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是不會告訴你的。」微微扯起嘴角,聶文雨不屑的笑笑,「湯赫北我看你是老糊塗了吧?這種白癡問題你也會提?」
「你不是很想為你弟弟報仇麼?那麼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根本不在乎他的反映,湯赫北繼續問,「所以我再問你一次,湯世龍在哪?」
雖然眼睛被紗布遮上,但是聶文雨還是抬起頭衝向湯赫北。好久的沈默之後,他才反問一句:「我快死了是吧?」
「對,活不過三個月,你視網膜病變,已經無藥可救。」湯赫北嘴巴是一點也不留情,「而且你現在已經是保外就醫,完全沒機會去為你弟弟報仇了。亦或是說,你想帶著仇恨進棺材?」
短暫的沈默,聶文雨微微一笑:「你說我是不是壞事做太多了?」
「是啊,這叫報應!」嘴巴一如既往的毒,湯赫北才不在乎眼前這個把他家鬧的雞犬不寧的家夥的感受。他這個人就是喜惡分明,一旦討厭或者反感什麼,就很難改變自己的看法。他才不管眼前的家夥是不是個要死的可憐蟲,他只知道這個家夥差點害死自己的一個兒媳婦,差點害慘自己一個孫子,然後攪的他們一家子亂做一團。
「如果找到湯世龍,你要怎麼替我報仇?」已經不考慮自己什麼時候會死,聶文雨只恨上天給自己的時間太少,只恨自己的力量太弱。
「你現在知道依靠強勢力啦?你早幹嗎去了?」言語上的落井下石,是湯赫北發洩自己怒氣的最直接表現,「像你這種小雜碎還想跟王家勢力抗衡,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我不是沒想過力量的懸殊,但是……」頓了一下,聶文雨摸索著摘下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項鏈──那是他被捕的時候,警察留給他的唯一的東西──是他弟弟聶文肖的遺物。
「我只是想相信,有信念支持,就算是小人物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可是我錯了,錯的很厲害,不但害死了弟弟,還害了那些信任我,跟隨我的人。湯赫北你說的沒錯,我該死,我早該去和文肖做伴……」
將項鏈遞向湯赫北:「把這個交給湯奉輝……我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喜歡文肖,雖然是我一直在冒充他……你就告訴他,那個聶文肖是個混蛋,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是個不值得他喜歡的人。」
「那他的孩子是誰的?總不是你的吧?」接過項鏈的同時,湯赫北一把攥住對方的手腕,並狠狠加重力道,「說!哪個混蛋碰了我的孫子?」
些許的表現出了一點點吃驚,聶文雨卻很快就笑了起來:「……是薩爾,如果湯奉輝沒有別的男人,那麼那孩子應該是薩爾的,他們有過一夜。」
「這也是你計劃裡的一部分?」湯赫北覺得,如果把聶文雨和薩爾一起交到愛羅嘉手上,自己可能會覺得爽一點。
「當然不是了!我從來不讓手下人把個人感情攙雜進工作裡面。」聶文雨忙澄清自己──自己腦袋上的罪過已經夠多了,他可不想再多擔一項罪名。
「……奉輝一直喜歡的是……是你假扮的聶文肖啊,你這樣讓他……」湯赫北並不認為自己的孫兒是懦弱的人,但是他覺得奉輝也沒可能堅強到去面對這樣的事實。
搖搖頭,聶文雨坦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只有靠他自己去調整,去解決。」
「……」定定的望著地面,湯赫北只能苦笑。
「另外,薩爾是很喜歡奉輝的,不管你們家還是奉輝自己怎麼想,我都認為,奉輝跟他在一起會很幸福。」
「他自己還是個帶罪之身呢,讓他自己先想想怎麼給自己開脫罪責吧!」湯赫北冷哼一聲,「給我家奉輝幸福,他也得有那個能耐!」
「……開脫罪責?你可以吧,湯赫北,我相信你可以替他做到。他還是個孩子,只是錯跟了我……而已。他父母去世都很早,是我一手把他帶大的,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所以……我也希望他能幸福。」
「你倒是個好家長……這算你的遺願麼?」
「算我跟你交換所有信息的條件如何?」聶文雨說著說著指向自己的喉嚨,然後比著口型,並不發出聲音。
湯赫北費勁的看他重複了三次同一句話的口型,才依稀辨認出來他要說的是:
「我的身體裡有竊聽器,給我紙和筆。」
遞上紙和筆,湯赫北在看他摸索著寫下一行字之後,吃驚的瞪大眼睛:
「你身邊,還有內奸。」
湯奉蓮睜眼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撲到周川的身邊──看到自己的母親呼吸平穩,生命沒有危險,他瞬間安下心來。
「奉蓮,再去床上躺一下吧。」湯小言坐在旁邊,小聲地勸他,「醫生說小川還要再睡上幾天,他失血太多了。」
「為什麼我媽總是受傷!你那個爹是幹嗎的?他能保護一族的人怎麼保護不了自己的家人!?」恨恨的瞪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奉蓮的眼圈發紅。
「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你們……小蓮,對不起。」湯小言雖然也心疼,但是他總是要在兒子面前裝做堅強。見兒子不搭理他,他只好尷尬的笑笑:
「你去看看可依吧,他為了救你媽媽……」話說到一半,他突然記起可依之前曾經跟他說「湯叔叔,請別告訴川叔叔和小蓮我的事情,我不想他們覺得虧欠我。」,於是就把後半句給改成:「他為了救你媽媽,損失了不少體力。」
「……我知道,我一會會去看他的。」轉身握住母親的手,奉蓮痛苦的搖頭:「媽,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生氣了……」
門外,可依扒在窗戶上,偷偷看著裡面,苦苦一笑,轉身走開。走廊的盡頭,公用電話旁邊,他按下幾個號碼:
「喂?航空公司麼?請幫我訂一張飛往西雅圖的票……越快越好……今天晚上的?幾點?……8點半,好的,謝謝,請幫我保留。」【tetsuko】
《雌獸》續二之《嫁女》35
掛上電話,可依不無傷感的回望了一眼走廊盡頭的那間病房後,才轉身準備離開。
「可依!」
突然傳來的奉蓮的聲音,驚的他沒能跨穩已經抬起的腳——結果失去重心的他只好認命的栽倒在地。臉貼在冰涼的地面上,他終於藉著疼痛將心酸釋放了出來。
「你還好吧?沒磕壞?」
幾步狂奔,奉蓮把那只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傢伙從地上架起來時,看見的是一張涕淚縱橫的臉。
「嗚嗚……我沒事……我很好……我……」可依抹著臉上的眼淚,試圖掩飾自己的脆弱。但是舊的淚水還沒擦完,新的眼淚就已經滑過唇邊,讓他自己也品嚐了眼淚的苦澀。最後他乾脆抱住奉蓮的肩膀,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沒事……沒事你就別哭了……」奉蓮蹲在那任他抱著用自己的衣服蹭鼻涕不說,還要飽受路過之人投過來的奇異目光。被別人看的臉上發燙,他只好一把抱起可依,順著樓梯走上天台。
天台上素白一片,到處都是晾著的床單,隨著風飄飄的,讓奉蓮突然有一種身在迷宮的錯覺。
將哭的眼睛腫成水蜜桃的可依放在乾淨的石板上,自己也在他身邊坐下。摸摸身上,搜出一盒煙,點上之後長吸一口,他終於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咳咳……」一旁的可依因為哭泣使鼻黏膜異常敏感,一吸入煙霧,就被嗆到忍不住咳嗽起來。
「啊?嗆到你了?對不起……咳咳……操……咳咳……」
奉蓮忙按熄手中還剩一半的煙蒂,硬生生的把那半口沒呼出去的煙給咽進嗓子裡,也惹得他自己一陣劇烈咳嗽。
「小蓮你沒事吧……」可依抹了把眼淚,幫他拍拍後背。
「咳咳……咳咳……沒……沒事……」
好不容易止住自己的咳嗽,奉蓮發現自己眼淚都咳出來了。回頭看看一臉關切的可依,他突然自嘲的笑起來:「傻瓜,我沒事。」
「沒事就好……」可依說著說著好像又要哭的樣子,不過他吸吸鼻子,強忍住眼淚,擠出一個笑容,「奉蓮,你媽媽沒事了吧。」
點了下頭,奉蓮望著他的眼睛:「謝謝你。」
「……別客氣……我……我也沒幹什麼……」可依被那對明亮烏黑的眼睛盯的臉上發燒,燒的耳根子都發燙。
抿了下嘴唇,奉蓮稍微有點不好意思:「那個……就是你之前說的,嗯……你說……」
「我說什麼?」可依眨巴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淚珠。
奉蓮的耳根子燒的比可依還紅,憋了半天才擠出話來:
「你說你喜歡我,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是喜歡你。」可依認真的看著他,雖然掛著濃濃的鼻音,但口氣異常堅定。
「為什麼?」
「你問過了,我也回答過了,總的來說,可能是一見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