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生對老師的話深信不疑,照做了。
「很好。」她作勢在小男生面前揮揮手掌,「老師把這些壞煙都揚掉,全部搧掉,小朋友也一起幫老師好不好?」
「好!」幾隻肥短小手立刻在半空中舞動,彷彿真的有壞煙在他們面前飄過。
「來,柏翔,你再吸兩口氣。」
小男生遲疑地看了看天空,決定跑到鞦韆旁才用力吸氣,這樣才不會再吸到壞煙。「老師,我吸好了。」
「還有煙味嗎?」
小男生搖頭。
「那柏翔就沒事啦,肺不會黑掉,也不會死掉。」
小朋友響起一陣歡呼。
「好了,進教室去,淑媛老師要發點心給你們囉,先去洗手。」
「好!」
解決小麻煩,滿意轉向賀世祺。
「你是專程來幼兒園弄哭小孩的嗎?」她失笑地問。他看起來真不好,臉色不好、表情不好、精神也不好。
「我情願去弄哭商場上的敵手,也不想和這種生物有任何瓜葛。」說哭就哭,說笑就笑,根本沒有任何理性的生物,就叫做「小孩」。
「那麼你是來找我的?」她故意問,很高興想念著要相見的人,不是只有她。
「本來是。」
「本來是?現在不是了?」
賀世祺微微一笑,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彎下腰與她平視。這麼嬌小玲瓏的身體,為什麼會對他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左右他的情緒?
在滿意繼續開口問他「既然不是來找我,你出現在這裡做什麼」的同時,他低頭擒獲她的唇,以吻封去所有語言--
他本來是來找她,為他那夜難看的醋樣道歉,請求她不要就這樣不理他,雖然此等行徑和一條搖尾乞憐的狗沒什麼差別,他卻更受夠了每天面對她拉上窗簾的被拒感。
而現在,他的目標轉換了,他不是來找她,他是來吻她的,狠狠的補償這些日子,他每一次想吻卻又不能吻的掙扎。
她讓他以為自己是惡劣的第三者,覬覦著別人的女人,更讓他醋勁大發,露出餓犬爭肉時的猙獰面容。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誤解,那時在屋裡屋外佈置活潑熱鬧的生日宴會,為的只是一個奶娃娃,不是他所以為的假想情敵,當看到「柏翔」的真面目時,他有種大笑的衝動,還有像現在--吻她。
她的味道真好,清新如晨露,溫暖而濕潤,引誘他深入探索,反覆流連,但很顯然,他吻她的火熱方式讓她招架不住,當他以舌尖挑動她的舌頭時,她不時抽息,扶按在他手臂上的十根指頭還會本能地輕顫哆嗦,彷彿在悶悶指控著「你怎麼可以這樣……」,簡直可愛得讓人想得寸進尺。
「親親會生小孩耶,我媽媽說我就是這樣來的。」窗邊趴著好幾張小臉蛋,每人嘴裡嚼著波蘿麵包,含糊交談。
「才不是,我媽媽說是牽手才會!」
「你們都不對啦,我爸爸說要睡在一起,然後小孩才會趁睡覺時跑到肚肚裡。」
「……」波蘿麵包從小女生手中滾下來,彈性十足得像顆小皮球咚咚咚地小小彈跳,沾了半邊的沙土。
她精緻可愛的臉蛋逐漸朝中心擰皺,臉色漲紅,「嗚哇--我午睡的時候和李柏翔睡在隔壁--我會生小孩啦……」
「我不要跟陳曉玲生小孩,我喜歡的人是朱苓啦,哇……」
第五章
哈士奇,美麗而迷人的大型犬,體態像狼,卻沒有狼的冷峻神秘,雙眼炯炯有神,深深凝視人時,帶著寶石般的璀璨。
美麗而迷人。
這樣的形容詞,不該套用在一個男人身上,可是滿意真的找不到其它字眼來描述眼前這個男人。他真的很漂亮,喔,當然不是女性化的漂亮,他的眼神深邃明亮,只要放柔輕笑,好像有星星掉進裡頭,炫彩得令人迷醉:他的身材有些削瘦,她想,那是因為他太高了,可是肩膀很寬,連結著鎖骨的部分特別突出,手臂上隆起的肌理像小山丘似的,乳尖因為汗水而變得油油亮亮,要她找出腦中最貼切的聯想,就像是剛出爐的法國麵包,有點硬硬的,點綴著她每次吃法國麵包時一定先挖出來嘗的葡萄乾……
不對!為什麼情況會變成這樣?!
賀、賀世祺為什麼在她面前脫衣服?!
滿意終於發覺不對勁,她瞪大雙眼所看到的,是他褪去汗衫,露出整片胸膛,牛仔褲的扣子也解開,若隱若現的還能瞧見他內褲的顏色。
她想起來他在幼兒園吻她,接下來還發生了什麼她都渾渾噩噩、不知所以,連什麼時候被娃娃車送回她家樓下也不知道,當然更不明白此刻她坐在他的床上、面對他將他自己剝個精光應該要做出什麼反應。
「來做吧。」他的聲音比平時更沙啞,額上與鼻心都有汗,似乎燥熱難當。
「做、做什麼?」
「愛。」他的手指挪到她襯衫的扣子上,輕易挑開第一顆。
「慢著--」她雙手擠進他忙碌的十指間,護住敞開的襟口。「這、這太……」
「太什麼?」
「太、太快了……」
「我覺得我已經夠慢了。」天知道他在多早之前就想對她這麼做了,也許是當她穿著圍裙在他的廚房裡切切洗洗,也許是當她每早到他房里拉開窗簾,讓暖洋洋的陽光筆直射入,驅散滿屋子的闐暗,更也許是第一次在陽台被她的歌聲吸引而去時。
「但是……」
「妳不喜歡我嗎?」
「我……」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喜歡。」明明是他的問題讓人搖頭也不對,點頭也不對。
「那麼,為什麼不?」他問的當然是進展到下一步。
他當然不會混蛋地要求她--喜歡他就給他這類的脅迫屁話,他只是認為發展到這裡都是順應著天時、地利、人和,一對相互喜歡的男女,在床上淋漓盡致的享受歡愛,天經地義。
「可是我們才剛剛接吻……」才剛剛確定彼此的心意,她心裡是很開心,愛與被愛,都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幸福,必須要兩者相加,才能達到及格分數,只去愛人,那太辛苦了,要有長期抗戰與不求回報的心理準備;被人深愛著,若對方根本不是自己心儀之人,那樣的愛情會變成擺脫不了的惡夢糾纏,她很幸運,她喜歡著他,他也一樣。
「所以?」接吻是前戲,既然都做了,理所當然就不要抗拒接下來的事。
「所以……」她頓了頓,還是搖頭。
對她而言,真的太快了。
他們才剛跨過一大步,默許彼此的親吻,這個時候應該是要說說肉麻的情話,或是聽聽他與她是為什麼喜歡上對方。這些都跳過去也沒關係,但是不能二壘三壘都不踩,就直接盜回本壘吧?這樣會被捕手觸殺出局的……
「真的不要?」
「不要。」滿意看著他緊繃的臉龐,有點害怕他會不會撲過來強壓住她,說著什麼女人說不要就是要的混蛋話,她不見得能在力量這項天生缺陷上勝得了他。
他吁口氣,她震了震,不自覺縮著肩膀。
「妳說不要就不要,我不會用強暴的手段。」他是人,又不是畜生,只有畜生才會聽不懂人話,聽不懂「不要」就是「不要」,而且他看得出來,她真的很緊張、害怕,他不想強迫她,做愛應該是你情我願,而不是單方面的縱慾。「有沒有個期限?」
「期限?」
她迷糊眨眼的模樣,讓人真想撲上去。
「妳認定可以繼續下去的期限。」他不認為自己的忍耐力能撐多久。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亂來的話,我媽會打斷我的腿。」
「妳不說,我不說,她不會知道的。」反正都是搬出來住,要多淫亂就能多淫亂,天高皇帝遠,捉不到的。
「我媽很精明的,她一看就會知道!我哥第一次和女生那個……」她抬頭看他,在他頷首表示明白什麼叫「那個」時,她才接下去說:「他一踏進家門,我媽馬上就嚴刑逼供,要他明明白白托出一切。我也一直好奇媽媽是怎麼知道的,我一點也不覺得那天回到家的哥哥有什麼異狀,同樣的時間下課回家,衣服也穿得整整齊齊,手上照樣拿著英文單字卡在背,媽媽是憑哪一點捉到我哥做壞事?」
「大概是聞到味道吧。」
「味道?」
「做完愛之後的味道。」再不然就是洗完澡後的味道。
滿意臉一紅,沒辦法適應他露骨的說法,他覺得她的模樣真可愛,紅撲撲的,他或許難忍情慾焚身,也覺得浪費好機會等於是浪費生命,但是愛情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心裡想的、懸的、念的全是那一個人,傷害她,不如傷害自己,要是將自己的慾望擺得比她更重要,那麼到底是愛還是純粹的肉慾,連他自己都很懷疑。
他牽起她的手,將長指扣握在她指間,牢牢收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