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你雞婆,我自己會回去。」她完全不領情,直接越過他,匆又回頭警告,「我告訴你喔,別跟上來,否則今晚我會偷溜進你家,拿鐵槌敲爛你的腳踏車。」吐舌朝他扮個鬼臉,她頭也未回的離去。
靜視她纖細但蘊含頑強氣息的身影往回家的相反方向逐步遠離,很快拐進另一條巷弄裡,邵霖天皺皺眉,沒跟上去。並非怕她的威脅,而是他很明白自己若跟上去,極可能弄巧成拙的讓那顆原本有意拐個彎便回家的小辣椒,故意唱反調在街上兜晃更久才回去。
搖搖頭,他選擇獨自騎車回家,俊逸斯文的臉上嵌著想不透的困惑——他究竟哪裡惹到那個名字很柔和,長得也很標緻,唯獨性子像噴火恐龍的丫頭,為何她如此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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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水藍被奶奶押到醫院打破傷風針,更被罰面壁思過,被奶奶數落得很淒慘。
「你這丫頭,叫你買瓶醬油,你給我買到跟同學吵架,還跟人家的貓打架,奶奶平常是怎麼教你的?」樸實潔淨的客廳裡,水林秀鑾直對著孫女開罵。這個囡仔每天總有辦法出紕漏氣她。
正受罰面壁思過的水藍嘟著嘴,心裡怨得牙癢癢的咒罵某個王八蛋。大嘴巴邵霖天!竟然小人的跟奶奶打小報告,早知如此,她就坐他的車回來,讓他沒辦法向奶奶告狀,她也就不用挨罵。臭邵霖天,他們的新仇舊恨再添一筆了。
「昨天才在學校踩壞同學的鉛筆盒,詛咒人家父母遲早會死,今天又想找人打架,你打算長大當大姊頭是嗎?」救人哦,她怎麼會有這樣頑劣的孫女。
「我說過了啊,是范永傑先笑我沒爸爸、媽媽,我才會踩他的鉛筆盒。而且人又不是妖怪,本來就有一天會翹辮子,我只是實話實說,哪有詛咒他爸媽。」水藍理直氣壯的辯駁。
「奶奶不是也告訴過你,話不必樣樣都挑明來講,有些得視情況隱瞞,有些得說得婉轉,就算這些你還不懂,但你動手毀壞別人的東西就是不對。君子動口小人動手,這你們老師沒教過?」全怪這孩子的父母在她還小時便於登山意外中雙雙罹難,否則,這孩子或許會乖一點。
可是話說回來,小水藍四歲的妹妹水芸就乖乖巧巧,聽話得很。那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裡?
努努嘴,小巧鼻翼歙動著不服,水藍這回沒頂嘴。反正她已經警告過范永傑,他若敢再嘲笑她是沒爸媽的小孩就撕爛他的嘴,他好膽再取笑她試試看!
「拜託你多向隔壁的阿霖學習,人家非但功課全校第一,個性也好得沒話說,從來不曾令你邵伯父、邵伯母操心,哪像你,愛玩又不愛唸書,三天兩頭便出狀況氣奶奶,你要是有阿霖的十分之一好,奶奶作夢都會偷笑……」
水藍沒聽進奶奶又對她叨絮些什麼,兩隻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心口滾冒著嗶嗶啵啵的火氣。
又是那個討厭的臭阿霖!今晚自己要是不給向奶奶打小報告的他一點顏色瞧瞧,她就跟他姓。
於是,夜裡水藍趁著奶奶和妹妹睡著後,身手矯健的由自己臥房的陽台,順著栽植於水、邵兩家共有院子內,恰好長在她與邵霖天房間中央的碩大玉蘭樹枝幹,攀爬至他臥房外的陽台,見他房裡點著桌燈,卻未見他的人影,她輕逸出兩聲嘿嘿賊笑,小心翼翼推開陽台門,潛入他的房間。經過一陣窸窸窣窣聲響後,她像來時那樣,安全回到自己房裡。
「哼,誰教你向奶奶告我的狀,我就讓你明天沒課本上課,嘗嘗被老師罵的滋味。」將摸來的幾本書丟到床底下,水藍開心的爬上床睡覺,小嘴笑咧咧的想,今晚她一定會作個邵霖天被老師罵到臭頭,大快人心的好夢。
水藍渾然未察,當她離開他房裡攀上玉蘭樹準備撤退時,到樓下衝杯茶回房的邵霢天便發現她,之所以未喊她,全因怕他一出聲會嚇得她失足摔下樹。
「那顆小辣椒來幹什麼壞事?」等她安全進入臥房,他疑惑低語。
不是他存心抹黑她,實在是對面那個丫頭曾有過抓青蛙放入他房裡,以及拿著彈弓用石頭將他房間窗戶射得龜裂好幾處的不良記錄。她處處針對他搗蛋的動機自己始終弄不明白,姑且以她調皮愛玩視之,那麼今天呢?她偷偷摸摸跑到他房裡做什麼?
很快的,他於顯然被人動過的書桌找到答案,幾張各科隨堂考卷上的一百分全被紅筆劃掉,改送他顆大大的零鴨蛋,書架上的圍文、英文課本與理化講義亦不翼而飛。
「我又哪裡惹到她了?」看著水藍故意找他碴的行徑,邵霖天好氣也好笑。
他想到下午回家時,瞧見有位婦人抱著成為水藍手下敗將的那只胖貓,在她家門前氣憤的指控她今天干的「好事」,瞬時理出頭緒。對面的丫頭以為是他向水奶奶告她的狀,遂趁暗夜竄改他的考卷,竊走他的書本報仇?
她會不會想太多?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被水奶奶罵得很慘,以致惱羞成怒,大著膽子溜進他房裡使壞。
但再仔細一想,從他認識這個鄰家大妹子起,她的膽子就沒有一天是小的,否則也不會老是闖禍,讓水奶奶一天照三餐外加消夜念她。
小小年紀就這麼倔強,像只小雌虎又像刺蟵,她不怕長大嫁不出去?
搖搖頭,邵霖天坐回書桌前,繼續準備明天的歷史小考,書本被竊的插曲絲毫未引起他半絲緊張。
是夜兩點,一道頑長身影敏捷的攀越過花香四溢的玉蘭樹,躍入水藍臥房,帶著無奈的笑容替睡得歪七扭八、小被子早已踢落床下的人兒蓋好被子,沒花多少時間便在床底下搜出她暗槓的「贓物」,悄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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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為何她藏在床底下的書,隔天上個學回來全不見了?這是水藍這兩天來怎麼也想不透的問題。
污走邵霖天書的隔天早上她睡晚了,直接被奶奶由床上挖起來,趕著去上學,根本沒時間對著她昨晚的戰利品得意的大笑幾聲,哪裡曉得上完課回家趴到床底一看,偷來的書早不在那兒了。
她猜是奶奶打掃房問時發現拿走的,但為什麼沒罵她?那幾本書上有邵霖天的名字,奶奶若知道她偷走他的課本,哪可能沒把她訓一頓?
無奈她不敢問。如果奶奶是想裝傻,私底下將書還給邵霖天,給她「金盆洗手」外加懺悔的機會,她這一問不僅自討罵挨,很可能還會討皮痛。
問題是她左思右想,都不覺得念人不用換氣的奶奶有這樣慈悲為懷虧,且隔壁那位樣樣拿第一的傢伙若發現他的書被她偷走,這兩天怎會沒找她麻煩?
奇怪,真的很奇怪……
「你在那裡幹麼?!」狐疑的心思隨著走到玉蘭澍下不經意的抬頭而停住,水藍凶巴巴的質問坐在樹上的人。
「看書。」邵霃天微揚手上書本。今天不必上課,天氣有點熱,他索性到茂密的樹上乘涼。
水藍宛如小猴兒般靈敏的身手三兩下即爬上碩壯的樹,眼睛瞪他,手指著他,「這是我家的樹,誰准你爬的?」怪了,這個只會啃書的傢伙,什麼時候學會爬樹。
「正確的說,這棵玉蘭樹是你阿公跟我阿公一起種的。」他從容以對的糾正。
「誰說的!」
「奶奶。」
「你有失憶症喔?她是我奶奶。」氣死人了,都跟他說過她奶奶不是他的,他還喊得那麼熱。
「小心扶好,等會摔下去你就知道。」闔上書本,邵霢天蹙眉提醒她。雖然這株頗大棵的玉蘭樹枝繁葉茂,可供靠倚的地方很多,但哪有人像她一樣雙手抆腰,毫無靠倚的站在樹幹上,就算膽子再大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少烏鴉嘴,我爬樹的功夫是一流的。」即使這麼頂撞,她仍舊扶好樹幹。若真摔下去,肯定不會太好玩。突然瞄到他闔起的書本,她直覺的驚噫,「英文……奶奶交給你的?」
濃眉微挑,他似笑非笑。「我的英文課本為何會扯上奶奶?」
「因為它應該在……」話說一半,小嘴像蚌殼閉起,煞住「它應該在我的床底下」這不打自招她偷書行為的話,轉而惱怒的嗔叱,「你很囉唆,這棵樹是我的地盤,下去啦!」嘴裡嚷嚷不夠,她開始動手推他。
「你小心站好。」
「你趕快下去呀。」
「水藍——」
「討厭,別碰我啦!」忘了兩人在樹上,小手用力揮推,水藍愣直雙眼看著邵霢天摔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