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剛望著她若有所思,眼中掠過一絲笑意。
「不行嗎……我快餓死了。」都這麼說了,希望他別太殘忍才好!她把小陽抱回放在嬰兒椅上。
他總算有些反應了,「既然你還沒吃早餐,要不要一起吃?」
賓果!就等這一句,當然要嘍!否則她豈不是白問了嗎?
她邊坐邊甜甜的笑道:「這會不會大打擾你了?」
通常這種問法,當然是要讓對方不好意思承認被打擾了,接著順理成章的讓她想不打擾都不行。
看吧!他果然以標準答案回道:「不會,請坐。」
美食當前,她不想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當然早就乖乖坐好,一邊吃小籠包一邊沾佐料一邊喝豆漿,還要一邊喂小陽吃粥,忙得要命就是了。
瞧,這對母子吃得多拚命多認真啊!
然而,吃著吃著……曉米又開始覺得不對勁,她露出一臉好疑惑、好迷惘的表情,停下忙碌的雙手看著靳剛,問道:「我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麼一下子買這麼多早餐?」
該不是見到這家孤兒寡母挺可憐的,他當做善事……不不不!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壞人,但也絕不是心軟的溫情主義者。
只見靳剛不疾不徐的回她,「我剛回台灣,太想念這裡的小吃,看到什麼都想吃,所以就不知不覺的多買了,其實根本吃不完。」
呵,原來如此!
她放心的低頭猛吃,沒注意到此刻,他硬朗的容顏上帶著一抹溫和表情。
想起昨天他整理好家裡之後才發現,一般女孩子多少都有吃零食的習慣,而且還有個小小孩,也該有些存糧才是,但家裡除了剩下的小半罐奶粉,什麼都沒有,這只有一種可能——她買不起。
曉米舀了一口粥示意小陽張口,「來,小肉球,啊——」
小肉球?!
「這是他的綽號嗎?」靳剛瞪著小陽。怎麼看他都是瘦巴巴的,身上沒幾兩肉,哪一點像「小肉球」?
「是啊,因為我希望他長點肉嘍!」她一臉樂觀的回道。
跟這種人講話真是講不下去了,實事求是的靳剛建議,「小陽是不是吃得太少了,我看見廚房裡除了奶粉,就沒有其它嬰兒食品,你怎麼沒買麥粉、米麩之類的給他吃?」
他記得曾經見過同事的小孩,也是一歲多,每天吃的嬰兒食品多得令人目不暇給,孩子長得好壯。
曉米睨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小陽臉上的紅點,是長疹子吧,有沒有給醫生看,拿藥膏擦?」靳剛伸手摸摸小陽粉嫩的臉蛋。
「他沒有健保。」這次她瞪視他,好像在怪他多管閒事。
「這麼小沒有健保,那怎麼可以?既然要生下孩子就不能這樣不負責任。」他靠著椅背,雙手抱胸,盯著她看,心底卻在歎息。
是怎樣的一個男人讓她義無反顧的懷孕又生子?或者她初時也只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而已。
曉米俏臉一沉。她不喜歡他咄咄逼人的樣子,尤其那雙眼幹練得好像什麼都騙不過他,但他知道什麼,回想當時小陽要出生時,她那愛面子的父親怕女兒未婚生子的事曝光,堅持不讓女兒到醫院生產,只找助產士到家裡協助生產,以至於孩子都還沒報戶籍。
「他還沒報戶口呢!你要幫我想辦法嗎?」她冷笑,嘲諷的牽動嘴角,其實心頭酸只有自己知道。
呃……氣氛有點尷尬。
「對不起。」他也察覺自己話太多了。
「謝謝你的早餐。」剛剛為了吃而不擇手段的女人,就這樣冷冷的抱起小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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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點多。
曉米忙了一天,疲憊的踏進屋裡放下沉睡中的小陽,然後將勾在手臂的大塑膠袋一扔,裡面的束西散落在地上。
「你都這麼晚回家?」黑暗中,大廳的燈被打開,只見靳剛雙手抱胸倚在一角看著她。
不知為何?他對這女人充滿好奇,衝動的想瞭解關於她的一切。
「不要問我這種問題,別刺激我!」她疲憊的踢掉鞋子。又不是出去瞎跑,命不好才工作到凌晨。
靳剛發現地上的大塑膠袋裡散落的物品有——一盒餅乾、一罐嬰兒奶粉、一罐嬰兒麥粉、一包紙尿布、一條衛生紙,總價不超過一千元。
他搖搖頭說:「你又亂扔東西了。」
這幾天,終於明白為何他一來到這裡,就覺得像垃圾場,因為這個同居人根本有不良癖好,老是隨手亂扔東西,走到哪兒就扔到哪兒,他替她撿過好幾次東西,一一拿去歸位,結果不用多久,乾淨的沙發、桌面、地板又被雜物佔滿了。
曉米心情惡劣極了,沒好氣的回道:「等用完,它們就會自動消失。」
「朽木不可雕也。」唉,真的人不可貌相,與蔚曉米同居才五天,他就已徹底覺悟,千萬不要相信她秀外慧中、溫柔可人的外表,因為她就只有外表長得還OK而已,其它的通通做不得準。
對這樣的評語她倒是無所謂,還說:「沒錯,千萬別對我有錯誤的期待。」
靳剛拿她沒辦法,彎身撿起地上的東西,很快找到適當的位置放好。其實,連他自己也很納悶,他從不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瑣事上,但來到這裡後,卻接二連三的將時間浪擲在這個女人身上。
當他經過客廳想回房裡去時,看見曉米趴在沙發扶手上,本來以為她累壞了在休息,卻發現她肩膀抽動著。她哭了?!
「你發生了什麼事?」靳剛靠過去,柔聲試探的問。
「唔……」她抬起頭,滿臉淚痕怔望著他一會兒,然後搖搖頭,像個可憐無依的小女孩。
第一次,他正視她,發現這美麗的女子眼底有著深深的悲傷,那悲傷似乎超越了她的年齡。不應該這樣的,是那個令她未婚生子的男人造成的嗎?
靳剛拍了兩張面紙,正想幫她擦眼淚,她卻將身子往後傾,警告道:「不要碰我!」
她抗拒這種關懷,尤其是來自一個男人的關懷。
Shit!靳剛聽了,立刻住手,對她防備的態度感到有些煩躁。
他爬了爬頭髮,又問:「我能為你做什麼?」
曉米防備指數連跳了好幾級,很不領情的說:「我討厭不相干的人替我做任何事,我又不打算回報什麼。」
果然,這可憐的女人被男人騙過一次,就不敢再信任男人了。
「那……」他只好試著建議,「如果你是遇到不愉快的事,說出來會比較好一點。」
「你是太無聊了嗎?三更半夜想聽我訴苦?」她防備指數繼續攀升。
「你說,我想聽。」她沒告訴他為什麼哭,他竟然會覺得不安。
曉米抹抹眼淚,奇怪的看著他。
一直以來,她叫自己要堅強、要獨立,告訴自己全世界最可靠的人就是自己,也許這些都是硬撐過來的,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期望被呵護、被關心,有人知道她的需要、有人解決她的難題、有人瞭解她的喜怒哀樂。
她咬咬唇,稍稍放下防備,開口說:「打從小陽出生之後,我就一邊抓時間讀書,一邊四處打零工掙錢養家,哪裡有錢賺就往哪裡鑽,省吃儉用攢的錢,仍然不夠用。」
長期的沉重工作與生活壓力令她疲累,突然,覺得有限的空間快要逼得她無法喘息,所以今晚面對一個陌生男人,她忍不住傾訴。
靳剛皺著眉想,像這樣一個纖弱的小女人,在有限時間裡四處打零工,要唸書又要獨自扶養一個小孩,還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這是……怎樣的生活?真是難為她了。
「好不容易才熬到畢業,原本以為可以找到一份正職,負擔家裡的開銷,結果這整個月,我應徵不下十二份工作,都被打回票。」
原來是為了應徵工作,他安慰道:「應徵的事很難說,可以再接再厲。」
曉米苦笑搖頭,「沒用的。」
「沒關係,我幫你介紹工作。」
她又搖頭,「你介紹也沒用,那些老闆一看見我的身份證,就不敢用我了。」
「你有過案底?」他驚愕的問道。
這下曉米倒楞住了,然後噗哧一聲笑出來,「才不是,是我爸故意阻撓。」
「為什麼?」
「他恨我!」
他不答腔,只是定定望著她,像在思考什麼。
「是真的,他恨我,也恨小陽,所以不讓我有獨立的機會。你知道嗎?他政商關係非常深厚,只要放一點風聲出去,那些老闆一看見我身份證上的父母欄,就認出我是他女兒,接著就說請不起我,不然就叫我回家等消息……」
據目前靳剛對她所知——
蔚曉米今年二十一歲,學美術設計,她的母親早已過世,父親也沒再娶,她因為未婚生子,和父親鬧翻而離家出走,以至於生活頓失依靠,這一年多工作讀書還要養小孩,可說是艱難度日。
唉!所以說,做人是不能犯大錯的,一次就足以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