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狼望向靖寧,卻訝異的發現,一向豁達的靖寧眼中竟掠過一絲黯然,雖是一閃而過,卻已經讓銀狼的心打了個大大的問號。「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靖寧先是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自若的神色,答道:「慕辰失戀了,為了一個人類女子而陷入情關,差點讓人用銀箭射死。」回想起慕辰被他救起時奄奄一息的模樣,靖寧心有餘悸的顫抖了一下。
渾身是血的他,最心痛的是被心愛的人出賣了,身體的傷雖已復原,可是心裡的傷卻讓他痛苦不堪,久久無法平復。
「然後呢?」銀狼揚起一道眉,催促著。
靖寧答道:「對方的銀箭並未射中他的心臟,我救了他,不過他仍在失意中,必須靠酒來麻醉自己。」
又是情關!銀狼冷哼一聲。
「情」這個字奪走了多少族人的性命?也洩露了多少族人的秘密?就為了這個「情」字,狼族人錯信了人類,把自身的秘密披露出來,希望獲得對方真誠的愛。結果,換來的卻是兩支血淋淋的銀箭,跟心碎、喪命的代價。
還讓「狼人」這兩個字出現在人類的字典裡,並拍成電影、電視,極盡所能的把他們醜化,描繪成猙獰陰狠的異類。
慕辰的遭遇讓很多在座的族人不勝欷歔,他們明瞭慕辰所受的苦,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遭遇過,也正因為如此,才迫使他們以優等人的身份自居,排拒人類。
雖說真誠的人類並非沒有,但畢竟太少了,唯有封閉自己的心,才是保護自己的良策,這是他們經歷了數百年的挫折才學來的教訓。
「找到他,叫他來見我。」堅定的語氣表示此話題結束,跟不容置疑的權威命令。
「是,狼君。」靖寧俯首應諾。
銀狼抬起眼,指示會議開始。他耐心、仔細的聽取世界各地的族務匯報,同時也明確簡潔的下達指示跟命令。
十七日子夜,中秋節雖然已經過了,月亮依然渾圓皎潔,散發著迷人的光彩,也增添了秋色的意境。
在寂靜的深夜裡,青年公園內出現了兩位衣著光鮮、面貌俊朗的挺拔男子,他們同樣高大,同樣引人注意,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漾著慵懶笑容、玩世不恭,另一個卻是俊臉寒霜,舉手投足之間,顯現出權威與冷漠的氣質。
銀狼在靖寧的陪同下,循著慕辰的氣,來到了青年公園。
在這個素以「愛人天堂」聞名的青年公園裡,處處可見一對對的情侶,正濃情蜜意的互相擁抱,傾訴相思之情。
無暇偷窺情人們的幽會私情,銀狼跟靖寧兩人直往慕辰散發出氣的隱密樹叢走去。
「在這裡。」靖寧指著已經醉倒在樹叢內的慕辰說道。
銀狼怒視著躺在草地上爛醉如泥的慕辰。原是一個卓爾不凡的青年,現在卻為了愛情而墮落到這種地步。他難道不知道狼族人一旦喝醉,極有可能變回狼的模樣嗎?
「怎麼辦?要不要叫醒他?」靖寧看到慕辰已經慢慢露出狼爪的手,焦急的問。
「已經醉成這個模樣,還叫得醒嗎?」銀狼不帶任何感情的冷然道:「看看四周有沒有人,布下結界掩護吧!」
靖寧聽從命令站了起來,巡視了一下,確定沒人之後才念起咒語,在方圓十尺之內布下一道結界,將他們隱入另一個空閒之中。
只是,他在布下結界之際,忽略了身旁一棵大榕樹上的小身影,以致讓她偷窺了這個大秘密。
慕辰的身體顫抖了幾下,原本健壯的大手漸漸變成狼爪,再來是腳,緊接著是他的身體,最後連頭跟尾巴都裸露出來了。長而密的鬃毛從他的衣服下露了出來,結實巨大的狼身將他身上僅存的衣物掙破,一匹比人身平常大兩倍的鬃毛巨狼呈現在眼前。
躲在榕樹上的許巧憶,原本是受媽媽囑咐出來跟蹤姊姊,探查她跟何人約會,卻意外的撞見這則駭人聽聞的怪異事件,嚇得驚叫出聲,全身乏力的倚靠在樹幹上。
突來的叫聲,讓警覺性頗高的銀狼跟靖寧兩人猛然抬頭,望向樹梢。
一個人類少女!
倏然,一個纖弱的身影映入銀狼的眼簾,一雙清澈美麗的大眼此時正佈滿驚懼的望著他們,那雙清靈無比的水眸閃爍著無助與害怕,讓銀狼的心猛然一震。如此水靈的雙眸,不用細看就知道一定是屬於美麗的少女所有。
從她佈滿驚懼的眼神,銀狼可以確定,她看到了慕辰變身的全部經過。
靖寧眼露凶光,殺意頓起,為了守護族人的秘密,他不惜狠下毒手。
銀狼手一抬,搶在靖寧撲殺這名少女之前揚起一陣勁風,將少女從潛藏的樹上吹了下來。
巧憶一陣驚呼,立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強風捲下,直跌向站在地上的兩個男人。
反射性的,銀狼伸出手,接住那個墜落的嬌小身軀。少女的身體在他的手中是那麼的輕、那麼的柔軟,竟讓他莫名的起了一陣燥熱感,生理的反應在瞬間起了激烈的變化。尤其是從她長髮間飄散而來的絲絲香氣,更令他的心神為之一蕩。
銀狼驚愕的說不出話,一雙犀利的狼眼緊瞅著懷中的少女。數千年來,他擁有過的女人無數,卻從沒有人能在一剎那間挑起他激烈的情慾,可是這名少女竟在見面不到兩分鐘,就讓他有種爆發狼性將之佔有的慾念,為什麼?
巧憶張惶的抬起頭,看向這位一臉忿恨的男子,他的表情好像一頭猛獸,要將剛捕獲的弱小動物「拆死下腹」的樣子,巧憶心想:他不會是想殺了她,毀屍滅跡以防秘密外洩吧!
巧憶害怕得想呼救,卻還來不及發出聲音,頓覺喉嚨一緊,聲音倏地從她的喉間消失,她竟然在剎那間失去了聲音,成了啞巴。
這個發現讓她更驚慌了,她眨著兩扇沾滿淚珠、長而密的睫毛,無聲的啟動雙唇哀求著:「拜託!饒了我。」
少女低泣無助的哀求聲,撥動銀狼的心弦,打動他冷硬的心房。他將少女放回草地上,讓她站好面對他跟靖寧。
靖寧滿臉的肅殺之氣,死瞪了一眼巧憶之後,轉向銀狼抬眼詢問道:「為什麼不殺了這名少女?人類是最不可信任的動物,難保她不出賣我們?」
「你會嗎?」銀狼不被靖寧的怒氣所動,淡淡的問巧憶:「你會把今晚看到的事情說出去嗎?」
巧憶無法說話,只得死命的猛搖著頭,表示保密的決心。
靖寧氣煞了,他狠瞪了巧憶一眼,把她搖得像博浪鼓般的頭給瞪住了,才轉向銀狼道:「這不是你的作風,你不應該如此相信人類。為什麼?」
為什麼?連銀狼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潛意識裡不願這少女受到傷害罷了。「撤掉結界,送這個少女回去吧!」
「狼君。」靖寧還想抗議的說些什麼,卻被銀狼犀利冷冽的眸光給制止了,清冷的金色狼眸,透露著不容反駁的權威與決心。
雖然明知銀狼今晚的作風與他一貫的原則相反,但在他如此堅決的情況下,靖寧唯有遵從了,他心不甘、情不願的答道:「是的,狼君。」
一對犀利的金色狼眸!
巧憶驀然從睡夢中驚醒,坐了起來。
她作了一個充滿懸疑和恐懼的夢。她夢到自己在跟蹤姊姊的過程中,看到了三個狼人,其中一人還當著她的面變身,而其他二人發現了想殺她,可是……可是接下來如何?她腦子裡一片空白,想不起後來的夢境如何發展了。
她掀開棉被,下了床,望了望四周,這是她的房間。她不是在跟蹤姊姊嗎?何時回來了?姊姊呢?她不會還沒回來吧!
暗叫一聲糟,做好肯定被罵的心理準備,巧憶快速的衝下樓奔向客廳,如果姊姊真的還沒有回來,那她鐵定會被住在台中的媽媽罵死。
當初媽媽答應讓她上台北找工作,就是以監視姊姊巧雯為條件,深怕愛玩又新潮的姊姊在台北交上不正當的朋友,因此要求巧憶當眼線,隨時將巧雯的行蹤回報給台中的媽媽知道。
誰知,剛上台北的第二天,就發覺到巧雯有外出夜遊的惡習,基於關心與責任,巧憶在第三天夜裡裝睡,等巧雯一出門便緊跟出去,想調查清楚她的行蹤。
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她,出了家門不到十分鐘,就失去了巧雯的蹤影,還糊里糊塗的在自己的家中醒來。
急匆匆想奔往門口,察看巧雯是否回來時,她瞥見了沙發上的一道身影。那個坐在客廳裡,一派優雅啜飲咖啡、吃著三明治的不就是她的姊姊巧雯嗎?
只是,看她一身整齊的穿著,到底是昨晚回來的?還是今早才到的?
穿著一襲白睡衣,巧憶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靠近巧雯的身邊坐下,問道:「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巧雯放下咖啡,朝她神秘的一笑。「你說呢?」而後,又將眼神重回到喝了一半的咖啡上,好似喝咖啡是多麼重要的事一般。