢著!難道……他說的如願以償,是要幫助她跟海洋……
喔!一想起剛才那些脫口而出的氣話,她就忍不住想找地洞鑽。
開什麼玩笑啊!她又不認識海洋,怎麼可能……
天啊!他該不會真的是氣到等一下叫海洋來跟她……
不不不!她猛地搖頭。她把海洋當偶像是一回事,跟海洋之間發生什麼事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雖然那是她之前的渴望,但現在……她愕然停住思考,停止腦裡的碎碎念。
她現在竟然完全不想跟海洋這個擺在她心中近十年的偶像,發生任何關係……除了公事以外?
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突然不喜歡海洋了?難道,只是為了一個在她生命中出現了幾天的大鬍子?!
喔!不……她得去找他道歉,解釋清楚今天晚上這種尷尬又詭異的誤會才行!
第五章
他這輩子還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感覺到如此強大的慾望過,而偏偏……該死的她想要的竟然是「海洋」!
好!如果她想要海洋,那他就給她海洋!那很簡單,只要一把剃刀跟剪刀就可以了!
當上了床,她得到「海洋」以後,他對她這種不正常的慾望,應該就會消失,到時候,彼此拍拍屁股走人,誰也不欠誰!
夏晨鷹在心底這麼告訴自己,但還是有一股無法化散的怒氣,始終積在胸口。
小貨車急煞在森林牧場的主屋門口,他下車,才想甩上車門,房子玄關處的大燈突然亮起,雕花木門打開,燈影中出現了一大一小的身影。
夏晨鷹一愣,雖然心中還是隱含怒氣,但是,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起,因為,每次見到她們,總是能撫慰他的心靈……尤其是最小的那一個!
他關上車門,張開雙臂,向前大步走去,迎向其中那小小的、朝著他急奔而來的身影。
「爹地!爹地!」今年才五歲的夏貝貝,歡天喜地撞進他寬大的胸膛,然後立刻被他向上拋起,接著,再緊緊地抱住。
「咯咯咯……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夏貝貝那紅通通的小臉蛋漲滿喜悅,纏著他再來一次。
「好!」夏晨鷹又拋起她。
「哇……哇……」夏貝貝笑咯咯地又叫了老半天。
邊跟孩子玩,夏晨鷹邊看向另外一個身材嬌小的金髮美女,「安妮,怎麼突然跑回來啦?」
「哼!別說了,還不是那個豬頭害的!」安妮氣呼呼地說。
「怎麼啦?」夏晨鷹問。
「我們才到東歐,他就突然跟我說,俄羅斯臨時有個重要的實驗要他去協助,叫了三個保鑣來跟著我們,要我們母女倆繼續去玩……氣死我了!所以,我就乾脆帶著貝貝先回來了,哼!」
安妮·德蘭是夏晨鷹的好友,而她的丈夫夏果深,則是夏晨鷹十八歲在美國唸書時遇上的一個好友,他是個學者,專精在物理的研究上。
夏果深之所以能娶到安妮,夏晨鷹是最大功臣,所以,當他提出要「借用」夏貝貝時,夏果深想說不都不行。
「唉,他就是那樣。那你們為什麼不繼續去玩就好了?」
「這樣不就失去家庭旅行的意義了嗎?實驗也不過就是工作而已,他明明答應我們要去玩的,結果卻……喔!我不想說了啦!」
「好!寬寬心,我叫愛瑪幫你們弄點消夜吃好嗎?」
「嗯!你比我那個老公有心多了,他每次一做起實驗,就不管我們兩人的肚子了。」
安妮是個股票營業員,在紐約證交界小有名氣,不過……結婚後,除了生小孩以外,煮飯打掃全都是由老公包辦。
「是嗎?呵呵……貝貝想吃什麼?」夏晨鷹問著懷裡那個一直玩著他鬍子的娃娃。
「巧克力火鍋……」聽到吃,貝貝眼睛一亮,最先想到的就是巧克力。
「是嗎?好啊!讓我們來看看愛瑪能不能變出巧克力火鍋喔!」
夏晨鷹笑著提起在主屋裡萬能的管家愛瑪,然後一手抱著貝貝,另一手則攬住嬌小的安妮肩頭,三人一起往屋裡走。
「哇……好棒!」
「對了!聽說……牧場來了一個特別的小姐!」走往屋子的途中,安妮突然狀似不經意地問。
「嗯?!」夏晨鷹身子突然一僵,之前的怒氣跟那一直盤旋在心底的異樣感,再次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