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萬二十萬買一個戒指?拜託,錢又不是不能用!陳秋夏幾乎不以為然的脫口而出,到底忍住。
「五、六萬我想大概只能買一顆小小的鑽戒,不過,我想婷宜不會介意的。」
「沒辦法,我的能力也只能買得起那樣的戒指了。」小叔伸手抹抹臉。「我一無是處,又沒有能力,真不知道她是看上我哪點。」
「看上你的身體啊。」陳秋夏開了個玩笑。
「小鬼!」小叔瞪她一眼。「別亂開你小叔我的玩笑。」
「我是給你一點信心。」小叔大她不過十歲。還小時,她跟小叔說話就不恭不敬;長大了,這點年齡差距實在不算什麼,她時時更像這般不恭不敬。
「你哦!」小叔作勢敲她頭,又縮回去。有點煩惱似,說:「戒指的事是沒問題了,可是,你想婷宜她爸媽會答應嗎?」
「他們不答應的話,你就跟婷宜私奔。」
「認真點!」
「我是說正經的。」陳秋夏沒笑,她當真這個意思。
「可是……」小叔被她的「大膽」嚇一小跳。「那樣不太好吧?她爸媽會很難過,他們到底只有婷宜一個女兒。」
「你要是顧慮那麼多,要不,你就跟婷宜斷了,她爸媽一定會很高興。」
「唉!」小叔歎口氣。「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要不,從現在起,你就多到她家走動,跟她爸媽聯絡一下感情吧。」
「非得那樣不可嗎?」小叔又歎氣。他最怕那種事。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她也很同情小叔,但沒辦法替他分擔苦惱,畢竟要娶謝婷宜的人不是她。
「老闆,來碗牛肉麵。」有客人進來。
小叔起身到前頭下面。跟著,又進來一男一女。女孩略為張望了一下。
「歡迎光臨。兩位吃麵嗎?」小叔出聲招呼。
女孩似乎看到目標,忽略老闆小叔,唇角一揚,直接走進去,一直走到埋頭吃麵的陳秋夏桌子前。
「陳秋夏。」清脆叫了一聲。
「啊?你真的來了。」有點教她意外的許如娟,單手叉腰,站姿如同面對無數相機的超級模特兒。
「你不是要我來捧場,哪,我這不就來了。還有呢,」頓一下,語音未完,側了一下身子。
站在許如娟身後的男生像蝕缺的月逐漸恢復光華,露出全貌,然後完全暴露出來。
啊——
陳秋夏一下子怔住,神經一陣猛然的撞擊。
「徐——」可能嗎?
「嚇一大跳吧?」許如娟得意地笑。「今天我在校園碰到他時,也嚇了一大跳。我們前些時候才聊到他而已,他突然就像幽靈一樣冒出來。」
誰是「我們」?拜託,都是她一個人在說,先提起的好不好?卻把她也扯下水。但陳秋夏顧不得「糾正」許如娟的話。其實,那也可以算是事實。她是談起他了。
那個他,這個他,眼前的他——
心亂了,一下子就那樣亂了。
「嗨。」徐明輝終於能開口。聲音有點低。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毫無戲劇性與震撼性的再相見。但——真好,又見到她了……
他沒想到,她也沒想到。這樣沒有任何偶然與宿命式浪漫成份的重相逢——但,總算,總算又再見到他了。
「徐明輝。」終於,她叫出他的名字。
還好,他們還記得彼此,相對仍然相識如昨日。
徐明輝微微一笑,受他笑的牽引,陳秋夏也淡淡笑起來。眸與眸相對,閃著近似的光。
還好,他不禁慶幸,終又有相遇的時候。
幸好,她默默感謝,能夠與他再有這般相對的機會。
還沒有太遲吧?
「拜託,你們兩個別這樣笑好不好?噯昧得要命。」許如娟故意揮手,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你的同學們?阿夏。」小叔把面端給之前的客人,走過來。
啊?!徐明輝微微錯愕,他記得他今天在大學的校園時,看到這男人在側門口那裡……不禁看向陳秋夏。
「這是我小叔。」陳秋夏伸手比了比。「小叔,這是我同學許如娟跟徐明輝。」
原來是她小叔……放下心了。
徐明輝客氣說:「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了。」他應該記得的,很多年前他曾見過一次,居然淡了印象。
「你好啊,小叔。」許如娟跟著喊起小叔。
小叔有點不好意思。笑說:「你們都是阿夏的大學同學啊,歡迎。」
「不,是小學同學。不過,我們是『好學生』,跟阿夏不一樣。」許如娟開玩笑。也跟著叫「阿夏」。
陳秋夏拽拽她。許如娟吐吐舌頭,又笑說:「阿夏說小叔開麵店,要我們來捧場。小叔,我們是阿夏的老同學,應該免費招待吧。」
「沒問題。」小叔一口答應。
「嘿!別想趁機敲竹槓,頂多打個折,給你八折優待。」陳秋夏不同意。
「別這麼小氣。徐明輝難得也來了,難不成你也要跟他收錢?」
陳秋夏看看徐明輝,不提防他也正看著她,眸光相撞,激起一點火花。
「我只要有八折就好了。」徐明輝自在的拉開椅子坐下,就坐在陳秋夏桌位左側。
許如娟也自動坐下,在徐明輝另一側,剛好與陳秋夏相對。
「好了,今天小叔請客,給你們每人一碗大碗牛肉麵。」小叔大方宣佈免費招待客人。
「太好了!謝謝小叔。」許如娟眉開眼笑。
也不是當真就想占那個便宜,而陳秋夏也不見得就一定會照收她面錢,只是一種久違了的情緒在流動,即使是無聊的抬槓,也彷彿充滿滿滿的喜悅感。
目光不禁又相遇。她與他的。
許如娟說起從前瑣事。突然,陳秋夏忍不住笑起來。
呵,他們也是有「從前」的。
像意會到她的心思,徐明輝側臉望望她,又笑了。
第五章
涼風輕輕地吹拂。
他們坐在高高的台階上,身後是仿古建築高聳入天的某紀念堂,罩著一空的藍天;腳下是開闊的廣場,無盡山河好似都在腳下綿延。頭一仰,長空無盡處;眼一低,無限好人間。豪興壯志油然而生,甚至湧起作詩的心情。
「許如娟說你們過幾天就要考試了,不好意思,這時候我還打擾你,找你出來。」涼風吹拂,輕輕吹送徐明輝裹在低沉嗓音裡的歉意。
原想耐心地等候,終究忍不住。四年前他沒繼續追尋,如此錯過了多年,還好又見面了,卻忽然感覺等待的苦。只想再見到她,需要確定什麼似;並肩坐在這高高的台階上後,感到她的存在,伸手就可以觸及,才感到放心。
「沒關係,其實也準備得差不多了。」陳秋夏側頭對他笑一下。
他們的緣分不淺。從小學、國中到高中的偶遇。原以為不大可能再碰見了,沒想到又這麼再重聚。冥冥中有情牽吧?那條看不見、摸不著的線……
「天氣真好。」
昨天聊了一點過去,談了目前的情況。當許如娟聽徐明輝說他不參加畢業典禮,在決定將來做什麼之前,打算以一年的時間「閒晃」,做自己想做的,雖然還沒決定是什麼,直嚷嚷他浪費青春。
「是啊。這種天氣待在屋裡太可惜了。」
「的確很難讓人定下心。」這麼藍的天,不著邊際的風花雪月……
徐明輝突楞一下,暗自生笑。怎麼好像回到了少年?
「回來這些天,我一直無所事事,簡直整天晃來晃去。」
「你爸媽不說什麼嗎?」陳秋夏笑問。
「他們大概覺得頭疼吧。就算不頭疼,光看著我晃來晃去,也會頭暈。」
她知道他在開玩笑。他一直是那種品學兼優,有自己主張,知道怎麼把握自己步調,不會讓父母多操心的好學生。
見她笑,徐明輝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忽然才發現記憶中的他不常看到她笑。
「你爸媽真的很開明,給你那麼多空間。」
「的確。不過,他們大概是放棄吧。」說了他也不會聽,乾脆不囉嗦吧。
是信任吧。但陳秋夏只是淡淡的笑,沒說出口。
「這些天我這裡逛那裡晃的,到處閒逛,沒目的地走走看看。到處都改變了許多。不過,也有些地方還是老樣子,變化不大。我還到過你以前住的地方,還有,那時候巧合遇到你的地方——」聲音忽然低落,停頓下來,像似不提防提起,不知怎生接續下去。
一時陷入沉默。
陳秋夏雙手抱著膝,下巴抵著膝蓋,眼神遙遙,落在廣場遠處。一些看似遊客正互相照著相。
「對不起。」聲音乾澀。「那時候沒有道守約定。」
又沉默下來。過片刻,徐明輝才輕輕說:「我可以問為什麼嗎?」
為什麼啊……忽然覺得艱難起來,或許某些心情會洩露。陳秋夏收回望著遠處的目光,眼眸低垂,感覺到並肩的徐明輝看望的目光。
「那時我——」曾經那般後悔過,那麼輕易就放棄。而今,再有那個可能嗎?「那時我想我跟你相差太多了,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又如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